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熱風吹雨灑江天 第157章 二鍋頭與英雄血

儘管宴席中有精美的酒器、有少見的果酒、有第一次亮相的炒菜,還有深得人心的北京烤鴨,但這種種美好在醉鬼眼中還是不值一提的。

桓玄將一隻烤鴨消滅殆盡,又喝光了半瓶金谷酒和幾瓶果酒之後,嘴上便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今兒吃這鴨子,果然……咯……只是這酒實在是太淡了些。」

已經喝醉的人總是以為自己還能繼續喝,就像明明看到隔壁老王無數次登門拜訪,他卻不知帽子已綠一樣。

桓玄這種已經不勝酒力,卻反過來嫌酒精度太低的人,范二此刻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撇撇嘴了。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要是早知有這樣的無賴,還不如早將果酒的分量也在這個小廳里限制呢;如果他像「天井」和其他廳里的人一樣,只喝一瓶果酒的話,大概不會像如今這樣口吐狂言。

正喝得盡興時,突然聽到有一人說自己的酒不好,的確不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

若有什麼事是會讓人加倍不快,那一定是有兩個人說自己的酒不好。

當桓玄和苻宏這兩個臭味相投,同樣是鬱郁不得志的落魄貴族,湊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談論著第二樓供應的酒水度數太低時,范二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范寧似乎也聽到了桓玄和苻宏的胡言亂語,但他試圖用假咳來阻止他們時,發現這根本就不好使。

范二只得端起一杯酒,舉起來向他們敬了起來,「在下范逸之,請明公、苻太子壽。」

桓玄和苻宏似乎並不認識范二,又或者是裝作不認識而故意羞辱他,反正就是裝沒聽到范二的招呼,繼續說他們的話。

范二只得提高了音量,繼續道,「在下范逸之,請明公、苻太子壽。」

這一次,范二將「南郡」和「太子」兩個詞咬得極重,這使得桓玄和苻宏不得不停下了交談。

桓玄的臉色有些不郁,倒是苻宏勉為其難地開了口,「原來是陽遂侯,不知有何指教?」

苻宏實際上是不敢得罪江左官員的,畢竟有苻朗死在王國寶手上的前車之鑒,可范二的身份不一樣啊。

范二之父范弘之可是得罪了整個朝堂的人,如果有機會得罪范二的話,那不是和整個朝堂緊密團結在一起嗎?

所以苻宏的心中,對范二並沒有應該保留的尊重。

范二聽著他有些不耐的語氣,當即笑了起來,「在是忝為此次壽宴的總策劃,很想知道明公和太子對此次壽宴是否滿意,尤其關於酒水方面。」

他臉上雖還笑著,但無論是語氣上還是說出來的意思,都已表明了自己聽到了他們的非議,直接說出來也未嘗沒有指責的意思。

桓玄和苻宏總算是聽出了范二的意思,他們此刻也亦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吃了人家的美酒佳肴,還要打人家的臉,這麼做的確太不道德了。

讓他們慶幸的是,他們剛才無意中打到的臉不屬於范宣子,而是屬於范二這個倒霉蛋。

儘管他們和范二一樣同樣鬱郁不得志,同樣是在等待著崛起的機會,但他們的爵位和機會都遠遠要比范二更大。

換句話說,即便是踩了范二,范二又能如何?

桓玄和苻宏有了這個覺悟之後,便面面相覷自來,而後轉過頭一起搖起了頭。

他們表達的意思,顯然是對酒水不滿意。

范二頓時認真地問了起來,「酒真的寡淡無味?」

桓玄和苻宏聽了范二的追問,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小子是笨蛋還是太實誠了?這事揭過去就完了,他卻非要追問,這是要自取其辱嗎?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看著兩人有些憐憫的眼神,范二繼續追問道,「我倒是釀了些比較烈的酒,不知兩位可敢一試?」

「不就是酒嗎?有何不敢的?」桓玄終於開口,苻宏也點頭附和起來。

范二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將劉穆之招了過來,吩咐道,「去櫃檯將咱們的鎮樓之寶拿過來吧。」

劉穆之看了一眼桓玄和苻宏,有些不忍地對范二道,「公子……」

范二自然能夠理解劉穆之的心思,他無非是不想看到場面太難看把了,可現在整個屋子裡的人都望向了自己,卻沒有一個上前解勸的。

這些人顯然抱著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更多還是向看范二出醜。

當此騎虎難下之時,范二自然只能硬著頭皮命令劉穆之,「還不快去?」

等劉穆之轉身離去時,王凝之、徐廣等人這才出聲向桓玄詢問到底出了何事,司馬元顯、王縱等人則等著看熱鬧。

桓玄自知理虧,也不願說破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說范二還珍藏了好久,正要拿出來請眾人痛飲呢!

