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10章 京城來信

范二與袁皙兒並肩走到通玄塔下時,相親時間已過了近兩個時辰,兩人剛才在塔頂上聊得最多的還是范二落水和奮起的光輝事迹。

至於袁皙兒的生活日常,並沒有對范二開放,卻也收下了范二厚著臉皮送出的步搖。

范二隻知袁皙兒曾經向桓伊學過吹簫,其他的就沒有太多了解了。

聽到吹簫這兩個字後,范二當時就邪惡了,也沒有多問。

兩人覺得塔上風大,話也說得差不多,也就順理成章地下了塔,可剛才已在頂上看遍了全寺,這會哪還有繼續閑逛的心思?

如果是在後世,范二一定可以很自然地邀請袁皙兒共進午餐,可現在根本沒有午餐這一說啊!

儘管提前帶來了自己親手準備的炒菜,范二也沒有理由打開來,好在阿仁和青蟬早就打成了一片,袁皙兒很快會明白自己為她費了多少心思的。

既失去了遊興,接下來也就到了把通玄寺還給香客們的時候了。

四人走向寺門,重新保持著半步的距離並肩而行,一如來時。

到了范二和袁皙兒初見的地方後,阿仁把手上的食盒交給了青蟬,范二和袁皙兒則行禮告別,各自上車。

范二回到府中,剛進後院就碰見了早就等著自己的小蝶,又聽她一疊聲說道,「二公子,夫人吩咐了,您回來後要第一時間去見她。」

夫人畢竟是為相親這事出了不少力,關心自己的勞動成果也是應該的,這也不難理解。

「我知道的。」范二隻是笑笑,隨著小蝶往正室走去。

「二公子,成了嗎?」小蝶看著范二成竹在胸的樣子,當即八卦起來。

「說不好,等個兩三天不就知道了?」范二搖了搖頭,他心裡也沒底。

如果這是後世的戀愛,結果必是肯定的,可這是相親啊,而且是古代的相親!

對袁皙兒的心思,范二沒有十分的把握。

及至進入屋中,甘夫人理所當然地問起范二對結果的看法,范二隻是含糊其辭,八字都沒一撇的事與其說出來高興幾天,不如選擇等待最後的判決。

甘夫人對范二的答案自是不滿,繼續八卦道,「那你把相親的過程都說說,我來給你細細參詳。」

范二難堪起來,堅持道,「讓孩兒留點隱私好嗎?不過是多等兩天罷了。」

甘夫人無奈,也只得讓他去了。

接下來的一天過得風平浪靜,范二卻如坐針氈,無論是練劍還是讀書時,腦子裡總能浮現出袁皙兒那清麗脫俗的容顏。

這是相思病啊,得治!

范二告誡完自己,又給暗自打氣,「這事不管成不成,先還得自己強大起來,心中雖是有意於她,可現在成親也太早了些。」

來到這個時代後,范二很快學了一句顛覆前半生認知的俗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話中的「為」字念第一聲,是「修為,修鍊」之意,整句話的意思是,「人如果不修鍊、不強大自己,就算是天地都不能容忍他。」

重新認識這句俗語後,范二也意識到自己目前的生活重心,——一定要強大自己!

第二日一早,太陽才剛升起,一匹難得一見的快馬便從吳郡城西門沖了進來,直接奔向范府。

范二此時剛剛醒來,還未穿好衣服便聽到了敲門聲,不由發問道,「什麼事?」

小蝶的聲音傳了進來,「夫人有請。」

狐疑著匆匆洗漱,然後范二就被小蝶直接帶往前院,他也就越發預感到出了大事;剛出二門,看見一個風塵僕僕的背影在周如海的引領下往廂房走去。

「這是什麼人?」范二心中更是不安,走入大廳後果見甘夫人面如寒霜,周嬸和另外一個小丫鬟小環則侍立在後。

范二正要行禮,甘夫人已是擺了擺手,「無需多禮,你坐下罷。」

范二有些忐忑地坐在甘夫人下首的案後,小環則在甘夫人的示意下將一封書信遞了過來。

「這封信是你姑奶奶命人騎馬送來的,你先看看罷。」

范二的姑奶奶大名范蓋,嫁的是太原王氏中的王坦之,他們的兒子中王國寶娶了謝安之女,王愉娶了桓玄之女。

王坦之在世時,是謝安最親密的戰友,兩人結成統一戰線共同抵制桓溫的霸權。

太原王氏是如今風頭最盛的高閥,只可惜因為范弘之犯二之故,范蓋和范家的聯繫似有若無。

如今范蓋火急火燎地派人送來急信,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范二懷著疑惑展開信箋,才看幾行,心就沉到了谷底。

范寧被彈劾了,而且是被范二仰慕的才女謝道韞之夫王凝之彈劾的!

