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57章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王國寶父子陪著范二留在含章殿,就剛才的事才說了幾句,便見有內侍送來了文房四寶。

范二四平八穩地坐下,只用了半盞茶功夫就把剛才盜版李白的那首詩謄了下來。

范二吹乾墨跡,想要站起身,王國寶卻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范二回過頭,滿是疑惑地問道。

「你以為君上留你下來,就是為了這首詩?」王國寶搖搖頭,笑問道。

范二一愣,看著案上剩餘的一大疊蜜香紙時,終於恍然大悟,「君上是想讓我把剛才回答的,那兩個問題的思路和摘要一一謄寫下來啊。」

「你以為呢?」王國寶滿意地點點頭,幫助范二完全理解皇帝的用意,這才是他被特意留下的真正原因。

王國寶的心思玲瓏若此,難怪能被簡在帝心。

「多謝表伯提醒。」說完這話,范二便站起身鄭重其事地向王國寶行了一禮,真誠地感激他對自己的點撥。

王國寶這次沒有攔住范二的多禮,而是理所當然地受了,畢竟他的這些為人處世的大道理也不是對誰都傳授的。

范二重新坐下,拿起筆,又為難起來,「這個到底該怎麼寫啊?是用白話還是文言?」

本來王國寶覺得用文言文比較好,但王綰王綿兄弟卻並不以為如此,范二也覺得寫白話文比較方便;而把自己剛才所說的話記下來的真正意義,也是讓司馬曜當解說詞用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讓范二把自己剛才所說的用文言文記錄下來,至少也要折騰一兩個時辰;然後司馬曜再翻譯成白話,再背一遍,估計他今晚也不用就寢了。

分辨木頭根梢的題沒什麼難理解的,一二三寫下來也就兩三百字,兩個鐵球同時落地的原因就比較麻煩了。

按照范二剛才所言,先要假設的辦法把大球先落地和小球先落地證明是悖論,再用現實的種種推斷出世界上存在兩個力,而後才是對兩個球同時落地的論證。

范二這一寫就是兩刻多鐘,這還是因為不是他獨立完成的。——王綰和王綿兄弟也在幫忙謄寫,范二用行書寫出一張紙,他們就拿過來用小楷再抄一遍。

寫完後,王國寶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便交給了一直站在旁邊的內侍。

內侍又檢查了一遍,發現這些文稿與范二剛才所言無出入時,這才滿意地整理起來。

內侍臨走時,又對范二傳了司馬曜的口諭,「君上命你明日午時陪侍,你最好提前進宮侯駕。」

范二應了諾,也算是明白了司馬曜的意思,多半是他擔心明天中午還會遇到其他的刁難,所以把自己帶上以應完全。

司馬曜的口諭,也算是間接表明了他對范二能力的認同。

另一層意思是,司馬曜今晚已不打算接見任何人了,范寧的事,全看明天范二陪侍的結果。

王國寶對司馬曜的做法沒有任何異議,待內侍走後,便拉著范二出了宮。

還好王國寶和王綰王綿兄弟來時不是同路,這才有兩輛牛車,要不然四人擠一輛牛車可就要了親命了。

范二和王綿同車,兩人聊得更多的還是司馬曜面對的兩個難題。

范二發現王綿這孩子對物理學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於是自然而然地說起了與牛頓第一運動定律相關的話題,引得後者又增了幾分談興。

一直把范二送到范府門口,王綿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一路追著牛車步行的阿仁頭上早就落滿了雪,范二見此,不由得用手掃落了雪,關切道,「阿仁,辛苦了。」

「不辛苦。」阿仁憨笑著,心中對皇宮之事有無數疑問,卻也知不該問的不問。

「快回去洗洗睡吧,明天一早還要進宮呢。」

范二剛和阿仁說了幾句話,土生便出來開了門,范二跟他也道了辛苦,這才直入後院。

冬季天黑得早,尋常人家差不多入更時候便上床休息了,像范二家這樣天黑了還點一兩個時辰油燈的,就連京城也沒有多少家。

范二入宮一來一回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此時早已是三更了,整個城中到現在還沒睡的恐怕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身為重生者,范二和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生活習性是不同的,可想著明天陪侍司馬曜直接影響到能否營救范寧時,他就不由得掏出懷揣了一路的奏摺來。

王國寶寫成這個摺子時,還只是范二進京後的第三天,明天大概可以真正派上用場了吧?

