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敢叫日月換新顏 第180章 再擺鴻門宴

直到眾人安靜下來,范寧才自嘲道,「這也怪不得他們啊,畢竟老夫有綁票的前科嘛。沒來的那二位,定然是擔心老夫故技重施。」

聽他說起昨晚在第二樓逼迫各路掌柜強借錢糧的事,范二忍不住問,「他們昨天倒是都同意接了,不知叔祖父收上來多少。」

范寧嘆了口氣,「難啊。他們倒是或多或少的出借了一些,可總數連他們答應的三成都不到。」

范二點點頭,「那東湖米行,還有塗氏、羅氏、熊氏控制的糧食鋪子呢?」

范寧搖搖頭,「他們全都異口同聲地表示正在籌集,需要我寬限幾日,你說我能怎麼辦?他們控制的糧食鋪子就共有十三家之多!規模上已佔據了城內糧食市場的半壁江山!」

「這樣的話……」范二不由擔心起來。

儘管早知四大望族和胡氏抱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心思共同進退,可面對他們的軟釘子,范寧能怎麼辦?

難道還能跟他們來硬的?

「今天召集他們來此,還有什麼意義嗎?你還能說服,讓他們把糧價平穩下來?」范寧也不把唐三少父子當外人,愁悶地問范二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就看著我表演吧。」范二點點頭,笑問道,「咱們先吃飯去?」

他當然知道,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的可能性不大,但有些沒用的話,還是得冠冕堂皇地說出來的。

至少,他手上還有一張底牌,——那就是他早已囤積在三江源的幾萬石糧食。

要是將這些糧食全部投入到豫章糧食市場的話,會對糧價造成怎樣的衝擊?

范寧聽了他的提醒,也笑了笑,「也是,他們幾位現在怕也是等得急了,咱們先吃飯去吧。」

說著話,范寧便站起身來,與唐三少父子互相謙讓了一番後,便往客廳而去。

唐三少出了書房後便告罪去了,范寧則與范二及唐三少之父唐天德一起走入了客廳門口,塗氏、雷氏和熊氏的家族見他們進來,當即紛紛起身。

客廳中早已亮起了十餘盞玻璃燈,植物油燃燒後由燈罩中透了出來,使得整個大廳里香氣四溢。

這些玻璃燈是范寧為了撐面子而從第二樓借來的,其實范二在拍賣會之後便一力要送范寧一套的,可後者還是以「安平樂道」為由拒絕了。

誰知玻璃燈竟在短短兩個月內,就在豫章城內的上流社會中完全普及了?

范寧既拒絕了范二的贈送,就更不好意思買了,可要宴請貴客時不把客廳搞得莊重一點又怎能顯出自己的誠意?

今天來的客人,顯然感受到了范寧的誠意。

他們在心中或許還對范寧不屑一顧,此時卻一起向他施了一禮,「我等拜見使君。」

「三位太客氣了,首先我要對你們的到來表示感謝……」范寧趕忙給他們還了禮,又將范二拉了過來給他們引薦。

范二對他們的名字並不陌生,卻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而唐天德和他們是早就有過會面的。

塗海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身材魁梧,一張國字臉顯得正氣凜然;雷金喜則只有三十齣頭,他的臉和身材都顯得有些細瘦,皮膚卻白得令女人都要嫉妒。

熊天明的年紀最老,看起來和范寧差不多了,鬚髮皆已發白,一副無悲無喜的樣貌。

他們先是對范寧的邀請表達了感謝,對范二的容貌和氣質給予了一定的恭維,這也是上流社會交往中最常見的虛與委蛇,沒什麼好說的。

等范二和他們相互見禮之後,范寧便再次開口道,「我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羅家和胡家的家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到,要不咱們邊吃邊等?」

眾人在心中對范寧之語各有各的吐槽,但還是一同應諾,互相謙讓著坐入了席中。

坐於末席的范二和唐天德,倒是刻意羅企生和胡仲任的位置都留了出來,似乎他們還有可能會來一樣。

對他們的小動作,塗海、雷金喜和熊天明都是笑而不語,他們顯然知道那兩位是絕不可能到了。

范寧宣布了開席之後,精緻的菜肴便如流水一般被傳了上來。

今天的菜肴可謂是異常豐富了,十餘個菜幾乎全是第二樓的最常被人點到的菜,只少了北京烤鴨這一道。

范寧為了今日的晚宴,顯然是特意聘請了第二樓的大廚過府。

看著一一被端上來的菜肴,塗海等人剛才還繃緊的心,也變得複雜起來;就算范寧真的心存惡意,但他的表面功夫還是做得不錯的。

像昨天晚上那種檔次的宴席,也配稱鴻門宴?

