第三卷 敢叫日月換新顏 第203章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早在七月中旬,也就是范寧和胡仲任領導的糧價之爭進入尾聲時,二十六歲的拓跋珪終於高調地宣布了自己要當皇帝的意願,並開始厲兵秣馬,準備南下中原。

在正式進入中原的花花江山前,他當然得先打掉後燕這個攔路虎。

所謂「哀兵必勝」,剛剛失去了慕容垂的後燕,會讓拓跋珪輕易從自己的身上碾壓過去嗎?

有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又被人翻譯為「不作死就不會死」。

就在拓跋珪緊鑼密鼓地準備進攻後燕時,剛剛登上大寶的慕容垂之子慕容寶,卻似乎玩過了頭。

在慕容垂屍骨未寒之時,他指使慕容麟殺害了曾經建議廢掉自己的小段後;又受長樂公慕容盛和慕容麟的挑唆,違背其父的遺願,放棄了「多才藝有雄略」的庶子慕容會,改立「美姿貌、蠢弱不慧」的嫡子慕容策為太子。

聽說北魏來攻時,慕容寶為了解決因參合陂之戰造成的兵源緊缺,他下令「重新核定士族的戶籍,辨別百姓依附階層的高低,審查住戶與人口,撤銷受軍營保護的戶族,使他們全部歸郡縣管轄。」

殺母和改變慕容垂生前指定的太子人選,必定引起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和恐慌;「重新核定戶籍和審查人口」的政策,則註定會遭到漢人豪強和鮮卑貴族的強烈抵觸。

後燕的豪門大族由兩部組成,其一是鮮卑貴族,包括慕容部、宇文部、段部及其烏桓、屠各族的貴族;他們都殘留著軍事氏族制的習氣,加上連年征戰因軍功賞賜和搶奪來的人口,手下奴隸成群。

其二是漢人士族豪門。經過八王之亂後的頻繁戰亂後,他們也都以家族為中心各建塢堡,圈地聚民。

這兩類豪強的手下都聚集了大量的奴僕和佃戶,他們以軍營封蔭為借口,將更多的人口納為自己的私產,國家將其稱之為軍營封蔭人口。

在參合陂之戰中,因為後燕士卒被拓跋珪活埋了近六萬人,這就導致了兵源嚴重不足;所以慕容寶才會下決心清查豪門的人口,以增加兵源。

慕容寶之舉,何異於從豪門的碗里夾肉?他們肯定是為此不滿的,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變得動蕩起來,所以所以他們對朝廷嗟嘆怨恨之聲越來越多,開始離心離德。

慕容寶的政策其實與江左的「土斷」差不多,這種政策若是放在太平時期,倒是可以在抑制豪強上起到一定的作用。

可如今大敵當前,慕容寶不思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反而做了三件傷害國人感情的事,引起人心的分裂,燕國很快為慕容寶的各項政策付出慘重的代價。

八月中,也就是范二將劉穆之等人召集起來開會之時,北魏的步騎四十餘萬開始南下中原大舉伐燕,拓跋鮮卑第一次踏上了南征之路。

拓跋珪命左將軍李栗以五萬騎為先鋒,直指晉陽,另派封真等將領從東道出軍都關,進攻燕國的幽州。

北魏大軍兵臨晉陽後,慕容農考慮到城內缺糧而選擇了出城迎戰,結果卻一腳踢到了鋼板上;當他帶領敗軍回城時,守城的慕輿嵩卻已投降了北魏,緊閉城門拒絕他入城。

無奈之下,慕容農只得率數千騎兵向東逃跑,而後在潞川再次被北魏大將長孫肥擊敗,幾千騎兵幾乎全軍覆沒。

慕容農的妻子兒女全被俘虜,他受傷而逃,身邊只有兩個隨從……

就在慕容農帶領著兩個隨從逃往後燕國首都中山之時,范二解散了前來梅嶺挖煤近四十餘日的三萬多災民,只留下幾百人為他加固胡仲任留下的鄔堡。

這三萬多災民從范二手中領到工資後,進入城內買米回家,幾十家米鋪的總流水額在進入八月以來首次達到了一萬貫。

幾日之後,三江源的攔河壩工程正式合攏。

在三江源工作近五十日的四萬多災民,也陸陸續續地領到了工資,他們同樣進入了豫章,再一次拉動了豫章城的內需。

隨著絕大部分災民的離去,三江源內燒制水泥基地和燒制玻璃基地再次投產,在生產過程中用到的燃料也改成了煤。

而在攔河壩的背面,一百多個災民和幾十個蘇園的工人,正在使用「范二牌」起重機布置著直徑半丈重達萬斤的水泥管。

攔河壩上的水由水泥管直接衝到攔河壩下面的幾架水車上。

水的重力勢能轉化為水車的動能,水車又帶動兩個磨盤,起到源源不斷地動力的作用。

攔河壩下面的水泥平台上,幾十個工人正在用挫子和磨刀石,正在打磨著一個直徑足有一丈五的大型磨盤;這磨盤中間是由實木做成的,中間的軸承則由打磨光滑的鑄鐵鑄造。

磨盤邊緣也都鑲嵌著鑄鐵,是用鉚釘固定在木料上的,這個大磨盤的造型其實就是一個大型的齒輪。

離這個大磨盤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外觀差不多的小磨盤,只是它的直徑要遠遠小得多。

