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熱風吹雨灑江天 第167章 王凝之的書法

范二和劉穆之豈能打無準備之仗?

如今得了王凝之的首肯,范二當即對王凝之道,「無需勞動兩位公子了,道民早已準備妥當。」

「我這就讓他們將東西拿進來。」劉穆之站起身憨厚地笑了笑,對王凝之拱手行了一禮,便走到門口將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等物拿了進來。

王凝之想著下午還要繼續拍賣會,倒也能理解他們的急切。

王亨之和王恩之從劉穆之帶來的兩個人手上接過了文房四寶,便在屋內的一張大書案上將紙鋪開,又將早已研好的墨倒入一隻海碗中。

王凝之也振作精神,捋起袖子走至書案前,范二、顧愷之等人原本就是以圍觀之名來的,此時自是紛紛圍了上去。

「老夫便在此獻醜了。」他向眾人拱了拱手,隨之抓起沾飽了濃墨的狼毫,卻是遲遲不落於紙上。

眾人都是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等待著,他卻緩緩將筆放下,眼神迷離地問道,「安彥,可有二鍋頭,或英雄血?」

「額。」范二算是明白了,原來這貨是索要潤筆費啊?

在壽宴後的雅集上,王凝之倒的確是沒喝到二鍋頭和英雄血,這對好酒的人而言,的確是個遺憾。

聽說二鍋頭劇烈無比,可沒有喝過的人又怎麼想像?

范二不置可否地轉向劉穆之,他做出這個細節也是為了撇清與第二樓的關係。

劉穆之見王凝之將筆放下,原還以為他會就此罷手,畢竟寫字需要意境,後者若是達不到最佳狀態,放棄題匾也是可以理解的。

待聽他問起二鍋頭和英雄血時,劉穆之頓時有種失而復得的錯覺,立馬答應下來,「我這就命人取去。」

他說著完這話,便著急忙慌地走了出去。

扶余清慧與雷恩加爾都不解其意,倒是顧愷之低聲解釋起來,「他這是用酒助興,借酒意來揮灑,你們就等著看吧……」

扶余清慧和雷恩加爾都情不自禁地點頭,明白了王凝之的意思後,似乎更多了一絲期待。

兩個店員很快就將一壇二鍋頭和一瓶英雄血取了過來,此外還帶來了一個玻璃高腳杯,可惜王凝之卻選擇了先喝英雄血。

當罈子的封口被拍開後,二鍋頭頓時揮發出來,屋中的人只是聞香便已半醉。

范二簡直不忍直視,側過頭卻低聲對劉穆之道,「待會還是給他送幾瓶櫻桃酒吧,另外再送他一套杯具。」

「這……」

「沒事,這也不值幾個錢,你讓公主和雷恩也向他求一副字就好了。」

劉穆之點點頭,將范二的意思傳了下去。

王凝之卻非要學范二那天的豪邁,將二鍋頭倒了半碗,仰脖喝下之後,竟連老淚都被嗆了出來,酒精的刺激使得他差點就坐倒在地,好一會才定住身形。

他將眼閉了好一會,穩住心神之後才終於再次抓起了筆,重新舔飽了墨後,終於開始揮灑起來。

在王凝之的揮灑下,「第二樓」這三個筆走龍蛇的大字只一會便躍然紙上,而後他又在這幾個字的右側寫了題款。

待他放下筆時,范二等人自是轟然叫好,王亨之和王恩之兄弟又拿出了鈐印,蓋上了油泥。

顧愷之也捻著鬍子,一邊點頭一邊評點道,「劃如列陣排雲,點如高峰墜石;直如萬歲枯藤,捺如崩浪裂奔。好!」

「好,真好。」劉穆之也開口稱讚,聲音卻似乎顫抖,顯然是太過激動了。

「王刺史這筆走龍蛇的,果然是得到了右軍的真傳啊。」范二也點頭稱是。

「王刺史的字寫得真好,小女子心嚮往之,不知可否給我也題一副?」扶余清慧也誇讚起來,並且不失時機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凝之剛才喝下去半碗二鍋頭便有些頭腦發熱了,再聽了顧愷之等人的稱讚,哪還不飄然起來,所以對扶余清慧的要求也沒有拒絕。

劉穆之準備的紙和墨本來就充足,所以王凝之順手而為,便將《古詩十九首》中的《庭中有奇樹》謄了下來,送給扶余清慧。

雷恩加爾見扶余清慧得了一幅,也同樣拍起了王凝之的馬屁,並得到了一副《龜雖壽》。

得了便宜之後,劉穆之、扶余清慧和雷恩加爾三人,便將另外三瓶英雄血和一套四個高腳的玻璃杯拿了出來,以潤筆費之名執意要送給王凝之。

王凝之本是率性而為,哪兒像范二預料中那樣想過潤筆費的事?

