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李自成的中軍大帳之中，一眾將領全部低著頭。
任誰也高興不起來，要不是這伙山賊，洛陽城已經破了不說，對面的大明官軍也全軍覆沒了。
大家匆匆趕了回來，誰知道只留下一個著火的大營和一夥消失蹤影的山賊。
如果李自成早知道田見秀回來了，那麼洛陽城現在已經李自成的了。
如果田見秀早知道李自成回來了，那麼對面的大明官軍也已經全軍覆沒了。
可是在這個通信不便利的年代，戰息轉瞬即逝。沒有像手機一樣超越空間傳遞消息的工具，憑藉兩路兵馬主帥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不回來救大營。
可以說盧曉航走了一步險棋，如果負責攻城的是劉宗敏，他絕對會腦袋一熱直接攻城，到時候洛陽城沒了什麼都晚了。
李自成看著滿臉怒容的劉宗敏，咳嗽一聲：「宗敏，你不要這樣，當時情況危急，我和軍師也不是故意丟下你的先鋒隊，實在是被逼無奈。」
劉宗敏嘟囔著：「大哥，自從你做了大王之後好多事都變了…」
「宗敏，現在和以前的情況不一樣了。」
「以前的時候，情況再難你都沒有丟下過弟兄們。你忘了當初說過的闖王什麼的不重要，只要弟兄們都在，隨時能拉起一竿子人做大王。」
「現在我不想做流匪殘寇，被官軍幾千人追的到處跑，我要做大做強，讓官軍聽到我的名字就顫抖，而不是笑著說李自成那隻泥猴子又被追進山裡了！」
「好，好，好，你做你的大王，我回商洛山做我的山大王，咱們今天一拍兩散。以後老劉是死是活，是富是窮與你無干！」
一看劉宗敏要和李自成分道揚鑣了，田見秀可不能袖手旁觀了，連忙站了出來。
「宗敏兄弟，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劉宗敏一看連田見秀都不幫著自己了，臉色憋得通紅，還未來得及說話，田見秀搶先開了口。
「宗敏兄弟，這事怪不得大王。就是我在那兒，我也要鳴金收兵的。」
「田大哥，你…」
「宗敏兄弟，你先聽我說完。」
「咱們當初跟著大王干，是為了什麼？」
「為了活命啊。」
「可是咱們老八隊當年幾百口子現在就省了咱們十八個，為什麼呀？」
提起老八隊的弟兄們，劉宗敏眼睛都紅了：「都是狗娘養的的官軍，殺死了我這麼多好兄弟。」
田見秀接著說道：「宗敏兄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咱們不變強，就沒有實力弟兄們。咱們就是把命交到了官軍手裡，他們想什麼時候取走咱們的人頭就什麼時候取走。」
劉宗敏聽著脖子：「死就死，誰怕誰，二十年後還是一條頂天立地的好漢。」
「宗敏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把頭別在褲腰帶上造反不就是為了找條活路么，不就是為了將來有了孩子能天天吃飽飯，不用被那些當官的欺辱么？」
「這…」劉宗敏無話反駁，慢慢低下了頭。
「咱們為了天下的窮苦老百姓能吃上飯，才帶著他們跟當官的對著干，所以咱們做事不能腦袋一熱就上了。」
「田大哥，今天我可不是腦袋一熱就不聽號令了，我眼睜睜看著那些弟兄們跟我上了城牆，卻沒能跟我一起下來，我心疼啊。」
「你心疼，大王就不心疼了么？你要知道咱們這些老兄弟里，你可是大王數一數二的愛將。當時他能把你扔到城牆上是有多難受么？」
「我…」
「他當時如果不放棄你們先鋒隊，跟著你殺紅了眼，到時候大營里的那些人殺了上來。裡應外合，你我在座的諸位誰能活命？」
「大王忍著心痛在自己心頭上捅了一刀，你怎麼忍心往他的傷口上撒鹽？你心疼先鋒隊的弟兄們大王就不心疼了么？」
劉宗敏被說得面紅耳赤，終於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於是開口嘟囔道：「大王，今天是我老劉做得不對，你要打要殺我絕不皺眉！」
李自成一看連忙說道：「今天這事不怪你，只怪我大意了，沒有想到山裡鑽出來的山賊還能偷襲咱們大營。」
眼看兩人關係和好，大營里的氣氛變得不那麼緊張了。
李岩咳嗽一聲：「咱們今日雖然沒有大勝，卻也算不得打了敗仗，下面我說一下各營的損失。」
「田見秀部傷亡兩萬兩千人，殺傷敵軍三千人。因為咱們裝備實在和對面官軍有很大差距，所以田將軍無過有功，當記首功。因為對面的軍營差不多失去了戰鬥力。」
「劉宗敏部先鋒隊五百人陣亡四百九十人，但是先鋒隊殺上了城樓，若不是山賊偷襲軍營，此刻洛陽城已經易主，當記次功。」
