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36章 點石成金

推開房門後,范二便發現阿仁已把書房簡單地收拾過了,漏斗也已卸了下來,置於漏鬥上的紗布此刻正平放在書案上。

紗布上的糖大概有五六斤,顏色潔白如雪。

范二彎下腰,用右手食指挑了一些放入口中。

這酸爽,還是那個味兒。

甘純已到了范二的身邊,茫然地看著後者一臉陶醉的樣子,後者卻轉過了身子,笑問道「表哥,你也嘗嘗?」

對未知的事物,甘純並沒有表現出尋常人該有的恐懼,只是皺眉問,「這什麼啊?」

「你應該吃過砂糖吧?像這種。」范二擠開甘純,把之前用匕首切開的那個糖塊拿在手上。

「這是砂糖?買這一塊糖差不多得二十貫吧,你打算吃到幾時?」甘純把糖塊接到手中,單是從氣味上便已確定這是砂糖無疑了。

范二滿意於甘純的表情,又笑著指著書案上的白糖道,「案上這些東西,我將之叫做『白糖』,便是用砂糖做的,比砂糖好看,也更甜。」

甘純半信半疑,把手中的砂糖交還給范二後,便情不自禁地像後者剛才那樣用右手食指挑了一些放入口中。

甘純嘗過之後,不可置信地問道,「果然很甜,這真是你用砂糖做的?」

「只是將砂糖提純,雕蟲小技罷了。這些白糖現在也不是最終產物,我將繼續把它提純成冰糖;顧名思義,冰糖是一種堅硬如冰、透明純白,比蜂蜜更甜的糖,你說這樣的糖能值多少錢?」

「價比黃金?」

「那簡直是一定的,還不打折。你算算,這一兩冰糖到底值多少銅子?」

一兩黃金價值一斤白銀,一兩白銀合一貫銅子,也就是說一兩黃金就是十六貫銅錢,共一萬六千錢!

甘純和范二比算術,簡直就是小學生和博士後的差別,好在這些簡單的算術小學生就能算出來;甘純算出確切的數字後,想的是范二口中所說的冰糖需要多少材料才能做出一兩來。

卻聽范二繼續科普道,「十斤甘蔗差不多能做出一斤半砂糖,這一斤半砂糖可以提純出一斤白糖來,這一斤白糖差不多能做成八兩冰糖吧,或許會更多。」

甘蔗的價格是一文錢一斤,冰糖卻是價比黃金!剛才范二所說的一文錢變成一貫錢非但沒有絲毫的誇張,簡直是太低調了。

從甘蔗變成冰糖,真正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甘純算完帳後,直接就嚇尿了,「你……你確定?」

范二質問道,「就算我不做成冰糖,白糖的價格也能等價於銀子吧?我可有誆你?還是你根本就想賴賬!」

「我……我……」甘純被范二逼視著,訥訥不能言。

「表哥,我既然能想出炒菜,我既能想出用甘蔗變成冰糖的辦法,就一定有辦法為你分憂,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打天下。」范二低頭看著甘純,情真意切地說道。

阿仁突然有點心酸的感覺,這是吃醋嗎?似乎並不是。

阿仁知道範二和甘純有要事說,當即悄悄地退出了書房,並拉上了門。

范二擺了擺手,安撫甘純重新坐下,後者從餐廳跟到書房,受到的驚喜真是一波接著一波。

這個表弟就算僅僅做出砂糖,也能從此發家致富了,可他還能做出更好的白糖以及比蜂蜜更甜的冰糖。

這步子邁得實在有點大,好在並沒有扯到蛋。

范二是丹陽尹王國寶的表侄子,剛到京城就以一架雪橇引得京中士人竟相模仿,而後幫王國寶解開瓦官寺碎屍案的迷霧。

這樣的范二,是怎樣一個妖孽啊?

或許他真能幫自己吧?