劉穆之很快就將一罈子白酒和一瓶裝在玻璃瓶里的紅酒,珍而重之地交給了范二。

范二站起身來,拿著兩瓶酒走至桓玄和苻宏的案子前,笑著說道,「好叫明公知曉,這一罈子二鍋頭便是第二樓的鎮樓之寶,是釀酒的工人用最好的稻米釀造出來的;而這一瓶紅酒則為今年才熟的櫻桃所釀,名為英雄血。不知明公和太子,願意嘗試哪一種?」

桓玄向來是英雄自居,聽說這紅色的櫻桃酒名為英雄血,心中不由一動;可二鍋頭才是第二樓的鎮樓之寶啊,不喝二鍋頭而喝英雄血,似乎也說不過去啊。

難道是這小子故意為難我?

桓玄有了這個想法後,當即哈哈一笑,「范侯太小氣了吧?難道喝了英雄血就不能再喝二鍋頭,或者說喝了二鍋頭就無法再喝英雄血?」

桓玄故意叫出范二的爵位,自然是想以身份壓他的。

范二搖搖頭,不知可說地答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在下倒是建議明公先嘗試一下這二鍋頭,畢竟這是第二樓的鎮樓之寶,而且只有這一壇……」

桓玄點點頭,卻出其不意地指了指范二手上的紅酒,「那寡人便先來一杯英雄血!」

桓玄自稱「寡人」,倒不是無意中暴露了他的謀逆之心,而是這兩個字在魏晉是可以讓士大夫們用來自稱的。——像王凝之這種官職、像桓玄這種爵位的人,使用寡人自稱是很正常的事。

聽了桓玄的選擇,范二卻一陣肉痛。

其實他手中的酒從價值上來看,還是櫻桃酒比較值錢,畢竟櫻桃這種原料不好找啊。

他原本是想以六十多度的二鍋頭讓桓玄知難而退,將櫻桃酒保存下來的,哪想到桓玄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竟要先飲英雄血。

這種情況下,范二也不能表現出任何不舍,而是向桓玄點了點頭。

他先將二鍋頭的罈子放到桌案上,又將裝櫻桃酒的玻璃瓶的木塞取了下來,親手給桓玄和苻宏都倒了半杯,而後微笑著向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請。」

儘管范二臉上還帶著微笑,可看著手中的英雄血少了三分之一時,他心中還是說不出地鬱悶。

對牛彈琴、牛嚼牡丹,實在是罪過啊罪過。

范二第一時間將酒瓶的木塞塞好,但果酒特有的甜香,還是瞬間就在空氣中瀰漫起來。

眾人只聞這香氣便知者英雄血定是世間少有的美酒,而後便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或是投入到范二手中,或是看向桓玄和苻宏。

桓玄和苻宏優雅拿起杯子,又隔空舉著示意了一下,便不約而同地將鼻子湊近杯口,陶醉了好一陣後才緩緩將這英雄血倒入口中。

桓玄和苻宏真不愧的天生的貴族,他們品嘗美酒的姿態堪稱是教科書式的典範。

然而……

當他們將一口酒灌入口中時,他們的臉還是迅速扭曲了起來,一股辛辣的滋味迅速由喉嚨燒到了肚子里……

若不是因為他們涵養極佳,定會忍不住將喝下去的英雄血吐出來。

儘管他們都猜測這英雄血會比剛才所喝的酒要烈,可他們還是無法承受從3度的扎啤與38度的二鍋頭之間的鴻溝。

這酒……太他么的坑爹了!

桓玄和苻宏當時就想,將站在案前的心懷叵測卻滿臉無辜的范二給生撕了!

問題是,人家明明說了這酒極烈了啊。

此時不但不能生撕他,還得捏著鼻子繼續將剩下的小半杯英雄血,裝作若無其事地喝下去。

桓玄和苻宏此時就像是啞巴吃黃連,心中不知有多麼憋屈。

就這,眾人還都想代替他們。

畢竟是英雄血就一瓶,誰不想嘗嘗是什麼滋味?

范二看著桓玄和苻宏強笑著將小半杯英雄血喝入口中,快意的同時又不免隱隱作痛。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果然是傷不起啊。

明知答案的情況下,范二又來了一個補刀,「明公還要不要再來一杯英雄血?」

桓玄苦笑起來,與苻宏對望了一眼之後,不置可否。

「那二鍋頭呢?這鎮樓之寶兩位也不想再嘗了吧?」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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