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13章 雪橇小王子的傳說之旅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雪仍在落,風亦未消,劉主簿從鞋店出來後,便蕭索地往家蹣跚而去,卻不知自己的身後正有兩個少年不遠不近地跟著。

理所當然,吊在劉主簿身後的正是剛從鞋店出來的范二,他也沒想到剛出西市後門就趕上了落寞無比的劉主簿。

范二甚至想現在就把那三雙鞋子送到他手上,可他需要的僅僅是這幾雙鞋子嗎?

看著劉主簿轉入離范府不遠處的小院,阿仁有些不解地問道,「二公子,您不是想幫他嗎?」

「現在並不是時候。」范二收回放在劉主簿身上的目光,淡然地回應著阿仁,轉身親手拍起門來。

現在的確不是時候,公子的當務之急是去藍天侯府啊。

阿仁意識到自己的疏忽,當即扯開嗓子叫道,「土生叔,二公子回來啦!」

土生彷彿就在左近,阿仁的聲音才落,小門已被他從裡面打開了。

一眼看到阿仁腳上的濕噠噠的鞋子時,土生已料知范二此行的結果,但他對前者手上的大包小包還是有些難以理解的。

范二這才意識自己的疏忽,——既對陌生人出手相助,更該對家人好一些才對啊。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用愛心去對待陌生人,又該用怎樣的心態對待關愛自己的人呢?

有感於此,范二張口解釋道,「這幾雙鞋子是隔壁鄰居的,我們只是幫鞋店掌柜帶過來,晚上就送過去。對了,我剛才已幫你定了靴子,至於金枝、金韭姐弟還有嫂子,我也不知大小尺寸,所以只能讓你自己去買了,每人一雙新鞋,都算我的。」

好話一句三冬暖,土生謙讓了一番,在後邊關上了門。

范二往後院而去,看見金枝金韭姐弟用搓衣板在雪地上遊戲時,范二的心中頓時一動,——我怎麼就忘了雪橇呢!

雪地無法行車,步行也很困難,但雪橇卻是雪天的代步神器啊。

有了這想法,范二當即把阿仁等人召集起來,連比帶劃地終於說清了自己的意圖。

儘管阿仁、周如海以及土生心中都懷疑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但領導發話了也就只能一絲不苟的執行命令不是?

當下便找工具的找工具,拆門板的拆門板,將近一個時辰才做出范二口中的雪橇。

形狀上與半艘小船相似,長八尺,寬近五尺,前端呈三角形高高地翹起。前面安排了司機的座位,中間是封閉的車廂,可容下三人,車廂後還有行李箱。

這雪橇本質上就是卸掉輪子的牛車,區別在於前端的翹起以及用粗繩代替車軾。

儘管大功告成,范二也做出了肯定,但阿仁等人心中還是充滿了疑惑,「能不能行啊?」

看著三人的眼神,范二暗暗翻了翻白眼,大手一揮道,「是騾子是馬,把牛拉出來溜溜!」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二?

好在大夥都明白意思,周如海遂去牽出了早就餵過草料的牛,一試之下便欣喜若狂起來。

這酸爽,比初戀更美!

金枝和金韭紛紛看向范二,也想體驗飛一樣的感覺,後者對粉嫩可愛的孩子完全沒有抵抗力,甚至親手把金韭抱入車廂中。

在院子里轉了兩圈,阿仁和土生等人終於對范二嘆服了。

范二想著今天不但去了西市,還花了許多功夫造雪橇,如今時辰也不早了,便對阿仁等人說道,「都回去準備吧,該去藍田侯府了。」

換過乾淨的衣服,又把從吳郡帶來的土特產搬上雪橇,范二一行便出了門。

雪橇出了小巷,拐上了主路後便向東而行,直往朱雀大街而去。

大團大團的雪花仍是不斷地從灰白的天際落下,路上也有行人,更多的則是被困住積雪中的牛車。

當范二乘坐的雪橇一騎絕塵,如後世的名跑一樣從遠處駛來,又很快留下一個依稀的身影后,路人們頓時就不淡定了。

這霸氣的車子到底是誰的傑作啊,絕了!

