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任擺擺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們都覺得我的行為太過放浪，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見著我都沒有好臉色，不過這裡的環境不錯，傳授的東西也從與以往的書院大不相同，老夫倒是覺得沒有白來。正好閑來無事，不如去寒舍坐一會，可是好久沒人跟老夫聊天了。」
盧曉航聽到這裡不禁有些心酸，這個老人放棄了官身，千里迢迢過來教書育人，卻被視為大逆不道，連至交好友的沒有一兩個，於是點頭應聲說道：「求之不得。」
王思任很高興，在頭前走著，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地方，這裡也有守衛看守，旁邊的木板上寫的是夫子寓居，翻譯成現代話就是教師公寓。
守衛當然認出了盧曉航，但是盧曉航悄悄向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聲張，隨著王思任走到了一處房門前，王思任推開門，只見是一座獨居的小院，如今已經進入冬季，小院裡面可沒有什麼花花草草，王思任剛來不久，還未來得及播種，所以顯得有些空蕩。
進了屋子，王思任從自己的書桌之上寶貝似的拿出了一個小盒，看起來應該是玉做的，從裡面拿出茶葉放進茶壺之中，喊了一句：「夫人，沏茶。」
一個老婦人從偏房之中走了出來，拿起茶壺走了出去，盧曉航看著他：「難道書院沒有給先生配備雜役么？」
王思任擺擺手：「我與夫人還沒有到動不了的時候，所以就沒有要雜役。老夫兩個女兒都已經出閣，現在家裡就剩下老兩口，倒是有些冷清了。」
盧曉航拱手應道：「先生高節，小子佩服。」
王思任笑了笑：「小子，你不要在這裡充小輩了，你既然能帶家眷進入這書院之中必定是身份非凡，我找你來是談天說地的，可不是互相恭維的。」
盧曉航也笑了：「既然如此，先生不如猜一猜我的身份。」
這個時候，老婦人已經將茶水沏好端了上來，放在了四個人的眼前，蔡薔薇和莫秋蝶起來曲身行禮。
王思任看著他：「剛才進入夫子寓居區域的時候，守衛看了你一眼然後眼神之中透著緊張而崇敬，但是你這是輕輕擺了擺手，他們立刻把眼神收了回去，然後繼續守衛，你要知道院長定下的規矩可是閑雜人等不得進入夫子寓居，上個月有位先生的兒子來看他還被盤查了好久，如此看來你必定是守衛將士的上司統領。」
說到這裡王思任話鋒一轉：「但是我看你喝茶的雙手可不像什麼上陣衝鋒大將軍的手，你既然不是上陣的將軍還能得到士卒們的尊敬，這些士卒又都是河洛軍退下來的老兵，所以老夫斗膽推測，你便是河洛軍的主帥。」
盧曉航點點頭：「沒錯，我正是河洛軍的主帥盧曉航。」
王思任笑了笑：「任誰都想不到，堂堂大明天子，竟然還是一軍主帥。」
盧曉航似笑非笑：「這件事知道的人可是不多，我在河洛軍之中可都是用化名的，先生是怎麼猜出來的？」
王思任站起身來：「皇上每逢進入河洛軍之中，便用了化名，河洛軍之中除了那些老兵很少有人知道你的身份。那些老兵全都受到了指示，對於此事不可多說一句，所以在外人面前，只要你是尋常打扮，他們便只當你是主帥，這一點沒有問題。皇上進屋之後，說話之中沒有皇家的用語，這一點也沒有問題。」
說到這裡王思任狡黠地笑了笑：「可是皇上帶的這兩位夫人，以為頭上插得是鳳頭釵，一位手上戴的是白玉鳳鐲，老夫雖然不清楚朝廷裡面怎麼回事，但是一軍主帥的夫人逾制在那一朝可都是殺頭的罪過。」
盧曉航聽到這裡不禁苦笑一聲：「想不到自己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女人愛美的天性，不然怎麼也不可能被先生你抓到把柄的。」
王思任雖然放蕩，但是禮節不缺，便要跪地行禮，盧曉航眼疾手快連忙攙起他來：「先生，書院之中本無君臣，只有師生，如今你是師，我是生，論起來該我向你行禮才是。」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盧曉航緩緩說道：「先生把我叫到家中必定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
王思任點點頭：「老夫今年將近七十，人到七十古來稀，也沒什麼好眷戀的了，本來做官也是馬馬虎虎，但是聽說這大明文學院之後，老夫怦然心動，立刻辭官帶著夫人來到了這裡。可是皇上你也看到了，老夫這個放蕩的性子，可是沒什麼人待見，他們不待見也就罷了，老夫將近七十的人了，還會在意他們的眼光么？可是他們影響了老夫的學生也不怎麼待見老夫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對了。」
盧曉航倒是有些懵了：「師生倫理，自古便有，難不成你的學生還敢以下犯上么？」
王思任搖搖頭：「那倒是不至於，只是這書院之中的課程是院長定下的，每一名學生每一個季度要修習五門以上課程，但是修習什麼課程任由學生選擇，說是要培養學生為萬民立命的能力。這一點老夫深感佩服，可是老夫的課堂之上如今只有兩個學生了，還是他們兩個頂住了其他先生的壓力跟了我，老夫已經感覺到了，這兩個學生都是好苗子，但是生怕別的老師卡住他們。要知道院子的規定可是每一季度的五門課程必須四門優良，一門合格以上方可進行下一季度學習。」
盧曉航聽到這裡不禁笑了，這不就是後世的掛科制度么，掛多了估計得留級：「是不是課程不合格還要重新修習？」
王思任擺擺手：「一門不合格可獲得重新修習的機會，若是兩門及以上不合格，則會直接被院長勸退，院長以為在這裡無心向學，那便不如回家侍奉雙親。」
盧曉航撓了撓頭：「這個孔院長還真是挺狠的，掛兩科就勸退，要走嚴師出高徒的路么？」
王思任苦笑一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夫兩個學生的其他老師已經警告他們立刻更換師長，否則以品德不堪為由，判他們的成績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