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割袍

盧曉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宋獻策的意思,現在全軍上下對闖賊無所畏懼,萬一自己下令撤退和對面打游擊。

一來未戰先怯,這支河洛軍的底子可是大明的軍戶,萬一他們的積累了許久的戰意沒了,再想聚起來就沒這麼容易了。

再者,自己雖然懂一些游擊戰的精髓理論。但是那畢竟是紙上的東西,闖賊裡面可是有真正的在林子里摸爬滾打數年的人,河洛軍不一定打得過人家。

據黑衣衛探報,闖賊領軍的是賊軍副帥田見秀,這個人按照歷史中的記載和自己和他交手的經驗來看,確實是一個穩重堅忍的將領。

自己的襲擾戰術對付饑民有些用,對付他和手下的三萬已經歷練過的闖軍實在不是明智的行為。

陳承安也意識到了自己分析的有些偏於依賴情報,而沒有根據實際面臨的情況作出分析,於是開口說道:「剛才我考慮不周,宋軍師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

看到兩個軍師都同意作戰了,盧曉航當即決定和闖賊來一場正面的戰鬥,只是具體怎麼打還要仔細商議,畢竟人少打人多不是這麼容易的。

再說田見秀,接到軍令之後點齊了三萬人,調齊了糧草輜重即刻出軍。

路上田見秀已經根據送來的情報查清了河洛軍的情況。用了兩千人在半天之內就打破了八百人守衛的山陽縣城,戰鬥力已經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

山陽縣城雖然城牆不高,但是守將王杉乃是自己從河南到甘肅一手帶起來的,作戰能力很強,也識文斷字,本來是自己打算重點培養的人才,誰知道死在了亂軍之中。

聽逃回來的士兵說,城內還沒反應過來,河洛軍已經進城了。這說明這支軍隊比洛陽大戰之時又有了提升。

田見秀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其實山陽縣被攻破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王杉覺得沒人會打過來,所以沒在城牆上安排人手,導致被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才丟的山陽。

田見秀出征的第十天就來到了山陽地界,探子早就放出去了三波了,可是一個回來的都沒有。他再想往外面派探子,探馬們都往後退了退。

誰也不想去干這種註定沒命的事,劉宗敏早就想報洛陽城下的仇了,大喝道:「田大哥,請給我一千人,我帶人去打探情況,要是有河洛軍一併收拾了。咱們早早回西安便是。」

「宗敏兄弟,你帶一千人前面探路,遇到小股人馬可以廝殺,若是遇到大股人馬務必撤回來或者原地等待救援,萬萬不可衝動。你若是能做到我便下令讓你去。」

「田大哥,你瞧好吧。」劉宗敏接了軍令風風火火的衝出了軍陣,點齊了一千人馬浩浩蕩蕩向著前面行進。

經過了連月的廝殺,劉宗敏的威名已經傳遍闖軍了。他在闖軍中的威望已經成了僅次於李自成的存在。

之所以李自成不敢讓他獨自領軍,是因為他了解對面的河洛軍,他們的作戰方式完全沒有傳統的大明軍隊的樣子。

劉宗敏的能力對付普通的大明軍隊綽綽有餘,但是遇到了狡詐多變的河洛軍只怕很難有所作為。

和河洛軍交戰的幾天讓李自成明白了一件事,河洛軍永遠能出現在你想不到的地方給你致命的一擊。

所以這一次特地選擇了田見秀為主帥,田見秀無論威望還是能力都不遜於劉宗敏。而且他穩重,更關鍵的是劉宗敏願意聽他的話。

劉宗敏帶著一千人去了前方,過了一刻鐘,兩個劉宗敏身邊的探馬跑了回來。

田見秀一看,心中大惑不解,劉宗敏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就回來求援的,他總哨劉爺的威名可不是白給的,而且自己也並沒有聽到廝殺聲。

探馬來到近前,下馬說道:「田將軍,劉將軍喊你領著大軍過去。」

田見秀都快迷糊了:「前面打起來了?戰況激烈么?」

「前面並沒有打起來,只是劉將軍讓你領著大軍過去。」

「你倒是說清楚前面什麼情況,我再領著大軍過去也好有個準備。」

探馬是個年輕的小伙,很明顯沒有什麼經驗,臉色一紅:「前面劉將軍帶著人和對面的大軍對峙。說是讓我喊將軍你過去。」

田見秀一聽和河洛軍陣前對峙了,開口問道:「對面有多少人?」

「兩千人左右。」

田見秀的心安了一半,心說就是這支河洛軍了,看起來劉宗敏也學得謹慎了,知道不能輕易出擊。

他哪裡知道,劉宗敏不出擊並不是對面人多,而是因為對面豎起的大旗下面站的那個人。要是劉宗敏的脾氣,別說對面兩千人,就是四千人他也敢衝上去。

只是那面河洛軍大旗下面站的將軍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正是大家都以為陣亡了的闖軍新兵營主將袁宗第。

