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8章 相親

范二為了愛情孤軍奮鬥的時候,相親的地點和時間終於定了下來。

地點就通玄寺,也不知袁皙兒是否故意選的這個地方,范二反正一想到前幾天晚上的混戰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范二不是擔心那幫臭和尚會前來報仇,而是從這地點上看出了袁皙兒的挑釁之意。

如果說選通玄寺只是巧合,時間上選擇十月十九就更耐人尋味了。

古代以每月二十九日為「上九」,初九日為「中九」,十九日為「下九」;每月下九,置酒為婦女之歡,名曰陽會。蓋女子陰也,待陽以成。故女子於是夜為藏鉤諸戲,以待月明,至有忘寐而達曙者。

下九,是女子歡聚的日子,也有女子在這天挑選夫婿。

袁皙兒的選擇,暗暗隱喻著自己要掌握這場男女暗戰的主動權,真是來者不善啊!

問題是,誰才是來者?

明知袁皙兒無意,可看在這幾天辛辛苦苦做準備的份上,范二還是早早收拾心情,趕在午時之前上了牛車。

此時陽光正好,牛車在護院周如海的駕馭下,一路向北而行。

沐浴後的范二神清氣爽地坐在車中,手中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佩劍,心中卻有些忐忑,——既擔心袁皙兒不來,又擔心她會早來。

此時的范二,倒似乎回到了另一個時空的那年夏天,懵懂而美好。

伴隨在牛車旁一路急行的阿仁倒沒有太多的閒情逸緻,三里多地走下來,他的額頭上早已冒出了細汗,好在牛車如今已過了通玄橋,目的地已抬首可見了。

「二公子,就要到了。」

「哦。」

重遊故地,不過是相隔七八日的事情,范二豈能不知?但像今兒這樣冷清的通玄寺門口還真是不多見,除了吳郡的主宰有能力做到這點,還能有誰?

有了這樣的認識,范二便知自己來遲了。

理所當然,范二很快就看見了穩穩噹噹地停在通玄寺門口的牛車,通玄寺的大門也把著三五個衙役,一副此處正在辦差的樣子。

「袁皙兒也是個大騷包,衙門離這兒不到一里地,她竟也坐了車來。」

心中吐槽了一句,范二才發現自己的牛車已穩穩噹噹地停了下來,他隨之抓起佩劍,跳下車後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施施然往府衙的牛車走去。

執勤的衙役顯然早就確定了范二的身份,所以並沒有任何攔住,反倒是懷著看戲的心情由著范二在離著袁皙兒的牛車兩丈外停了下來。

早就猜知袁皙兒便在車中,范二也不來虛的,站直了身子朗聲道,「袁家小娘子早就到了嗎?在下范逸之,實在是來晚了,還望恕罪。」

這個時代還沒有計時的鐘錶,早來一刻晚來一刻的也分得不是太清楚,但女孩子總好個面子,人家既然到了,那肯定是自己遲到了嘛。

范二擺正了自己的心態,一開口就表現出了自己的誠意。

「郎君言重了,我也才剛到。」

女孩也是要面子的,就算等了一個時辰也只會說這樣的話,除非是無理取鬧才會誇大其詞說,「老娘等了半天,你丫怎麼現在才到!」

單從袁皙兒話中的意思看,她並非特意來找茬的,范二卻並以為如此。

袁皙兒語聲清越,卻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啊!

陳郡袁氏屬於北方士族啊有木有!前幾日袁崧與范二的交流也一直用的是洛陽腔,也就是東晉朝廷的官話,所以剛才范二一開口就自然而然地使用了洛陽腔。

袁皙兒用的卻是並不算流利的吳儂軟語,她到底是要鬧哪樣啊這是!

對於這個還未見面,卻不按常理出牌的妹子,范二的心頭閃過了一絲陰霾,而後便見牛車的帘子被掀了起來。

首先出場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穿得乾淨利索,雖是侍女的裝扮,氣質卻是不凡,更令范二大跌眼鏡的是她手中竟也握著一把長劍。

「袁氏的門風,還真是與眾不同。」

范二保持著微笑,又見袁皙兒也從帘子中冒出頭來,她頭戴一頂黑色的小紗帽,長眉入鬢、眸子明亮、容顏雅潔,身上穿的卻是寬衣廣袖的男裝。

這都什麼打扮啊?

我的姑奶奶哎,您真的是來相親的嘛?

看著英氣逼人的袁皙兒華麗麗的出場,范二當時就要跪了,這畫風根本不對嘛!

