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熱風吹雨灑江天 第76章 雷恩加爾的滑鐵盧

或許是因為江面上的大霧,或許是因為船上戰鬥太過激烈,又或許是沒人相信這樣的天氣竟有人會選擇從水中逃跑。

對活命的渴望所激發的勇氣,還有靈光一閃的機智,總算是保住了雷恩加爾的小命。

雷恩加爾的護衛、貨物以及好不容易才買的船都葬身於江底了,就連他視若生命的冰糖,也因為江水的浸泡而化為烏有。

就劉裕的想法,雷恩加爾是把黃白之物綁在了後背,而後為了活命不得不放棄它們。

范二卻知道,雷恩加爾在終於獲救的驚喜中,發現冰糖化成糖水時是有多少地絕望。

聽說了雷恩加爾的遭遇,范二忍不住後怕起來,如果自己不是跟著商隊行動,會不會也遭遇如他所遇的慘劇?

難道是雷恩加爾在京城倒賣冰糖引起了太多人注意,所以才有此劫?

自己會不會已經暴露出去了呢?

范二因雷恩加爾的不幸陷入沉思之中,回過神後來又安慰他道,「對於你的遭遇,我表示很遺憾。可咱們不能因為一時的失意就怨天怨地怨朝廷不是?太傅可以東山再起,咱們一時失去了某些東西,難道以後就不能拿回來嗎?貴使,請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范二的心靈雞湯燉得顯然不夠老辣,或許幾個年輕的士卒和護衛有所觸動,但雷恩加爾這樣的老江湖絕不會。

雷恩加爾已年近四十,此刻身在異國他鄉,且身無分文,憑什麼東山再起?

想著自己的不幸,雷恩加爾又痛哭起來,彷彿一個迷路的孩子。

看著雷恩加爾老淚縱橫的,范二只得轉向劉裕,「那劉偏將截住我們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我們與此案有關?對了,我們離開京城的新橋碼頭時應該有記錄,你可以查查我們出發的記錄。」

劉裕平靜地回應道,「這也是我們的轄區,我們設卡檢查屬於例行公事,多謝你們的配合,同時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們的難處。」

商隊管事適時地遞上了離開京城時交城門稅的收條,劉裕看了一眼後便還給了他。

劉裕等人之所以願意陪著雷恩加爾,做攔截過往船隻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目的無非是平息他的怨氣,想就此淡化這件事在國際上的影響罷了。

搶劫完的人肯定早就有組織地躲起來了,誰會沒事繼續在江面上晃蕩,半天之後還舊地重遊?

看著劉裕還回收條,范二也做出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你們的工作,我們自會全力配合,根據記錄,偏將現在可以給我們放行了吧。」

劉裕點點頭,卻轉向雷恩加爾道,「貴使以為,武興侯這支船隊是否還有嫌疑?」

劉裕之所以這麼問,也是想把自己撇清,話中表明了自己所為全是因為雷恩加爾的堅持,而他是為了維護使者的利益才不得已而為之。

雷恩加爾對范二的財力是有所了解的,他這種隨便就能拿出幾百斤黃金的,怎會鋌而走險到江面上做打劫這種累死累活的事?

雷恩加爾搖搖頭,想著范二將要離自己遠去後,又不由得抱緊了他的小腿。

范二苦笑,只得問道,「貴使有何打算?」

「我……我……」雷恩加爾結結巴巴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道,「我可以跟你到船上去嗎?我有個想法或許你會感興趣的。」

「恩?」范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對雷恩加爾所言還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裕和商隊管事等人卻是大跌眼鏡,這雷恩加爾不是拂林的使者嗎?他要跟著范二上船到底想幹嘛?他們的關係到這份上了?

往好處想,雷恩加爾若真的跟范二走了,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這對劉裕等一眾北府軍士卒來說還真是個大好消息。

年關將近,又是大冷天的,誰願意在這喝西北風?況且還是為了毫無意義的面子工程。

雷恩加爾滿懷熱切地看向范二,低聲道,「我早就發下誓言,不富貴就不還鄉,所以我想繼續留在大晉;我可以做你的代理,到北方去販一些特殊的物資回來。」

經雷恩加爾的提醒,范二頓時想起了對他說過的話來,自己當初的確有想過,讓他幫忙到北方買馬的。

前幾天范二還覺得,雷恩加爾就此回羅馬無比可惜呢。

想不到兩人再次相會,竟會有這樣的神轉折。

難道那幫打劫雷恩加爾的匪徒,是佛祖派來幫我的逗兵嗎?