可以說每一個加入闖軍的人都要經過袁宗第的安排進入各個大營之中。自從以為袁宗第陣亡之後,劉宗敏幾個人雖然瓜分了袁宗第手下的精銳,但是誰都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現在看到袁宗第站在河洛軍旗下,劉宗敏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了。雖然兩個人經常犯沖,但是畢竟是生生死死十幾年的老兄弟了,知道了他陣亡的消息劉宗敏還大醉了一場。

了解到了袁宗第陣亡的內幕,劉宗敏更覺得對不起這位老兄弟。但是人都死了,自己也不能再和大王吵一架把他吵活了。

不光劉宗敏心神不寧,好多將士也認出了袁宗第,心裡也開始犯嘀咕,一時間闖軍的軍心也有些動搖了。

就在這個時候,田見秀帶領大軍來到了這裡,列好軍陣,田見秀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旗下面的袁宗第。大驚之下竟然喊出了聲:「袁兄弟!」

袁宗第冷笑一聲,騎著戰馬來到陣前:「田副帥可否出來一敘?還有那個劉大將軍,不嫌棄的話一起過來吧。」

田見秀聽到這句話心中一愣,看來袁宗第對大家怨念不輕,都開始稱呼官職了。只是那件事確實是大王做錯了,有些怨念也是應該的。

田見秀和劉宗敏與袁宗第相識十幾年,倒也不怕他暗算自己,策馬出了軍陣來到了近前。

河洛軍軍陣之中,宋獻策淡淡地問道:「殿下如此自信,袁宗第不會就此反水一去不回嗎?」

盧曉航笑了笑:「如果他有反水之心,現在走了也好,免得以後拖我的後腿。我既然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住他第二次,張慶你說是吧。」

站在旁邊的張慶點點頭:「只不過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我的石頭就要招呼他的腦袋了。」

自從盧曉航成為新的福王之後,和元才良商議之後,制定了一系列計畫,幫助洛陽周邊的百姓度過饑荒。張慶也看出了這並不是做做樣子,所以現在心中也願意跟著盧曉航做事。

再說陣前三人馬頭相距不過五步,紛紛勒住了韁繩,袁宗第看著田見秀和劉宗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田見秀先開了口:「袁兄弟,當日之事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害得你深陷重圍,能見到你活著真好,我想大王也一定很高興。」

袁宗第一聽笑容更冷了:「大王會很高興?不見得吧。」

劉宗敏插話道:「大王還能咒著你死不成?」

「他是沒咒著我死,他是讓我去死!」

田見秀嘆了一口氣:「你也不能怪大王,當時情況緊急,大王也是迫於與無奈才出此下策,你千萬不能往心裡去。」

「不往心裡去?我也不想往心裡去。我現在一閉眼就是滿營的弟兄們死在我的眼前,每天睡覺都要被噩夢驚醒,我原諒李自成?誰來原諒我!」

聽到了這裡,田見秀沉默不語,他清楚袁宗第心中的傷,也覺得這一次大王做的確實有些過了,可是他不能代替李自成承認過錯。

劉宗敏嘆道:「袁宗第,老子知道你傷心,老子也不舒坦,但是咱們老兄弟風風雨雨十幾年,這麼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反目成仇吧?」

「這點小事?呵呵,劉宗敏,你忘了自己是怎麼被扔到洛陽城牆之上了么?自從那個書生李岩來到了咱們闖軍大營,大王的眼裡哪裡還有一點老兄弟的情義。」

「他的腦袋裡現在全是成就霸業,做開國之君。至於咱們這些老兄弟,能打天下就打,該捨棄就捨棄,他今日能捨棄我,改日就是你們。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大王已經不是原來的大王了,我也不是原來的袁宗第了。你們認識的闖軍新兵營袁宗第已經死在洛陽了,現在只有一個河洛軍袁宗第!」

劉宗敏被袁宗第說的怒火中燒:「他娘的,回去老子就宰了那個書生,老子早就說過那幫讀書人就沒有好東西!」

「田大哥,劉宗敏,今日你我兄弟三人割袍斷義,來日戰場相遇便是敵人,不必手下留情便是。」

說著袁宗第拿起刀子扯住袍子輕輕割了下去:「田大哥,商洛山救命之恩來世再報。咱們來世還做好兄弟,還他娘的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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