說道這裡李岩嘆了一口氣：「若是大營輜重沒有被燒，今日當是稱得上是一場大勝。」
「大營糧草損毀七成，各種裝備器械損毀八成。所剩糧草只夠支撐全軍五日了。」
高一功聽到這裡嘿嘿一笑：「哪裡用的上五天，再來一天我們就能拿下洛陽城！」
李岩笑著搖搖頭：「只要解決不了山賊，我們就後方不穩，到時候再來今天這麼一出，咱們的損失可就更大了。」
李自成聽到這裡皺了皺眉：「李過，查到了那伙山賊的蹤跡了么？」
李過臉色一紅：「還沒有，不過在大營西邊發現了馬蹄的痕迹，對方應該是一股騎兵。」
「什麼？山賊是騎兵？」聽到這個消息李自成猛然站起身來。
不怪他吃驚，闖軍大營之中滿打滿算也就能湊出一百來匹馬，這還是打下河陰之後搶了五十多匹。如果對面是精銳的騎兵，那麼自己有苦頭吃了。
這個時候李自成突然想起了郝搖旗，開口問道：「郝搖旗醒了么？」
一個將領搖了搖頭：「郝將軍受傷過重，至今昏迷不醒。」
「那大營里還有沒有活人？」
李過接話道：「今天下午倒是在大營後面發現了一個倖存的人，不過他好像有些嚇傻了。」
「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把他帶過來。」
一個動作有些痴傻的髒兮兮的老頭很快被帶進了大帳之中。
李自成看到他這副模樣覺得希望不大，李岩走了過去：「老人家，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老頭嘿嘿一笑：「何老二。」
「你今天看到了什麼能不能跟我說說？」
「馬賊，好多馬賊…他們往大營里射火箭，出去的人都死了…我…不敢出去。」
李自成揮了揮手讓人把這個痴傻的老漢帶了下去。
「現在看來，果然是一批馬賊，怪不得蹤跡全無。」
李過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若是一隊馬賊的話，咱們不可能跑得過他們。那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抓得住他們。」
「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伙馬賊肆無忌憚的和我們挑釁？？」
李岩突然說道：「這根本不是馬賊，是大明官軍的騎兵。」
「你是怎麼發現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馬賊怎麼可能幹賠本的買賣？他們只會搶東西，搶不走了才可能燒東西。可是這批馬賊明顯是一上來就開始燒東西的。」
「可是說不定是來尋仇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大王剛從陝西地界過來，怎麼可能在河南又仇家？就算有也是那些豪門大戶，可是河陰一戰我們可是一個活口沒留。」
「萬一那些人的親人來尋仇呢？」
「就這麼說，如果沒有得到明確的部署。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人正在和官軍激戰，大營空虛。他們連試探都沒有直接進攻大營，絕對是和對面官軍聯合的。」
李自成一拍桌子：「就是這樣，奶奶的，對面這個主將也太奸詐了。一面派人和我們交戰纏住我們，一面派騎兵偷襲我們的大營。」
「而且算計的時間剛剛好，如果早一點我們還沒陷入激戰完全可以趕回來救援。如果晚一點，不管是對面官軍被殺光了還是洛陽城破了，他們這個行為都沒有任何作用了。」
李自成點點頭：「所以說對面主將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你們誰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眼前的難題的，趕緊說一說。」
眼見大帳之中諸人低頭不語，李自成只好望向李岩。
李岩苦笑一聲：「大王，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供大王選擇。」
李自成一聽眼前一亮：「軍師快快道來。」
「上策，放棄這處是非之地，長途奔襲陝西和牛軍師他們匯合，打下西安，以西安為中心攻城略地。」
李自成想了想搖搖頭。
「中策，全力以赴擊敗城外的大明官軍，然後守株待兔，等剿滅官軍騎兵再攻打洛陽城。」
看到李自成依舊沉默不語，李岩無奈地笑了笑，看起來這兩條計策完全不能吸引李自成，若是提出下一條計策來，只怕闖軍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