只是,范寧的酒杯什麼時候才會摔下去,而埋伏在大廳附近的刀斧手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登場呢?

塗海等人心思五味雜陳,但這一頓飯還是在眾人的談笑風生中進入了尾聲。

而喝到最後一口酒時,范寧也水到渠成地說到了重點,「之所以將諸位請來郡衙,主要還是為了豫章的大局來的,我想大家也都明白豫章穩定的重要性吧?」

眾人都知范寧要進入正題了,遂紛紛放下杯盞。

塗海對這一頓晚宴似乎十分滿意,邊用帕子擦嘴邊大言不慚道,「明公要有什麼難處,但講無妨,我等自當義不容辭。」

塗海一句話就將眾人代表了,但眾人似乎都沒有意見,反倒是注目著范寧。

范寧笑了笑,一邊在侍女端來的銅盆中凈手,一邊說道,「在這裡我也沒必要跟你們列位藏著掖著了,簡單而言,豫章最近的各種物價連續瘋漲,五天之內糧價已是當初的三倍!這個勢頭若是遏制不住的話,豫章就真的完了,而你們也落不著什麼好的。」

雷金喜似乎大不以為然,尖著嗓門道,「使君這話,是否危言聳聽了?」

范寧對他的疑惑不置可否,只是痛心疾首地環視他們,「通常而言,物價的變化是因為供求關係發生了變化。因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氣原因,今年豫章的糧食收成肯定是不如往年的,可糧食的價格在幾日之內就漲了三倍,這……這也太誇張了吧!我要是再不插手,這糧價過幾天還不漲上天去?這糧價飛漲的後面有著什麼樣的秘密,大家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吧?」

塗海、雷金喜和熊天明面面相覷,卻沒有一人接他的茬,畢竟都是既得利益者,誰願意將真相揭露出來?

「票劵,對不對?」坐於末席的范二突然出聲,劃破了他們之間的默契;塗海等人卻似乎並沒有聽到范二之語似的,竟沒有一人轉頭去看他。

場面再次冷了下來,像是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中。

范二站起身來,直接從宴席中間穿了過去,走向范寧的主席。

范寧站起身來,其餘人也都站了起來,卻又被范寧又手彈壓了下去;他們只好忐忑地坐著,將目光放到范寧和范二身上。

范寧只是站在一邊笑盈盈地看著范二,後者卻已隨手將一塊長約一丈寬約四尺的黑板,掛到了主席的後面,又用白色的粉筆在上面寫了一個楷體的「劵」字。

轉身之後,范二便對著宴席中的塗海、雷金喜、熊天明和唐天德說道,「咱們接下來就說說這個『劵』字。」

除了唐天德之外,塗海等人對范二毋庸置疑的語氣是極為反感的,心中都由吐槽,「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以為這是豫章書院?……」

儘管心中有著各種各樣的疑惑,但眾人對范二的名氣還是有些忌憚的,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對「莫欺少年窮」這句話還是深有體會的。

殷羨任長沙相時,在國中貪婪殘暴,時任陶侃參軍的庾翼對此很不順眼。

庾翼正要懲辦殷羨時,他的兄長庾冰卻讓他庇護殷羨,於是他非常憤慨地說道,「殷羨驕縱豪強,恐怕就是因為有好兒子!」

殷羨就是典故「付諸洪喬」中將別人的書信全部投入河中的豬腳,他的兒子則是清談家殷浩,——殷浩也是如今的荊州刺史殷中堪的叔叔,他當時年紀還小,只是名聲很大。

如今范二在豫章的名聲,當然不能與當日的殷浩相比,但也足可震住塗海等人了。

更何況這郡衙還是范寧的地盤?更何況范寧還有綁票過百餘商賈的前科?

塗海很快就打定了「既來之,則安之」的主意,但他對范二要談「票劵」大不以為然的,畢竟他掌握的票劵就有不少。

他不相信,范二這個象牙塔里出來的小子,會多票劵有什麼自己的見解。

雷金喜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與熊天明對望了一眼之後,也做出了一副穩坐釣魚台的姿態。

范二掃了塗海等人一眼,當即一針見血地笑問起來,「你們中肯定有人以為我這是班門弄斧,這是關公面前舞大刀,這是四娘面前搞山寨,這是山形健面前唱雙節棍,以為我對票劵一無所知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列位手上現在都握著大量的票劵吧?可你們真知道這『劵』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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