范二聽了雷恩加爾之語,頓時恍然大悟,而後鄭重其事地伸手扶起了他,笑著道,「你能相明白這點,以後一定會拿回你該得到的。走,咱們上船說去。」

又想起劉裕還站在原地,范二迴轉身對他再次施禮道,「我代表拂林使者雷恩加爾,對你們的接待和熱心表示感謝。然後弱弱地問一句,這事能就這麼了結了嗎?」

還代表拂林使者,你的臉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劉裕雖在心中對范二一陣吐槽,但他對范二收了雷恩加爾這個妖孽還是很感激的。

如果這事完不了,這年就別想過好了!

劉裕點點頭,回了一禮後便站在原地,目送范二帶著雷恩加爾上船,而後對商隊管事道,「這事就到此吧,你們可以走了。」

商隊管事覺得事態的發展可以用「應接不暇」來形容,但所有的一切顯然是向良性方向發展的;他聽了劉裕之語,自是連聲感謝,又讓隨從拿出幾貫辛苦費送到劉裕的親兵手上。

看著劉裕帶著幾十個弟兄轉身離去後,他才高聲號令船隊重新起航。

做完這些必須工作後,商隊管事本想親自到范二船上對他的援助表示感謝的,但范二以身體勞累為由敬謝不敏了。

商隊管事想想兩人的階級差別,也就只好作罷。

船隊很快恢複了航行,半個多時辰後便拐入了江南運河,開始往南而行。

范二和雷恩加爾上了船後,便圍繞著雷恩加爾的未來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在探討的過程中,范二或多或少托出了自己的計畫,也表現出了將來要建立一個如羅馬那樣強大的帝國的雄心。

雷恩加爾願意出謀劃策,倒不是因為他有做開國功臣的野心,僅僅是覺得范二是個不錯的僱主而已。

至於對雷恩加爾該怎麼安排,范二表示會在年後考慮這個問題,到時候他會召集劉穆之、甘純和扶余清慧一起開會討論這事;雷恩加爾此前的八年一直活在東跑西騙中,此時也樂得清靜,對范二的安排自是雙手贊成。

一路無話,到了臘月二十七下午,商隊便靠近了太湖東岸,吳郡城已是隱隱在望了。

范二上船時還歸心似箭,此時卻大有近鄉情怯之感了。

進京城時,范二是抱著與爵位玉石俱焚的決心卻營救范寧的;兩個月後的現在,不但范寧已然安然無恙,他也繼承爵位二回。

范二之行不但完成了甘夫人的重託,而且是額外地完成了期望。

范二問心無愧。

吳郡城碼頭,繁忙如昨。

座船尚未靠岸,阿仁便興奮地對范二說道,「那不是咱們的車子嗎?二公子你看,小蝶和紫蘇都在呢!」

范二隨著阿仁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范府的牛車停在離碼頭不遠處,而小蝶和紫蘇還有福伯都在翹首以盼。

顯然是甘夫人收到了范二十天前寫回的書信,這才算準日子派了他們來接。

船才一靠岸,阿仁便朝著小蝶她們一邊揮手,一邊呼喊;周如海則在船艙中守著貴重的貨物,寸步不敢離開。

范二已經換上了武興侯能夠穿的最隆重的服飾,穿厚底官靴、掛玉帶、戴金冠、腦門上還陪了個二龍搶珠金抹額。

扶余清慧也換上了晉國仕女的盛裝,特淑女地站在范二側身半步後;雷恩加爾穿的是崔北山平時穿的漢裝,他也站在范二的另一側,仍然是不倫不類的亮相。

阿仁很快將蝶兒、紫蘇和福伯領了過來,可他們只看了范二一眼,卻哪敢上前相認?

一來是范二的衣服已煥然一新,再則是他身邊站著的都是陌生人,而且崔北山等人還擺出了一整套儀仗,他們被嚇得都不敢抬頭。

范二看著他們扭捏,不由戲謔起來,「怎麼?小蝶姐姐不認識我了?」

聽了范二的聲音,眾人終於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他,不確定地叫道,「二……二公子。」

「我還以為都不認得本公子了呢,傷心啊……」范二感嘆了一句,又對福伯道,「周叔這會還在船艙中看著東西呢,碼頭上實在太亂了,福伯你把車趕過來罷,今兒東西有點多。」

「要不要再雇幾輛車?」福伯點點頭,又去時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在碼頭上雇車也不難。

「沒事。這兒離范府才幾里地?哪兒就能走細了腿?」范二對他揮揮手,又轉頭對崔北山道,「你們開始往外搬東西吧,都小心點,辛苦了。」

崔北山應諾而去,雷恩加爾也不見外,跟著幾個百濟士卒搬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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