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4章 月光照我去戰鬥

忙活了一上午,直到肚子餓得咕咕作響,范二才意識到從今開始要努力適應沒有午餐的古代生活了,不過今兒倒是可以用瓜果點心什麼的應應急。

零食變成了獨食,范二自然過意不去,特別是看到阿仁圓嘟嘟的大臉上那雙眼睛很有誠意地望向自己時。

阿仁是范二的書童,大名范純仁,是福伯的親孫子,也是范二的遠房親戚。

阿仁這孩子一副獃頭獃腦的樣子,為了范二的安全甚至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惜,如果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算是缺點的話,那他唯一的短板就只有圓潤的體型了。

阿仁是個天生的吃貨,這是范二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可他從小就被圈在范府,哪來的卡路里能吃出這樣的體型?

這個的疑惑,范二在心裡憋了半天都沒好意思問出來,他也相信不會有人說得清真相。

倒是阿仁從聽說范二要親手製作雙節棍開始,就一直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言語中還央求後者給他也做一根。

對這個為了救自己不顧一切躍入河中的呆萌小夥伴,又只是舉手之勞,范二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拿著范二做出的第一根雙節棍後,阿仁便歡天喜地地舞弄起來,不到半刻就在自己的腦袋上敲出了三五個包來。

范二只得搶了過來,上場表現了一番什麼才叫雙杰倫的周傑棍。

看著范二先還舞得有些生疏,不一會就有板有眼的,口中還不斷叫喚著什麼「習武之人切記,仁者無敵;是誰在練太極,風生水起」的英姿,阿仁的眼裡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要不是擔心驚擾到後院的女眷而強行捂住了嘴,阿仁的叫好聲一定能傳出兩里地去。

阿仁總覺得范二今天的表現有些異常,呼喚自己的語氣就與往日不同,而且吃瓜果點心時也連讓自己好幾次;更重要的是公子的身手似乎變得敏捷了,彷彿上輩子就玩過刀槍棍棒似的。

阿仁的想法,倒還真沒冤枉眼前的范二,要不是范逸曾練過兩年武術,想要玩轉雙節棍豈能這麼容易?

范二在院子里舞棍,自然也有適應這個新身體的想法,但測試的結果令他十分失望。——他原本以為范二隻是單薄了些,哪想到這身體根本就是虛弱,要不是來自後世的靈魂意志力驚人,這個身體估計都承受不住舞一刻鐘的負荷。

舞棍並非特別繁重的體力活,但消耗還是挺大的,范二斷斷續續地練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出了幾身臭汗,瓜果點心也被消滅了不少。

眼看太陽偏西,范二便迫不及待地沐浴更衣,打算先出去找個小館子,吃飽喝足了好去通玄橋赴約。

范二在京都生活了十年,隨後跟著范弘之在餘杭生活了三年,直到父親死後才扶靈到了吳郡,接著便是三年守喪的清苦日子,所以他對吳郡城的熟悉程度幾乎為零。

下館子對范二而言是大姑娘坐花轎,所以一出門就變成了無頭蒼蠅。

想當然中的飯館就不好找,進了飯館後又發現可以吃的菜更不好找,一連換了三家都是燉的、煮的和煎的,根本沒有熟悉的炒菜!

反倒是茶水裡放了足量的蔥姜蒜瓣,那口味重的,范二簡直想說不要不要的。

范二在飯館中一陣無語時,剛吃過晚飯的福伯則開始胡思亂想起前者今日的反常表現來;和阿仁的第六感一樣,福伯也覺得范二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范二早上剛出前院之時,福伯還擔心他像以往一樣耍弄自己的孫子玩兒,防患了將近一個時辰,看著實在出不了亂子才放下了心。

二公子即便以往偶爾叫一兩聲福伯,那也是特別高興的時候,可今天的他張口閉口就是福伯,還不時強調今天下午要出去散步的事……

臨出門時,二公子似乎還特彆強調了,一定會趕在太陽下山前回來。

可現在,時候真的不早了。

「不好,這兩孩子難道又要去打架嗎?他們今兒下午就舞了一個多時辰棍棒,出門時好像還把新制的武器帶在身上了!」

意識到二公子和自己的孫子又出去打架時,福伯氣得鬍子一顫一顫的。

真是不知死活的玩意,前幾天才打了一架,結果被人打得不分南北落入了河中;要不是三清顯靈,他們早就餵了河裡的王八了!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貨!

儘管福伯對兩孩子恨鐵不成鋼,也總擔心他們會發生意外,自己的孫子也就罷了,二公子可關係著范家的爵位啊!