難道是我的打開方式有誤?

親手從上百件首飾中挑出來的步搖,范二也不知怎麼開口送出,步搖難道要插在帽子上嗎?那樣會不會被人當成草標,然後問——姑娘,您賣嗎?

袁皙兒並不懂范二心中的苦,她在侍女的攙扶下輕快地跳下車來,頓時就顯出了高挑的身形,因身著男裝而顯得衣衫飄逸、氣質脫俗,亭亭玉立的樣子又如一株靜立的水仙花。

「若能與這樣的女子相守,夫復何求?」范二心中嘆了口氣,正要再次張口,卻發現袁皙兒那似笑非笑的臉色突然黯了下來。

這是?

當范二發現袁皙兒的眼睛落到自己手中的佩劍上時,他忽然就想起了電影《葉問》里的宮二。

袁皙兒此刻表現出來的冷落,大概是不岔於袁崧贈劍於己罷?

人生若只如初見啊。

范二在袁皙兒的冷眼中,悲哀地認識到自己前些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勞。

可若是就此放棄,心中又大是不甘,不行就死纏爛打吧。

堅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范二便自動忽略了袁皙兒眼中的嫌棄,臨時改變了練習過無數次的開場白,堆著笑臉道,「袁家女郎的風華,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能與女郎把臂同游,幸何如之?」

「哼!」似乎沒有聽人當面說過這麼肉麻的誇讚,心念一動的袁皙兒臉上表現出的卻是不屑一顧。

「咱這就進寺里去?」

「隨便。」

兩人明顯是在說廢話,這也是第一次約會常常出現的尷尬,去通玄寺相親是早就寫在日程計畫上的,而且為了這個行程早早就清了場,不去寺里還去哪?

反倒是袁皙兒口中的「隨便」,學問就大了去了。

如果領略不了女人口中「隨便」的真正含義,那就安安心心地當一輩子單身狗吧!

隨便,很大程度上是默認之意,要不然女人一定會用其他暗示來提出反對的。——比如說男人提議去逛街,女人答「隨便」那肯定就是想去逛街了,否則她肯定會說街上太熱、行人太多……

「請。」范二向袁皙兒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抬腳往通玄寺門走去,提著食盒的阿仁也加快腳步,跟了上來。

袁皙兒點了點頭,兩人一齊往門口走去,進了門後便隔著半步並肩而行。

通玄寺原是孫權之母的宅院,范二以前還吐槽過孫權之母把這宅院變作佛寺有點慈禧太后修頤和園的意味,要是把修佛塔的錢用來練兵,東吳估計也不會亡得這麼快了。

現在的范二卻醉心於寺內的風景,兩人一進寺,便遠遠看見一條種滿百年老樹的林蔭道直通通玄塔,兩邊有亭台水榭,也有游魚睡蓮,真正是修身養性之所。

為通玄寺的風景陶醉,只是剎那間的事,身邊有美相伴,范二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走了三二十丈,范二心底里就有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自己,「范二啊范二,這樣下去不行啊,男女之間的關係,通常都是第一次見面的結果就註定了的;是做君子之交還是做一輩子的夫妻,僅僅只是牽不牽手的區別而已。動手吧,禽獸!」

范二停了下來,想要伸手拉住身邊女郎的小手,可勇氣不足啊。

袁皙兒也停了下來,微微轉頭,問,「怎麼了?」

范二也轉過頭來,看著袁皙兒清麗脫俗的容顏,搖了搖頭後鼓起勇氣道,「你真美。」

「無禮!」袁皙兒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向前走了。

范二趕緊追了上去,依然是並肩而行,而後走走停停。

主子們的漫無目的,可苦了跟在他們身後的僕從了,——袁皙兒的侍女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家女郎的心思,只是漫不經心地亦步亦趨;阿仁卻是手提食盒,心中又擔心范二被否掉,所以走得氣喘如牛。

所謂近豬者吃,范二和袁皙兒的風華,只要比較一下他們所帶的僕從就能看出高低了。

但江湖上也有一個不可忽視的真理,——每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旁邊,都站著一個圓潤的小胖子。

范二和阿仁這個跳水組合,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逛了小半個時辰,兩人終於到了通玄塔的陰影下,袁皙兒抬首望向九層高的塔頂,第一次主動開口道,「咱們爬到頂上去?」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

范二趕忙點了點頭,爬山登塔什麼的最有愛了,這原本就是他一早就想過的牽手計畫啊。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但凡女孩子答應你的上山下水之約,兩人多半就成了。上山隨時會有摔倒的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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