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熱風吹雨灑江天 第122章 你也配姓趙?

范二哈哈一笑,當即反駁起來,「如果朝堂能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又何必來此?現在務虛比務實的人混得更好,我來此開壇授徒,又何嘗不能名載史冊?你看顯章先生現在的名望……當然我不是說他務虛。」

聽了范二冠冕堂皇的解釋,甘絛氣極反笑,「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朝堂不容你!難道這就是你們想造反的理由?」

范二一愣,一時竟不知如何介面才好。

此前說起「造反」,范二每每都是理直氣壯的,因為晉廷遲早是要倒塌的,他早已將皇帝司馬曜當成了冢中枯骨。

只要司馬曜一死,晉廷也就名存實亡了,如今的現狀不過是尸居餘氣而已。

晉廷即將崩塌,范二也早知結果,自是要親手將之推倒的,以免倒塌的大廈誤傷徘徊於大廈周圍的無辜。

可他此刻被甘絛當面質問,卻不由心虛起來。

「造反」這個帽子扣在頭上實在是太沉重,范二有心造反,此刻卻承擔不起這壓力。

看著甘絛還在盯著自己,范二只得搖搖頭,「你想多了吧,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以防萬一,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罷了。君子慎言,你可以懷疑我,但這樣的話還是要慎言啊。」

范二也不知平時對造反從不諱言的自己,此刻為何會無法面對一個孩子的責問。

難道是擔心自己的志向會遭遇滑鐵盧嗎?

這個潛意識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甘絛似乎信服了他的解釋,只是笑而不語。

回到郡衙後,范二便將自己關進了卧室,開始對第二樓的設計方案進行最後的修改和定稿。

儘管只是將穹頂及建築材料等少數幾個方向進行微調,但設計圖和預算還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所要做的工作還是相當巨大的。

直到太陽落山時,范二才算是基本完成工作,而范寧也回到了郡衙。

看著范寧略有疲憊卻依然帶著淺笑的臉,范二也不由輕鬆起來,「叔祖父春風得意的,一定是帶回了好消息。」

范寧點點頭,「顯章先生已同意了你們提出的方案,至於最後的結果,就看你的了。」

范二信心滿滿地保證道,「只要能將人請來,我保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不是,我一定讓他們為捐建藏書樓而慷慨激昂地付出。」

「你倒是信心百倍啊,看來是計畫周全了?」

「簡單而言,就是要將這事炒起來,讓來賓們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咱們再順其自然地提高消費水平,這麼一來不就可以掏空他們的荷包了嗎?」

聽了范二的餿主意,范寧只覺他早已鑽到了錢眼中,不由笑罵道,「胡扯!你真要這麼做,他的名聲豈非就此毀於一旦?」

范二卻毫無羞恥之心,大喇喇道,「叔祖父應該記得漢高祖『賀錢萬』的掌故吧?」

聽了范二的提醒,飽讀經書的范寧頓時就想起了這個典故來。

單父人呂公與沛縣縣令交好,為了避仇而舉家來到沛縣,縣中豪傑官吏聽說縣令家來了貴客,隨之紛紛來賀。蕭何是掌管收禮事宜的縣令屬官,他對來賀的賓客有言在先,「送禮不滿千錢的,都坐堂下。」

劉邦當時還是亭長,雖未帶錢,卻在進見的名帖上謊稱「賀錢一萬」。呂公被劉邦口中的一萬錢所欺,竟起身到門口親迎,又見他形貌特別,便將之領到了堂上。

范二引用這個典故的重點,自是為了「賀錢」的合理性,而非為自己的騙術開脫。

范寧也意識到這一點,可單憑這份子錢,又能收到多少?畢竟能拿出萬錢隨禮的只是鳳毛麟角,更多的人怕還是只願意拿出千錢。

就算是一人一貫,三百人也就能收三百貫而已,完了還得扣除大擺筵席的花銷。

這離百萬錢的目標,差距太大了吧?

