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松錦前序

崇禎十三年八月十五,京師。

崇禎拿著手上的奏摺沉吟不語,然後突然決定去祭拜先皇。

明朝的皇帝都葬在天壽山,後世稱為明十三陵。只不過現在裡面只埋著十二個皇帝,還有一個正在往這走。

今日祭祀並非大典,所以一切儀式在崇禎的示意下全部從簡。崇禎帶著王崇恩來到了放置祖宗牌位的祠堂前,示意王崇恩站在門外等候,自己進了屋子。

看著排位最上面的欽明啟運峻德成功統天大孝高皇帝到最下面的達天闡道敦孝篤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

想著自己將來也要擺在這裡,不知道自己的謚號會是什麼。

看了一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崇天契道英睿恭純憲文景武淵仁懿孝貞皇帝的排位上,這是明光宗,崇禎的父親。

「父皇,兒臣來看你了。兒臣這次來是想告訴你,朱常洵死了。」

崇禎痛苦的閉上了眼:「兒臣知道,你最大的心結就是洛陽的福王。兒臣這次來就是幫你了了這樁心結的。」

「從出生開始,你就處處被朱常洵壓著,他吃的比你好,穿的比你好,就連授業老師也比你好。每每遇到爭執,神宗皇上總是偏向他多一些,所以你心裡壓抑。」

「你本想著哪天神宗皇上駕崩了,你就能將朱常洵千刀萬剮出一出心中的惡氣,可是誰想到神宗皇上的遺命竟然是後世皇上不得動福王分毫。」

「你心中苦楚壓抑難以釋放,便選擇了在後宮亂來。可是父皇你錯了,鄭貴妃經營後宮多年,你又怎麼能斗得過他們?」

「一個月後你離奇駕崩,太醫診斷卻是服用虎狼之葯過多,縱慾而死。兒臣當時就覺得此事蹊蹺,無奈皇兄無意追查此事,兒臣也最終沒有查出來一個究竟。」

「父皇,如今洛陽城破,朱常洵被闖賊一箭射中不治身亡,你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至於真相只能掩埋在歷史的車輪中,隨著朱常洵的死永遠的消失在這世間了。有什麼沒算完的帳,你們在九泉之下算清便是了。」

「父皇,大明的江山岌岌可危了。你能告訴兒臣究竟是怎麼回事么?兒臣每日睡覺都睡不安穩,只怕多睡了一刻就對不起這大好的江山,可是這錦繡江山偏偏就要毀在兒臣手裡。」

「列祖列宗在上,朕自登基以來十三年,沒有一刻敢放鬆自己,生怕對不起太祖打下的江山,朕可以算得上開國以來最勤奮的皇上了,可是為什麼大明的江山偏偏要丟在朕的手裡?」

「闖賊破了洛陽進了陝西境內死灰復燃,加之殺了福王聲震天下,從者如雲,眼見已經成了氣候。關外韃子最近又有犯我邊關的意向,朕好難啊。」

崇禎只覺得牆上一排排的畫像人物像是在看著自己,還露出了一絲絲微笑。

他一咬牙:「朕勵志做大明的中興之主,絕對不會被這點困難打倒的。列祖列宗在天有靈,看朕如何重振大明雄威,令四方來朝!」

崇禎意氣風發地走出了祠堂,回到了紫禁城文華殿。

坐在座位上,伸手拿起了剛剛看到的那份奏摺。

「罪臣河南巡撫李仙鳳奏,崇禎十三年七月十四,闖賊強行攻破洛陽城,福王中箭後醫治無效,於崇禎十三年七月十五子時薨於福王府。闖賊破城後無意留戀,故世子得以倖存。」

「罪臣治理地方失策,帶兵無方,令福王殞身,闖賊驕橫,所犯之罪百死莫辭,懇求聖上念在罪臣多年為官,放過罪臣一家老小,罪臣雖死無憾,九泉之下感激聖上仁德…」

崇禎低聲說道:「下旨。」

「河南巡撫李仙鳳治地無方,帶兵無道,以致福王身殞,罪不可恕。朕寬宏仁德,念在李仙鳳多年為官,今免去李仙鳳河南巡撫之位,貶為白身,永不錄用…」

崇禎和李仙鳳心裡都清楚,這次福王的死是崇禎一手造成的,當時李仙鳳可是上奏要求助戰洛陽,崇禎不允,這才被闖賊攻破了洛陽城。

可是李仙鳳明白,這個黑鍋必須由自己來背,否則只怕全家上下都活不了。

崇禎也明白李仙鳳替自己背了黑鍋,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抄了李仙鳳滿門。崇禎的眼裡,就沒有多年為官所以網開一面這種概念。