但作品受到他們的尊重,王凝之心中亦是無比快樂的,可他們送來的禮物實在是太貴重了吧?

算上寫字前送來的英雄血和一個杯子,已經是四瓶酒和五個玻璃杯了,這些東西價值怎麼也有上百貫吧?

收,還是不收呢?

這又不是賄賂,為什麼不收!

王凝之只是稍作猶豫,便果斷地收下了他們送來的禮物,劉穆之等人也就安心地告辭而去。

范二也想與劉穆之一同離去,準備到一層清點拍賣會的收穫,卻被王凝之留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王凝之,又看了看同樣表情的謝道韞,以及王亨之、王恩之和王馥這個小蘿莉,終於忍不住問道,「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王凝之將范二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安彥,你覺得我寫的字如何?不是,我意思是說我的字差不多能賣多少?」

聽著王凝之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再看看他滿臉通紅的樣子,范二便知他早已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了,要不他也不會這麼失態地拉住自己,還問出這麼不靠譜的問題。

這是酒後吐真言的節奏?

范二想了想,笑著回應道,「您的字自是無價之寶啦……」

王凝之鍥而不捨道,「我意思是,放在拍賣會上,你覺得多少合適?」

范二至此總算是明白了王凝之的意思,原來他也有顧愷之早上的那種擔心啊,他之所以問出這些話,自是因為擔心自己的作品成為流拍。

就範二生活過的另一個時空而言,領導的作品總是有其價值的,將領導的作品往外一掛,雖不一定能辟邪,但黑澀會肯定不敢上前撒野!

這麼好的東西,簡直是可遇不可求啊。

關鍵是藝術品在這個時代並沒有領導光環的加成啊,所以身為江州刺史的王凝之,才會擔心自己寫的字成為流拍。

那麼問題來,范二會讓他的字成為流拍嗎?

如果他不是覺得王凝之的字值錢,又何必讓劉穆之、扶余清慧、雷恩加爾向他求字,而且一求就是三幅?

不管怎麼說,王凝之的字必須值錢!

堅定這個想法之後,范二便誠懇地對他說道,「這個嘛,說句不好聽的話,顧參軍所做的畫無論是在用墨還是用時上,都遠遠要超過您所寫的字;所以吧,他的畫可能會比您寫的字賣得高那麼一點點,他的《廬山圖》不是賣出兩千兩百貫的高價了嗎?就您剛才寫出的那種效果,賣個一千五六百的應該沒有問題吧?」

王凝之對范二的話顯然是不敢相信的,便有些扭捏地追問道,「你真這麼以為?萬一……我是說萬一無人問津呢?」

范二點點頭,「當然,各有各的眼光嘛,我也不敢保證他們的眼光一定和我的相同。我只想說,若是我有錢的話,一定會全力拍下您送給顯章先生的作品,只是……額,您的意思是讓我傳話給劉穆之,讓他將低價放低一點?」

聽范二終於將自己的想法猜出來,王凝之當即鬆了口氣,緩緩點頭。

范二亦是鬆了口氣,他也擔心王凝之的字低價定得太高無人問津,可要是定得過低會不會讓他不高興呢?

「那定一個五百貫?三百?兩百?」范二隨口問了幾個數字,總算是明白王凝之的外強中乾了。

他對自己的字也缺乏基本的自信啊!

范二離開王凝之的雅間之後,便第一時間將他的想法轉達給了劉穆之,而後又對早上的拍賣結果有了初步的了解。

早上認拍下來的禮品總價值倒是達到了三千五百貫,可認捐的數目和實際收入是有很大差別的,這之中能收到一千貫真金白銀就已是上上大吉了。

各地的賓客此次前來豫章,是為了給范宣子慶生,而不是做買賣來的。

誰的身上會帶這麼多錢?

比如說桓玄認捐的二千二百貫,今天從他手上收到的,也就只有幾十兩黃金的定金罷了,至於剩下的錢什麼時候給,還給不給全得看人家的心情。

可《廬山圖》已經交到他手上了啊!這邊也已登記了《廬山圖》已拍賣出去。

最後劉穆之很可能面臨的情況是,所有的禮品都被人拍走,但收到的實際款項卻沒有多少;而禮品全部被拍走之後,意味著工程需要上馬。

上馬的資金難道需要自己墊付?

這個時代的人們,在信譽上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可信譽不能保證時間,將所有尾款都收上來也不知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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