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關外的黑夜(三)

多爾袞坐著轎子來到了宮門之前,這頂轎子已經去除了所有標記,沒有人能認得出來這是那個府門的轎子,自然也就不會有人上來打招呼。

轎子停到了宮門之前,一個轎夫來到了門下,學著鳥叫咕咕叫了三聲,停了十息的時間,又咕咕叫了三聲。

半盞茶的時間不到,宮門悄悄地打開了一道縫,裡面探出一個腦袋:「來者何人?」

「十四爺。」轎夫低聲說道。

「快些進來,不要弄出大動靜惹人注意。」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下了轎子,身影一閃進了宮門之中。外面的轎夫立刻抬起轎子,飛奔而去,直接扎進了一條小衚衕之中,沒了蹤跡。

多爾袞進了宮門之中,宮門迅速關閉,宮門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早有四五個小太監在宮門裡面等著,他們並不知道來人是誰,只是聽自己師傅的意思,將來人帶進庄妃宮中,什麼也不要說,什麼也不要問。

見到來人有些面熟,但是天色有些昏暗,再加上師傅再三警告,他們低下了自己的頭拉著多爾袞進了自己的隊伍,一行人向前走去。

多爾袞知道宮中認識自己的人不少,也學著小太監們低著頭,但是他的身材確實有些高大,站在小太監們中間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這也難為安排的老太監了,他已經把手底下可靠的人中最高的都派出來了,但是實在無法和身材高大的多爾袞相比。

幸虧天色黑了,宮中管閑事的人也沒有這麼多,多爾袞這才安全到達庄妃宮中。

這個時候庄妃已經急得焦頭爛額了,剛剛皇上身邊的公公過來傳旨說今天晚上要來自己宮中過夜。

可是多爾袞和自己約的正是今天晚上,萬一他們撞到了一起,庄妃都不敢往下想自己和多爾袞的結局。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貼身的小太監來到了近前,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主子,十四爺來了。」

這個屋子裡的人早就被庄妃打發出去,並傳話說皇上今晚不需要他們侍候,讓她們今晚不要回來。只留下了兩個貼身的宮女和一個心腹公公。

庄妃的心瞬間懸了起來,她想傳話讓多爾袞離開,又擔心多爾袞因為最後一面見不到自己而發狂引起別人的注意,到時反而不美。

「你馬上去將十四爺帶進來。」

小太監應了一聲,快步走出了屋門,不一會帶著穿著太監衣服的多爾袞來到了屋中。

「布木布泰!」多爾袞低聲喊道,聲音中透露著無比的喜悅。

「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今天晚上皇上要來我的宮中,你馬上離開這裡,下次有機會咱們再見面。」

庄妃本以為說完這段話之後多爾袞會立刻離開這裡,想不到多爾袞不退反進向前走了兩步一把抱住庄妃。

庄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多爾袞抱了一個滿懷,一時間手足無措,只得獃獃的看著多爾袞。

旁邊的小太監和兩名侍女一見這種情況,立刻低頭轉身走出屋子,三個人在院子里來回踱步,心中也已經開始著急,這個時候萬一皇上來了,這個院子里的人都會萬劫不復。

「布木布泰,你聽我說,我現在不是瘋了,而是要跟你說一件大事。」

「你快說,說完快些走,多留一會就多一分風險。」

「我想說的是,今天我來了就沒打算回去。」

庄妃被他的這句話嚇住了:「你…你說什麼?」

「對不起,布木布泰,我沒跟你說實話,我已經被黃太吉逼得走投無路了,今天我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庄妃聽到這話嚇得腿都軟了,若不是被多爾袞抱著說不定會當時倒在一旁:「你聽我說,這件事一定還有別的解決辦法,你不要衝動。」

「布木布泰,我的腳自打邁入宮門的那一刻起,這個局就開始了,停不下來了。贏了,我們兩個就能在一起過下半輩子,輸了咱們只能做黃泉路上的鴛鴦了。」

「你…」庄妃聽到這裡知道事情無法挽回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話來。

「布木布泰,我知道你並不快樂,這個後宮裡的女人太多了,這些年你實在太苦了。我保證若是今天我得手了,我的後宮之中只有你一個人。」

「我過得苦不苦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要為我操心了。你立刻離開我的宮中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就算今天我不動手,黃太吉也一定會對我動手的,到時候我就只能等著他砍了我的腦袋了,你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我被他殺死么?」