在此之前,該做的已經做了,該找的人也已經找過,就連司馬道子都沒有食言。

若是自己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話,那可真就是白白等待了這一個多月了。

伴君如伴虎,儘管范二並不害怕司馬曜,但得罪他也絕不應該是現在。

范二上了床,捋了一遍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時,還是忍不住埋怨自己,——在對待王愔之和故意吟出打油詩的插曲中,自己今晚的舉動,表現得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王愔之的父親是王恭,他可不是自己現在就能惹得起的人。

若沒有在京中做縮頭烏龜的隱忍,怎會有未來的龍入大海?又憑什麼去爭天下?

打油詩什麼的實是多此一舉,以後要想再打別人的臉,還是簡單粗暴地用真正的實力來碾壓好了。

吟打油詩調戲人,不僅是不尊重對手,同樣也不尊重自己。

三省己身後,已經心力交瘁的范二終於進入了夢鄉。

范二次日照例是早早醒了過來,他從這一天開始也恢複了練劍,同時開始向甘純請教箭術。

甘純本就好為人師,又加之范二送了他一張好弓,所以也樂於傾囊相授。

一個是好學而不倦,一個是好教而不厭,兩人自是其樂融融。

范二鍛煉了一個多時辰,沐浴、更衣、吃早餐,之後便早早地坐車趕往宮城的大司馬門;到達指定地點時,離午時還有小半個時辰,還好王國寶帶著幾個屬官早早到來了。

范二上前向王國寶行了禮,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不一會,在皇城中上著班的謝琰、王謐、徐邈等十多個文武官員也都陸陸續續趕了來。

大司馬門左近,東一簇,西一簇的,都是高聲清談的官員。

因為范二位卑權輕,王國寶也沒有向那些清談家引薦范二的打算;而見過范二的那幾位,又由於看不慣王國寶以及范二出身,也不屑於過來招呼。

文武官員正在肆無忌憚地扯閑篇時,宮門忽然大開,同時層層疊疊的公鴨嗓音也遠遠傳了過來,——「皇帝駕到。」

宮門口頓時安靜了下來,文武官員按品級自動排成兩列,躬身立於一側,靜候皇帝大駕的到來。

范二理所當然站到了其中一列的末尾。

皇帝的儀仗由遠及近,他坐在十六人抬的步輦上,前後左右共有近百護衛,又有三五個內侍隨時伺候。

司馬曜身邊還有一個范二無比熟悉的身影,竟是身著宮裝、目不斜視的司馬慈安!

司馬慈安是皇后王法慧的獨子,也是司馬曜的獨女,所以深受寵愛,也因此被封為晉陵郡主。——這個時代的郡主和後世的公主地位一樣,只是叫法不同。

會稽王、琅琊王什麼的,用後世的話說是親王,實際還是郡王,而晉陵郡主司馬慈安和這些郡王在食邑上並沒有差別。

晉陵郡主從小受到寵愛,又機敏無比,所以司馬曜才會將她帶在身邊,又未嘗沒有寄厚望於她的心思在內。

再次看到司馬慈安,范二的心莫名就亂了起來,儘管心中的她與司馬慈安只有一個字相同,可她們的面容實在是太相像了!

范二收斂心思,默默地低下了頭。

皇帝的儀仗停了下來,司馬曜只是大手一揮,「諸位愛卿,隨朕去禮賓館!」

司馬曜意氣風發,他一說話,隊伍便開始往西洲城的方向而去。

皇帝的儀仗一開啟,皇城中的官員自是遠遠「迴避」了去,街道上也就變得「肅靜」了起來,除了那一聲聲公鴨嗓子喊出的「皇帝駕到」。

禮賓館佔地二十餘畝,離皇城的正門並不算遠,司馬曜一行過了右御街再向西走了三十五丈便可見到禮賓館正門了。

在禮賓館值班的鴻臚寺官員跪在地上迎駕,而昨天才在禮賓館住下的各種使節,也都在晉朝官員的提前通知下,早早集合起來,等待著司馬曜的到來。

看著拜倒在地的各種膚色、各種髮型,身上的著裝也是各有特色的一眾使節,司馬曜頓時心懷大慰,朗聲道,「諸位使節,都起來罷!爾等遠來是客,不必拘禮。」

司馬曜雙手微抬,話中充滿了無限包容。

范二恍惚間看到春哥在為他的信徒祈福,又彷彿有一隻長有白色翅膀的草泥馬,從馬勒戈壁草原飛馳而至。

音樂也適時響了起來,正是《詩經·小雅》中的《鹿鳴》;伴隨著歌聲的,是二十餘各國使者參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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