甘純看了一眼一直在注視自己的范二,思慮再三後,終於張口道,「你還記得,上回我跟你說起的少女失蹤案吧?」

范二一愣,怎麼都沒想過甘純會主動提起這事,當即做出傾聽的樣子,「當然記得,你說京中上個月失蹤了七個少女。」

甘純痛心疾首道,「不止七個,而是十個,他們一個月之內就拐走了十個少女。」

「他們?你怎麼知道?」

范二聽著甘純之語,好像一下就抓住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抓住。

甘純索性都說了出來,「我昨天正好撞見他們又抓了一個女孩回來,他們為了拉我入伙,便多多少少地透露了一些情況給我聽,也不知是真是假。」

范二聽甘純這麼一說,已經確定無疑地認定了這夥人便是拐子了。

「你昨天見到的少女張口說話了嗎?是不是穿著五彩斑斕的裙子,十二三歲的樣子?」

「你也知道?」

「她是百濟國的少女,因為她的失蹤已驚動了全城,這些拐子要是被捉拿歸案,死十次都不夠!」

「這……」

「他們的窩點在哪?我可以親自帶人過去,不留一個活口!」范二之所以這麼說,也是想證明自己一心一意為甘純排憂。

有可能成為碎屍案污點證人的那兩個人渣要是死了,甘純的問題就徹底解決了,而且也沒有任何把柄在范二手上。

范二的本意,更多還是為被拐賣少女討回公道,就算按照律法,拐賣婦女也是死罪,更何況他們拐賣的還是幼女,他們拐賣的還包括百濟公主!

聽范二這麼一說,甘純也就下了決心,他實在不甘心任人擺布了。

還有,誰知他們上次各種唆使自己為桃兒報仇,就一定沒有別樣的壞心思呢?

想到這一點,甘純又不由後怕起來。

打虎還得是親兄弟,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就差點陷入被他們賣了還給他們數錢的危險中嗎?

甘純堅定地看向范二,緩緩道,「就在西門之外,他們的藏身處在新亭附近的玄真觀。」

新亭離京城西門有十五六里,就在西南邊的長江邊上,李白曾以《金陵新亭》做過一首五言律詩,用的正是《世說新語》中有關「新亭」的典故。

晉廷南遷江左後,士大夫們每到風和日麗,便相邀到新亭喝酒野餐。有一次,周顗在座中嘆息道,「景色也沒什麼不同嘛,只是有種山河變異的感覺。」

眾人聽了都默默流淚,只有王導臉色突變,厲聲道,「我們要齊心協力團結在君上周圍,力爭收復中原,怎麼可以像楚囚一樣相對落淚!」

剛逃難到江左那段時間,還是有許多人以收復中原為己任的,可時間久了,先生大人們也就習慣了江左的安逸生活。

范二沒有太多心緒感嘆時移世易,只是吩咐甘純道,「好了,你就在家等好消息吧!我去藍田侯府找人,一定將這些人渣變成屍體。」

甘純對范二的仗義看在眼裡,站起身道,「怎能讓你一個人去犯險?我也跟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單槍匹馬,這也叫犯險?」范二無所謂地笑了笑,想了想便明白甘純的堅持了,遂又說道,「那你快去換衣服,把趁手的武器、蒙面巾什麼的都帶上。」

吩咐完甘純,范二便出門叫周如海備車,阿仁自也不會怠慢。

一路上,范二在車中又詳細詢問了玄真觀內的拐子數量和身份,這才知十來個拐子中倒有一半是天師道徒。

「我雖無意於道兵的身份,卻歪打正著地為道君清理了一次門戶啊。」范二如此想時,馬車已停了下來,卻是到了藍田侯府。

天剛剛黑下來,正是華燈初上時候,王家的守門人卻因寒冷而縮在門房裡。

范二適時地跳下車,親自到門口去刷臉了,「我是范家的范逸之,有急事求見王藍田,快開門!」

范二已是第三次登門,看門的家丁不會忘記這個手握佩劍的少年,又為他的氣勢所迫,竟不由自主就開了角門,其中一個則飛奔去給王國寶報信了。

王國寶正為百濟公主失蹤的事煩惱,聽說范二來訪,竟然降階相迎。

「賢侄匆匆而來,何以教我?」王國寶背著手站於前堂正廳的台階下,滿懷期待地看著邁步而來的范二問。

「表伯神機妙算,我為百濟公主而來。」

「快請!」王國寶一擺手,兩人並肩往客廳走去,各自坐下後,他竟忘了叫人倒茶。

范二也不計較這些,坐穩後就笑問起來,「表伯可知,我怎麼與那兩個百濟使者起的衝突?」

王國寶本不願聽這些無關緊要的,卻還是強笑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剛從雲來樓喝酒出來,正醉醺醺地等下人把車停過來呢,便見一個小姑娘被兩個漢子追著從遠處奔來。聽到小姑娘的求救聲,我才便喝住了那兩個百濟使者,又因為語言不通而引起了後來的小衝突。後來想想,這兩個百濟人大概是這個刁蠻姑娘的僕從,倒是我出手相阻,是被人家利用了。」

「可不就是嘛!」王國寶心中做如是想,卻只能焦急地望著范二點點頭。

范二看了王國寶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想清楚前因後果,我便有些不忿,當即派了個人去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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