多爾袞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庄妃實在不能退縮了,想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多爾袞見她默認了自己的行為,心中大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

話音未落,只聽到院外喊道:「皇上駕到!」

院子里的三個人聽到這裡腿都軟了,心說:「完了,這腦袋算是沒了。」

黃太吉帶著一隊侍從進了院子,三個人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皇上吉祥。」

黃太吉擺擺手:「宮中怎麼就你們幾個人,其他人呢?」

「回皇上,娘娘說皇上喜歡清靜,所以就留下了奴才三個人服侍,其他人已經去歇息了。」小太監說這句話時已經有些顫抖了,可是黃太吉並未注意到。

「也算庄妃有心了,好了,你們就在屋外等著朕使喚吧。」說著大步邁進了房門。

三個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只等著進屋後暴怒的黃太吉一聲令下,將自己的腦袋砍了。

誰知道黃太吉進屋之後屋中並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聽著黃太吉好像再跟自家主子說話,三人的心只好緊緊繃著。

卻說黃太吉進了屋門,見庄妃正在泡茶。這泡的手藝還是庄妃在草原的時候跟去草原做生意的漢人學會的,以前自己寵愛她的時候,最喜歡看她泡茶。

黃太吉慢慢走到近前,坐到了桌邊的椅子上,庄妃連忙放下手中的茶具正要行禮。

「別停!朕最喜歡看你泡茶,這屋中也沒有別人,那些俗禮就免了吧。」

庄妃聽到這話,連忙伸手拿起茶具繼續泡茶。泡茶講究全神貫注,庄妃聚精會神地操作著茶水輕輕流淌,在黃太吉看來簡直是美不勝收。

庄妃將沸水倒入壺中,迅速倒出,接著伸手端起沸水再次倒入壺中,倒水過程中壺嘴向著黃太吉「點頭」三次,即所謂的「鳳凰三點頭」。

黃太吉笑眯眯地看著這中原的茶道,微笑著向庄妃示意。

庄妃伸手蓋上壺蓋,用沸水遍澆壺身。將茶倒入杯中,茶斟七分滿。

「這中原的茶道自從蒙古入了中原以後就幾乎消失了,交給我的那個漢人祖上是漢人的貴族,只是可惜多年的落魄已經讓他們的傳承丟了不少,這茶道想必也是不全了。」

「你每次泡茶都要和我說一遍這個故事,放心,等我得了中原的江山,一定招募中原天下茶道高手來教你茶道。」

庄妃微微一笑:「臣妾先謝過皇上了。」

黃太吉端起了茶杯,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喝茶,但是自己既然要推崇漢人的東西,就要做出一個樣子來,所以有機會的時候一定喝茶。

他輕輕吹了吹茶水表面的茶葉碎末,目光微微一掃,掃到了柜子旁邊的靴角。雖然燈光不是很亮,但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一雙男人的靴子。

黃太吉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卻又不願聲張,將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庄妃嚇了一跳:「皇上恕罪,這是怎麼了?」

「這個罪,朕恕不了你。」黃太吉冷冷說道,低聲斥道:「不知道是哪位勇士,敢動朕的女人。」

庄妃眼見事發,正要說話,多爾袞已經走了出來:「皇兄還真是好眼力。」

黃太吉目光一緊:「是你?」

「正是皇弟。」

「朕早就覺得你們兩個有問題,不過知道你們兩個沒做出過出格的事也就不計較了,想不到你們兩個竟然得寸進尺!」

說著黃太吉突然站起來,準備喊人。他剛才沒喊人一是家醜不願外揚,而是自覺征戰沙場多年,還能打不過一個面首。

但是看到了多爾袞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多爾袞明顯是有備而來,自己再要在乎臉面只怕性命都沒了。

誰知道多爾袞早就猜到了他的動作,自從出來的那一刻,就將兩人的距離保持在攻擊距離之內。

眼見黃太吉站了起來,多爾袞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袖中的匕首滑到手心,伸手一握用力刺了出去。

「來…」黃太吉的來字還未完全喊完,匕首已經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胸膛之中,黃太吉反應不及捂著胸口倒在了椅子上。

多爾袞心狠手快,知道黃太吉已經被傷了心脈,回天無術,慢慢走到門前,捏住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傳今日院中值班太監,其他無關人等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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