過了朱雀大街,范二的雪橇拐了個方向,開始沿著淮河往東北向的烏衣巷而來,這一段路被積雪困住的牛車就更多了。

范二的雪橇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從此變成了京城中最神秘的傳說。

當范二的雪橇停在藍田侯府門口時,最愛八卦的京城人民便已打聽出雪橇上的大神到底是誰了,八卦的話題也從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范寧,變成了橫空出世的范逸之。

范二從未想過自己因一架雪橇而在京城火起來,但也並非所有人都會對他跪舔的,比如藍田侯府的門子,當他們看著雪橇緩緩停下後,便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

無論誰看到這麼一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不明物體停在門口時,總有些緊張的;好在周如海和阿仁昨日已遞過了帖子,從雪橇上走下的、手握長劍的范二渾身上下又充滿著寵辱不驚的氣度。

出來混,說話辦事講究的就是符合身份,這種時候范二隻需要把鼻孔朝天就可以了,門子什麼的自然該由阿仁應付。

確認了范二的身份後,便有一個門子奔回府中報信去了,不一會就有人引著范二的雪橇進了西角門,一路往西到了西跨院的門口。

至此雪橇停了下來,便有府中的下人接待周如海和阿仁以及范二帶來的禮物什麼的,范二則跟著一個婆子進了西院。

繼續往西走了大約一箭之地,范二便見南面有一個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一個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大插屏。

轉過插屏後,便有坐北朝南的小小三間廳子,又過了一個小院子,這才到達范蓋所住的西大院。

婆子徑直往五間大瓦房中掛著厚門帘的屋子走去,左右迴廊中不時有小丫鬟往來,范二卻只能亦步亦趨,目不斜視。

走近門口,帶路的婆子便高聲向里回話道,「范家小郎君到了。」

「快請進來。」隨著裡間一個有些沙啞的老聲響起,門帘被掀了起來,范二一眼便見裡間坐著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太,她身邊站著三五個婆子並小丫鬟。

「姑奶奶。」范二往前走了十餘步,在老太太半丈前立定,放下手中佩劍後便開始行大禮。

范蓋在丫鬟們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做了個虛扶的手勢,哽咽道,「逸之,快快起來,想不到幾年不見你就……咱們可有些年不見了啊。」

「就快八年了。」

范二點了點頭,又感覺這話很像是《三毛流浪記》中三毛重見天日時的感嘆。

不對,這明明就是林黛玉進賈府的即視感嘛!

悲劇的是,自己不是范老太太眼裡的林黛玉,而分明是史湘雲啊。

史湘雲是賈老太太的內侄孫女,原本是從小被當成賈寶玉的女人來培養的,可林黛玉一出現,她就徹底被放棄了。

把身上的斗篷交給了身後的侍女,范二便在范蓋的示意下坐了下來,剛拿起案上那盞加了蔥姜蒜瓣的茶,就聽說後者一疊聲吩咐下人叫王家的表哥表弟們快些過來。

范二頓時無語,哥們今天來藍田侯府不是認親而是為了保范寧啊,此刻最該見的是表伯王國寶啊有木有!

但范二也知王國寶此時正在上班,這個點想見到他可能性幾乎為零。

閑聊了幾句家常,報告了一番自己的學業和甘夫人的近況,便聽一陣嘈雜聲由後院傳來,不用猜就知是王家的表哥表弟們從私塾趕來了。

進來的五個少年中,年紀最大的是年滿十五歲的王愉次子王綏,范二一眼就能看出這貨臉上塗鉛抹粉,鼻孔一直四十五度向上望著天空。

王綏臉上沒有任何明媚的憂傷,有的只是對寒門范二同學的不屑一顧,而范二心中也在吐槽他的名字。

竹林七賢之一的王戎,他的兒子名字便是王綏,離現在貌似也沒幾十年吧?

那個王綏不但是個短命鬼,而且是出了名的小胖子啊有木有!

現在還取這名字是幾個意思?說好的太原王氏的文化底蘊呢?

其餘四人中有一個是王國寶的孩子,今年十三歲的王綿名字雖有些娘,長得卻是最讓范二順眼的,早就知道王國寶長得英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話還真不是虛的。

餘下三人都是王忱的種,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十歲,這三個孩子一個比一個難看,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這絕對是王的種。

王國寶和王忱是同胞兄弟,但他們的長相卻被人說成是一虎一狗,他們中一定有一個不是姑奶奶親生的!

有了這個荒誕的想法後,范二又轉頭看向了上首的范蓋。

得了范蓋「自便」的吩咐後,孩子們也都放開了,王綏倒很好地保持了生人勿近的表情;王忱的兒子們也自成小團體,只有王綿與范二搭上了話,兩人就《論語》中的某個問題展開了友好的辯論。

正不可開交時,突有一個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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