范二之父范弘之當年建議贈謝石以襄墨公的謚號而結惡於謝家,後來建議給桓溫立惡謚的信公開,第一個跳出來的正是琅琊王氏的王珣,王凝之現在突然噁心一下范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外,王凝之彈劾范寧,也可能是為了向司馬道子示好。

根源還在於,范寧實在是把事情鬧大了。

范寧外放豫章郡太守後,便在郡內大興學校,又派人到交州采磬石建校舍,同時改革舊制,不依往常規則;新式學校很快就引來了一千多貧困學子,范寧遂用自己的家財資助他們。

范寧花自己的錢與別人無關,但花錢收買人心就是不行,當今皇帝肯定不樂意。

此外,范寧還把豫章郡四姓子弟強制送入學校,學習五經,又建學台,用途甚廣。

去年上任的江州刺史王凝之,下馬伊始就接到了當地大族的舉報信,經過調查後便以「肆其奢濁,所為狼籍」之名對范寧進行了彈劾,並列舉他私立家廟、改築郡城等行為作為罪證。

王凝之的彈劾引起了朝廷的重視,如今這事已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如果沒人為范寧鳴冤的話,他被罷免那都是輕的,說不好還可能被流放邊疆。

「范家這幫貨果然是不讓人省心啊,儘管自己與他們沒半毛錢的血緣關係,可照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心內吐槽幾句,范二的心情依然沉重無比,只得抬首看向甘夫人,「姑奶奶的意思,是讓咱們急速進京,商量營救對策?」

甘夫人肯定地說道,「當然要營救,而且要不惜一切代價。」

范二黯然,范寧之所以被王凝之彈劾,多半還是死鬼父親范弘之惹的禍;姑奶奶范蓋,還有眼前這便宜母親,大概都明白這一點。

營救范寧,到底該怎麼去營救?

范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籌碼便是自己將要繼承的武興侯爵位。

捨棄爵位來營救范寧,值得嗎?

不管值不值得,范二都得去,誰讓范寧是范家的人呢,誰讓范寧的事牽扯到死鬼父親當年犯下的錯誤呢?

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他,結果就是,自己從此一無所有。

就算自己不舍爵營救范寧,自己就能有什麼嗎?

太原王氏的支持是襲爵的關鍵,也就是說,自己能否順利繼承爵位與范蓋的看法有莫大關係。

封建時代講究的便是家國天下,先有家族才有國家,因此每一個人都得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偏偏范家的人從來就不以家族利益為重,范寧如此,范弘之亦是如此。

到了范二這裡,卻得犧牲自己來為家族利益服務了,這是什麼節奏?

為什麼你們可以任性地隨處拉屎,我卻非得幫他們擦屁股呢?

對於家中這一個個奇葩祖先,范二真是氣不打一處出,胡思亂想了好一會,竟突然想起袁皙兒來。

范寧如今出了事,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和袁皙兒的相親怕是無疾而終了。

想到此,范二痛心地對甘夫人點了點頭,「我這去收拾行裝,下午就出發。」

甘夫人擺了擺手,「急什麼!我為你準備的冬衣晚上才能做好,過兩日就立冬了。」

「恩?」

這是要拖一拖的節奏?

范二靈光一閃,腦子裡突然蹦出了范泰這個名字來,同時又想起了兩個小夥伴同時遇到一隻熊的段子。

能不能跑過熊不是關鍵,關鍵是要比小夥伴跑得快,這樣才能把熊留給他;同樣的道理是,京城一定要去,但最好是讓范泰先到。

范泰畢竟是范寧之子,最該捨棄一切營救范寧的該是他才對。

范泰比范弘之小十歲,出仕後的第一任職也是太學博士,但他卻與范弘之選了不同的路。

范泰因為王國寶的關係依附司馬道子,先是做司馬道子的參軍,後因表哥王忱出任荊州刺史而調任為天門太守;范寧之所以被調出中樞任豫章太守,則是因為當初屢次找王國寶麻煩,從而引起司馬道子的憤怒。

王國寶是中書令,范寧是中書侍郎,王國寶這個外甥正好是舅舅范寧的上司。

范寧和范泰,這一對父子在政治上也是對立的。

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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