小磨盤邊緣有一根彎折的鑄鐵杆,鐵杆上鎖著一條鏈子。

當小磨盤轉動時,鏈子就會被拉動,到了鐵杆的位置鏈條就會被放一截出去;轉到反方向,鏈條就被拉一截過來。

鏈條搭在一隻定滑輪上、將方向改變成上下運動;當輪子轉動時,鏈條的另一邊忽遠忽近,就會拉動這邊上下反覆運動。

鏈條的頭子上掛著一枚鑄鐵構造,鏈頭被卡在一個豎立的鑄鐵凹槽里,防止左右亂晃,這構造看起來就像閘門一樣。

鏈頭掛在下面千餘斤重的「鍛錘」上。

鏈條上下運動,拉動鍛錘上下運動以達到鍛造的目的。

當鍛錘上升到最高點時,需要脫離傳動結構,憑藉重力急落下去;然後上升時再和鏈條傳動結構連接,如此才能藉助動力被拉上去。

范二既能將輪鋸出來,對水力鍛錘的當然也沒什麼壓力,因為其工作原理本來就一樣嘛。

非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也僅僅是他們的大小不一樣罷了,所以起來耗費的工時也是不一樣的。

想要將第一個水力鍛錘投入到工作中,沒有一個月的打磨顯然是不行的,好在此時離甘蔗成熟還有一個月左右。

老天爺似乎也知光靠西山流出來的那點水,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將新修起來的湖灌滿的,於是進入九月以後,天公便錦上添花地下了幾場雨。

隨著連續幾場秋雨的降臨,天氣也逐漸變得陰冷起來。

范二看著榨糖的準備工作漸漸進入了正規,便就此離開了三江源,重新回到了豫章書院的教授工作中。

離開三江源前,范二又心血來潮地將溫度計的工作原理,以及一些基本的參數說給了雷恩加爾。比如說將人體的溫度定為三十七度左右,將冰水的溫度定為零度,沸水的溫度定為一百度等等。

雷恩加爾聽完之後,頓時就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麼,遂滿懷自信地拍起了胸脯。

玻璃是化學之母,所以雷恩加爾有這樣的自信。

咱連透明玻璃都能造得出來,何況一區區溫度計?

范二這個甩手掌柜回到城裡之後,感受著天氣一天涼比一天,又不由想起了前段時間暢想過的暖氣來。

想要得到暖氣,必先做火爐和蜂窩煤。

所以他回到蘇園的第二天,便將自己需要的東西列出了一張清單,讓阿仁在一天之內幫他準備就緒。

直到傍晚時分,范二和顧愷之、甘絛、顧葉塵幾個下了車子,一起回到大院里的自己的小院子時,才發現正中間堆了許多東西。

顧愷之和甘絛正不解地看著這些東西,又轉向范二的臉時,後者卻開心地檢查起這些東西來,——大缸、木塊、煤塊、紅土……

「這是我吩咐阿仁準備的,我要弄個爐子出來,燒蜂窩煤的。」范二邊說話,邊動起手來。

顧愷之仍是滿臉不解,甘絛卻知范二是為了完成夙願來了。

阿仁和環娘此時正好從門口進來,所以也湊了上來,站在一邊報告道,「二公子,除了您說的那兩個鐵傢伙之外,大部分東西都給您備齊了。園裡的鐵匠說,您要的那玩意,明天才能交貨了。」

阿仁說的那兩個鐵傢伙,其實就是傳熱用薄鐵皮管子。

這年頭想要弄一根鐵皮管子可不是容易的事,范二已經有心理準備他們是用模具做出來的比水泥管子小一點的東西了,要不然阿仁也不會說這是鐵傢伙。

而另一個鐵傢伙,就是蜂窩煤的磨具。

范二對自己要做的東西還是有些期待的,但現在拿不出也沒辦法不是?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便看了看甘絛和阿仁,「來吧,咱們一起動手吧?」

顧愷之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麼忙,但聽了范二的邀請後還是擼起了袖子。

他就是這麼一個熱心腸的老頭。

連顧愷之都主動幫忙了,甘絛和顧葉塵自是爭先恐後地擼起了袖子。

范二也知這些都是不怎麼會幹活的,可也不能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不是?也就只好邊講解邊親自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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