范二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鬱悶,遂解釋道,「收現金賀禮當然不是主要手段,就算一人能出一貫,八百人也就八百貫罷了……」

「什麼?八百人?哪兒有這麼多人?」

「八百人應該不難湊齊吧?光是豫章郡的功曹就有一百多位,——我當然不是想將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京城的五品官共有多少?只要能列出名字的,我都給他們發帖子,他們可以不親自來,但他們的子侄總可以來吧!就運算元侄也不能來,他們的份子錢總應該託人帶來吧!」

「你啊你啊,還虧我交給你全權負責!若我不多嘴一問,只怕是我的聲名就……」范寧指著范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被氣的。

聲名不能當飯吃,但一個人失去了聲名,怕也從此沒心情吃飯了……

「那……,大不了我列出名單來,同時將宴請他們的原因也寫上,再由您來決定是否發請柬好了。」范二隻好舉起雙手,主動請降。

「這還差不多。你剛才好像說這還不是主要手段?」

「主要手段其實是拍賣賀禮。來給顯章先生賀壽的人,總不能是除了帶幾本書外就空手而來吧?咱們可以將這些賀禮拿出來做一個慈善拍賣,價高者得。只是這麼一來的話,當年顧參軍的角色就歸顯章先生了,而叔父您這上上下下的可就白忙活了……」

聽完范二之語,范寧沉思起來,而後又搖頭道,「名不名的倒無所謂,況且給皇太子捐藏書樓能有什麼好名,真要這麼做,我倒是覺得虧欠了他。可來給他賀壽的除了送些字畫外,應該不能有特別值錢的禮吧?」

范二搖頭,斬釘截鐵道,「字畫就是最值錢的!若要讓他們拿出稀罕物也不是不可,咱們只要先找幾個托,讓這幾個托給顯章先生送幾件名貴的禮物,並大肆宣揚,這麼一來還怕其他人不隨波逐流嗎?」

范寧聽了范二的妙計,頓時瞠目結舌起來,「不去做蠅營苟且的商賈,實在是太委屈你的七竅玲瓏心了!」

范二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想去做大商賈啊,可惜沒有『奇貨可居』之人。」

「奇貨可居」意為將稀罕之物囤積,等待價高的時候再出售;范二在這個語境中使用它,引申的自是大奸商呂不韋投資子楚的典故。

范寧自能理解范二話中之意,也知他只是開玩笑的。

在他心目中,像范二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樣都不會自甘墮落去經商的。

混跡於朝堂可以得到最實際的好處,退隱於山林則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滿足,也就是聲震於野且能名垂史冊的聲名。

經商所得,是遠遠不能與做官和做隱士之所得相提並論的。

這是因為價值觀的問題,這個世界上肯定有人覺得萬貫家財比權利和名聲更有價值,比如范二。

所以他雖被范寧當面訓斥,卻並不以為恥,而只是假裝憨厚地笑了笑。

范二又想起郡衙糟糕的伙食,及燒制玻璃和水泥試驗的急切時,終於還是扭捏地對范寧道,「對了叔祖父,我差點就忘了跟您說了,我想過幾天要搬到蘇園去住。一來是因為虎頭最近挺忙的,且老是忙中出錯;我若不幫他,到時候怕是不好跟小舅父交代啊。二來是書院也快開學了,蘇園離書院也更近些,我以後也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對范二要搬出去住,范寧並不感覺意外,畢竟他總是三天兩頭地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住進來後使得郡衙的流動人口增加了好幾倍,這樣對郡衙的管理是很不利的。就算范二不提出這個要求,范寧多半還是開學之後將他安排在書院的,他主動搬走也算是了了范寧的一樁心事。

但范寧也不能因此而表現出喜聞樂見的姿態不是?

范寧只是點點頭,「你願意搬去蘇園當然沒問題,但一定要常來這裡看看你叔祖母!還有,那個虎頭做的到底是什麼買賣?有沒有需要我照顧的地方?」

「還就等您這句話了,他打算組建貨運隊替人押運,可能需要您來公正。」范二打蛇隨棍上,看著范寧點頭後又得寸進尺道,「當然,您能將郡衙的物流交到他手上就更好了,他給您送個信跑個腿的肯定比別人更用心。」

「我不將衙門的買賣交給他,他就不盡心了?」范寧無奈地搖搖頭,又解釋道,「郡衙的買賣他還是別染指的好,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范二點點頭,他當然能夠理解范寧的難處。

范寧空降到豫章,所要面對的還是一幫出身豫章的老吏,他為了讓衙門的日常工作能夠運行起來,不得不儀仗他們的幫助。

這些老吏雖不至於拉幫結派起來對付范寧,但有什麼好事顯然會偏向自己人的。

郡衙裡面的利益鏈,早就定型了。

甘純要是想插足這一塊,結果大概會受到這樣的嘲諷,「你以為你誰啊!你也配姓趙?」

想要成為既得利益者,是要經過浴血拚殺的,和平演變什麼的永遠只是傳說和浮雲。

在資本原始積累階段,難免會用到一些低級手段。

曹操是如此,司馬昭兄弟亦是如此;就算偉大如劉邦,他在創業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