看著小太監拿起玉璽輕輕按了下去,崇禎忽然想起了福王世子,福王過世一個月了,按理來說他應該進京就藩才是,為何至今沒有消息。

「王承恩,你去打探一下福王世子為何還沒來京師就藩?」

王承恩快步走了出去,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得到消息回來。

「啟稟皇上,據洛陽知府孫澤仁上書,洛陽世子因悲傷過度卧床不起,所以現在還沒有來京師就藩,世子表示想為福王守孝三年,請聖上恩准。」

崇禎嘆了口氣:「想不到福王竟然生了一個如此孝順的兒子,罷了。朕也算見過他了,就讓人去洛陽走一趟,讓他就在洛陽就藩就行了。」

「皇上仁厚,福王世子必將感激涕零。」

「你去將洪承疇和陳奇瑜叫進來,朕有事找他們。」

王承恩應了一聲,低頭跑出文華殿,一刻鐘的時間,便跑了回來:「啟稟皇上,洪大人和陳大人到了。」

「傳他們進來!」

「臣洪承疇、陳奇瑜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兩位愛卿免禮,今天叫兩位愛卿來是有大事相商。」

崇禎說著拿起奏摺,慢慢開了口。

「黃太吉命鄭親王濟爾哈朗、多羅貝勒多鐸等人領兵修築義州城,駐紮屯田,令明山海關外寧錦地方不得耕種。兩位愛卿有何看法?」

洪承疇思索一會,開口說道:「清軍這是要隔斷錦州城的外圍聯繫,長此以往錦州必失,錦州若失,我們再難邁出關外一步。」

崇禎點點頭:「不知兩位愛卿有什麼好的辦法應對么?」

看著陳奇瑜沉默不語,崇禎不免有些失望,他本以為陳奇瑜可以獨當一面成為自己的心腹愛將,現在看來這名「愛將」有些無謀了。

洪承疇思索再三,開口說道:「臣願率關外精銳與重挫清軍,重振我大明國威!」

崇禎眼前一亮:「愛卿有幾分把握?」

洪承疇思索再三:「若是皇上大力支持,九邊精銳讓臣指揮,臣有八成把握!」

崇禎還未答話,陳奇瑜哂笑一聲,面色不以為然。

崇禎面色有些難看:讓你說話你不說話,別人說了你站出來潑冷水,你是來搗亂的么?

洪承疇冷冷地問道:「不知陳大人有何高見?」

陳奇瑜淡淡地說道:「倘若洪大人敗了,到時九邊精銳盡失,大明關外無人能守。到時候清軍想要入關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說到這裡崇禎驚了一身冷汗,心說:這個局確實有些大了,若是敗了就是輸了天下。

洪承疇不以為然:「臣說了臣有八成把握,這已經是極高勝率了,就算孫武再世,岳武穆重生也不可能保證十成的勝率!」

陳奇瑜勃然大怒,指著洪承疇的鼻子:「你說有八成就八成,那豈不是拉上整個大明陪著你賭?賭輸了你還能投降,江山沒了你能賠得起么?」

洪承疇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你說我沒把握可要拿出真憑實據來,不然今天我可和你沒完!」

眼見兩位看重的愛將快要打了起來,崇禎十分頭疼,但是他也想知道為什麼陳奇瑜這麼堅持洪承疇會輸,於是堅持聽了下去。

陳奇瑜說道:「你依靠的不過是九邊精銳,人多勢眾,企圖以多取勝,你想必想的是調集九邊精銳以十打一閉著眼也能贏!」

洪承疇被他說穿了自己的心思,沉默不語,但是脖子依然挺著,心說:我就是以多欺少,這仗我肯定輸不了就是了。

陳奇瑜見他被自己說中了,還依然不知危險,心中大恨:「倘若打仗就是這麼簡單,關外早就被人收復了,還能等到今天讓你張狂?你怎麼積極去送死,不是早就投靠清軍了吧!」

「陳奇瑜,你今天若不說出子丑寅卯來,皇上在這裡,我一定要告你一個污衊朝廷重臣之罪。」

「哼,九邊精銳各為所屬,大軍無法配合作戰這是其一。關外韃子來去如風,若是逐個擊破,敢問洪大人如何解決?」

「大軍聚集,並不分散,如何逐個擊破?」

「好,你大軍集合,倘若韃子攻佔了你的糧庫又如何應對?」

「這…我派重兵守衛糧庫!」

「好,你將九邊精銳調往一地,十中七八不熟地形,倘若關外韃子利用地利與你周旋又該如何?」

「這…」

「倘若兵部尚書陳大人命你穩妥作戰,監軍急功近利一味催戰,洪大人又該如何應對?」

「你…」

「你什麼你!什麼都不考慮就妄圖憑藉人多去打這無準備之仗,洪大人,你該不會是真的投靠韃子了吧?」

「你胡說八道,人多打人少何必考慮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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