拼下這個爵位時,死了多少追隨范氏祖先的部曲?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並不為過。

要是這個封爵因年輕人的意氣之爭而丟掉的話……

福伯對二公子和阿仁的行蹤無比擔憂,卻也不能想什麼就是什麼,更不能憑著莫須有的猜測就去給甘夫人報告。

思前想後,福伯還是把看門的重任交給了護院周如海,自己則袖著柴刀急匆匆地追隨著兩孩子的行蹤去了。

憑著老道的經驗和敏感的猜測,福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城北通玄寺的方向。

通玄寺始建於一百五十年前,為東吳之主孫權之母舍宅而建,寺中的通玄塔為磚木結構,共九層,近三十丈。

通玄塔不但是吳郡的地標性建築,更是江左第一高塔。

通玄橋就在通玄寺東面半里處,福伯趕到時太陽都已下山了,他遠遠就看見范二和阿仁在人群中高談闊論。

福伯很想上前去把范二和阿仁勸走,可自己憑什麼?

思前想後,福伯只能默默地離開,爾後以一個路見不平的熱心市民的身份敲響了郡衙門口的大鼓。

還沒敲幾下,福伯的手就被兩個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架住了,他們臉上皆是不耐煩的神情,嘴上也滿是不爽,「幹嘛啊這是!你這老蒼頭,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敲鼓!袁府君就不用休息嗎!」

「有人打群架……」

「打什麼打?架什麼架?剛才就有一個酒肆的夥計過來報說有人打架,我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鹽吃多了,——鹹的!」

聽著其中一個衙役猶如機關槍一樣的怒吼,福伯小心翼翼地擦了一下被他噴在臉上的口水,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真有人打架,有好幾十號人,他們個個拿著棍棒,眼看是要去拆通玄寺的樣子。」

關係到小主子和孫子的性命,福伯只能好言相求,實在沒辦法時,他也不介意抽出懷中的柴刀把眼前這大鼓給卸了。

不平則鳴,袁府君怎能無視熱心市民的俠骨丹心呢!

眼看著太陽沒入山後,袖著雙節棍前來赴約的范二心中也在打鼓,出門前他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了福伯暗示,除此之外還花了十幾個銅板偷偷讓酒肆的小跑堂去衙門報信。

這樣的雙保險都不管用?

此時夕陽西下,清風徐來,金黃的柳條被吹得獵獵作響,落葉也似春花零落。

身著便服髮絲隨意束起的范二和胖子阿仁格外顯眼,天師道的師兄們對他們的到來還是挺滿意的,最先到來的二十餘人中,家世能趕上范家的就沒幾個。

上次因為范二落入河中的緣故,受傷的十多個師兄弟的醫藥費是一個家世次一等的師弟奉獻的,但這一次嘛……

傍上了土豪,沒有了醫藥費的後顧之憂,戰鬥力那肯定要爆表!

「我就說范師弟會準時赴約吧,剛才誰和我賭五十文來著?趕緊拿來!」

「誰出來打架還帶錢在身上啊?明天給你吧……」

「范師弟,你身體怎麼樣?那天你被那幫禿驢打入水中我們都看到了,事後原本是想去府上問候的,但還有受傷更重的兄弟。」

「范師弟,今兒又是赤手空拳?放心好了,師兄永遠戰鬥在你身前!」

圍上來的天師道徒七嘴八舌,臉上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門,兩世為人的范二不至於把他們表面上的恭維和關心當成真話來聽。

先是一聲咳嗽,把眾人的目光重新引到身上,范二這才向他們做了個羅圈揖,朗聲道,「上回是小弟第一次出來干仗,實在是太緊張了,所以一開打就跳了河……」

范二自揭其丑,一時竟引得眾人對他刮目相看起來,誰能想到他會唱這一出?

事實上,這些出來混的傢伙,哪個不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主兒,到底是神一樣的對手還是豬一樣的隊友,他們心中都明鏡似的。

就算范二如煮熟的鴨子一樣硬著嘴說上回是被那幫臭和尚打落河中,眾人也只會點頭默認,畢竟大家都要臉面,且范二家境殷實,關鍵時刻是能解決實際困難的。

可現在……

范二橫掃了一眼眾人的眼色,緩緩抽出袖中的雙節棍,斬釘截鐵地說道,「知恥而後勇!小弟今兒還是要在最前列,誰跟我搶,我就跟誰急!也不怕跟大家明說,小弟開春後就去京城襲爵了,明兒就開始閉門讀書,打架的機會怕是不多了。所以,今夜之戰,必定全力以赴!」

范二的深情告白,使得眾人熱血沸騰,此時誰敢說他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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