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八百六十三章 最後三十里

開封府立即派人將華溱拖到開封府審問,華溱罵個不休,但華溱與張薦不同,他可是三甲進士出身,真正的士大夫,開封府拿他沒辦法,於是貶斥南方。

然而不久傳來一條消息,華溱不是貶到南方為官,而是安置,因此會有衙役隨行,但幾名衙役可能受到某些人的指示,漸至南方,人煙稀少,幾名衙役在半路上開始折磨華溱,還沒有到目的地,華溱便在這幾名衙役拷打折磨下死掉了。

又是一條人命!

蔡確聽到後,嘆息良久:「說好的溫和仁宗風氣呢?」

但還沒有完,華溱死了不到三個月,又傳來一條消息,河東大將薛義因為不適應南方天氣,也病死了。他是武將,沒有幾個士大夫在乎,可不久又死了一個人,熊本。

沈括能說他是永樂城慘敗的罪臣之一。

華溱能說他是小官。

薛義能說他是武將。

然而熊本不同,他是平定瀘州蠻的第一功臣,是平定大理的二號主將,是朔正大會戰的第三號主將。但熊本不僅是武功,在內治上也頗有建樹,不僅擔任過知州,提舉使,還是前工部的第一把手,如果他不是士大夫,那麼范仲淹與韓琦同樣也不能算是士大夫,不但是士大夫,還是宋朝最頂級的士大夫。

消息傳到朝堂,整個朝堂肅然。

王巨為相時的做法,通過讓利妥協的做法,拉攏大多數人,但這種求安同樣有弊病,因為人心不足,因此將極少數官員貶放于海外,以此來震懾,也就是他時常所說的恩威並用,以恩為主,以威為輔。

這有效地保證了他改革的成功。

然而他再三說了一句,那就是不要出人命。

包括小程,王巨是不想他回來的,不過以防萬一,他一去彼岸,便將小程調到了彼岸的彼岸。因此朝廷詔書下了,王巨也同意了,但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將小程送回來了。

那時候趙煦已經長大成人,小程無足為害,況且洛蜀兩黨之爭,洛黨幾個大臣也貶放下去了,現在幾乎都無人關注小程能否回來了。不過就是這樣,王巨一直將小程安排在不冷不熱的地方,當然,原先那個麗市的什麼紫外線很強,不過對黃色人種傷害不大,頂多皮膚會變得略紅罷了,這一切,還是為了五個字:不能出人命!

一旦死人了,而且死的是熊本這樣的大臣,這意味著未來,同時文彥博也可以死,劉摯同樣可以死!

呂大防不由地蹙眉頭,不過大多數人雖然感覺很不好,但還沒有太在意,因為小皇帝做得太好了,太迷惑人了。

不過問題是下面鬧翻了天。

如果按照司馬光的理論,這個蛋糕是不變的,那麼分成了四塊,國家的,大地主大豪強權貴士大夫的,中小地主的,平民百姓的。

最後這個群體就不要走上舞台了,能不讓你們餓死凍死,你們就得要感謝國家了,還談什麼權利!

文彥博與司馬光維持的是第二個群體,國家利益都放在這個後面。

王安石呢,他維護的不是中小地主商人,而是國家。

王巨齊人吼得響,實際維護的是所有的群體,甚至嚴格地說是前面三個群體,最後一個群體,王巨所做的不過是盡量給他們更多的生路,談不上真正的維護,儘管這個蛋糕確實在他手中做大了。

若是按照司馬光理論,這塊群體利益增加了,那麼另一個群體利益必然減少。

永和初,確實隨著其他幾個群體利益減少,第二群體利益在增加中。

然而問題是蛋糕迅速縮水了,原來蛋糕是五百克,第二個群體還能吃上兩百克,但現在蛋糕縮小到一百克,第二個群體那怕佔有了百分之七十的利益,也只有七十克。

而且國家財政越來越不健康,為了彌補國家的支出,朝廷只好將眼光再次放在兩稅上。兩稅從原來的三千幾百萬,又迅速上升到了五千多萬。其實也不多,畢竟宋朝農田增加了許多,疆域也在擴大,相比於原來的兩稅,現在兩稅依然算是輕的了。

然而一執行卻不是朝堂士大夫所想的那樣。

原來朝廷陸續削減兩稅,但不能滿足朝廷的需求,於是發運司、提舉司、轉運司官員互相配合,派人下去查看各州糧食產量與糧價,當地糧食豐收,糧價下降,立即派官員前去和糴,一是保障了朝廷糧草的需求,二是調控了糧價,以免糧價低而傷農。執行效果並沒有王巨想的那麼好,但也沒有出現大問題,總的來說,造福了百姓。

現在兩稅增加了近六千萬,沒有相關的和糴與調控糧價了,而且因為庇護第二群體,不但兩稅增加了,並且全部增加在中小主戶甚至佃農身上,這些人收入很可憐的,幾乎是靠天收,風調雨順了,糧價低了,災害多了,他們手中又沒有足夠的儲糧謀利,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們連溫飽都不能維持。少一石稅糧,一家人得活,多一石稅糧,可能一家人馬上就要挨餓。

所以後來天朝免掉農業稅,其實農業稅在國家收入中所佔的比例已經很少,但此舉卻贏得舉國稱讚,原因也在於此,對於這些低收入群體來說,那怕一百塊錢,都是好的。

沒有比較還好,一比較無數人都產生了失望。

於是對新朝廷失望的人越來越多,包括文彥博等人拚命維護的第二群體。

更要命的又傳出一條消息,朝廷將熊本貶往南方時,熊本因為常年奔波,已經染病在身。朝廷詔書下,熊夫人便對中使說,妾身官人已經重病,如何能去南方?然而中使不同意,強行將熊本逐向南方,導致病情加重,最後病死。

文彥博智商很高的,而且國家到了這份上,到處都是問題,捂都捂不住了。

於是再三上書,請求致仕。

文彥博終於退下,但國家財政危機卻在加重著。

秋天到來。

彼岸真的沒有船隊到達,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別看這些船隊,一邊是宋朝,另一邊除了彼岸,還有龐大的天竺、大食諸國,所以貿易量十分驚人,所帶動的產業不可勝數。

貿易中止了,這些產業一起息菜了。

不僅是這點,彼岸船隊沒有來,可越來越多的中小主戶與商賈生活變得艱難,因此繼續便賣產業,沒有彼岸的船隊,但有宋朝的海船,然後合夥雇他的船,離開宋朝,投奔彼岸,以至一張船票價值數百貫!

劉摯聽聞後,瘋狂地下令,禁海。

在王巨推動下,彼岸航海業發達,宋朝航海業也變得發達起來,不僅僅是外貿的航海,畢竟朝廷收回了交趾,即便占城未佔領,但也臣服於宋朝,南北調度同樣變得十分龐大。

這一棍子得打死多少人哪。

忠人義士還是有的,杭州府戶曹參軍曹翌接到詔書後,不顧制度,騎馬來到京城,買了一口棺材,然後帶著棺材來到宣德門,大聲朗讀,大意是說這幾年國家由於一波大臣倒行逆施,導致比秦朝還要殘暴,比隋煬帝時還要昏暗。今天我來進諫,明知必死,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希望我能用生命喚醒太皇太后與皇上,宋朝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是林則徐寫的,不過王巨為相時,有一次拿來引用,於是廣為人知。

他還沒有讀完呢,士兵就要將他往開封府拖。

結果無數圍觀的百姓強行分開士兵,要保護曹翌。

事情迅速傳到幾位宰相耳朵里,呂大防越來越後怕,他便說,這個禁海令不能執行,由是與劉摯爆發了矛盾。

兩個宰相發生衝突,為一人得知,邢恕。

這幾年朝堂混亂,大臣不是大臣,而是一群瘋狗,連老實人范純仁與王存都被咬成王巨黨,就不要說邢恕了。他成了王安石黨,蔡確黨,然後貶到永州。

永州在古代那是什麼樣的所在?邢恕不願意去,他想了想,以為自己與劉摯還有些交情,便寫信給劉摯,希望劉摯替他求一下情。劉摯回信,永州佳處,第往以俟休復。永州是一個好地方,你去吧,安心改造,等候將來的好運。邢恕氣蒙了,憋著悶氣去了永州。

現在聽到朝堂種種,他看到了機會。

機會就是朔黨一黨獨大,沒得咬了,內部開始產生了分裂,也就是相對要溫和一點的朔黨與激進的朔黨已經開始不和,於是給朝廷寫了一封信,這個永州佳處,第往以俟休復的「休復」則變成了「復子明辟」,歪樓嘛,人人都會嘀的,只是宋朝這群士大夫學問好,歪得有水平,那麼這句話意思截然不同,變成了永州是一個好地方,你去吧,等候太皇太后那天還政……

信到了呂黨御史楊畏手中,楊畏又翻出來一件事,新舊兩黨未激化前,劉摯在家中還指點過章惇兒子學業。

章惇既然是奸黨首領,你為何還要指點他兒子的功課?因為那時你未得志,所以巴結章惇,這說明了你的人品問題,人品不好了,如何當國家宰相?

劉摯自辨,但這幾年他太瘋狂了,朝堂不僅有「呂黨」,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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