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一波波

宋忠一行幹什麼,王巨已經講過了。

他愣了愣,雖然趙頊制衡術讓他時常無語,但也能理解,即便英武如李世民,這種制衡術依然無處不在,當然,以李世民的才情,人家玩得更高明。放在趙頊手中,卻玩出了黨爭……

怎麼辦呢,趙頊才情只是如此而已。

不過捫心自問,以趙頊的多疑心,對自己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他又說了一個敏感的話題,那就是用人。

在封建時代,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什麼最重要?非是制度,也非是律法,最重要的就是用人。

這是一個極度的人治時代,用人乃是重中之重。因此當一個國家有了一個不錯的皇帝,再用好幾個賢明有才華的大臣,國家就中興了。

這也是范仲淹發起的慶曆新政,大部分對著用人而去的原因。不過范仲淹根本就沒有想清楚如何用人,相反的,他的好朋友們乘機打壓異己,連杜衍這樣的四大賢相,也被稱為小人,異己打壓完了,韓范斗……所以這個新政烏七八糟,根本就不是象王巨前世史書上所說的那麼偉大。

再如宋仁宗,一是他自己的作為,二就是用好了幾個宰相,王曾,呂夷簡,龐籍,陳執中,劉沆,還有第一次為首相的文彥博,武功不提了,但文治上,彷彿是盛世了。

現在王巨講的就是用人。

以前他也講過,將合適的人才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但這次講的則是更尖銳。

「陛下,臣就要離開京城了,可能以後回京述職,還能得陛下召見,但做為宰輔。這也是最後一次進宮覲見陛下了。所以臣講一個重要的問題,剛才臣與陛下說到彼岸。實際對於赤貧百姓也許是天堂,要實際遠不及我朝矣。不過論百姓對彼岸政治的擁戴。卻遠勝於我朝。不僅有廣褒的生存空間,以及赤貧百姓生活改善的感恩之心。還有良好的吏治。」

「檢查組與幹部守則?」

「正是,在彼岸如果有一個村莊百姓生活貧困,作為彼岸的當地市鎮幹部,會立即派人下去解決,替百姓想方設法,改善其貧困的生活,放在我朝,能否出現?」

能不能出現。且看歐陽修與蘇東坡吧,歐陽修在漵州,整天與一群鄉紳遊山玩水,玩開興了,再說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蘇東坡在杭州呢,整天挾妓遊樂,寫詩作賦。

但不要說他們在地方不是好官,其實就到了這種地步,他們在宋朝官員地方政績中,算得還不錯了。

這種狀況了。想一想,所治境內那一個村莊貧困,會不會有官員親自下去解決?

「但臣說的不是這個。臣所說的這些幹部有幾個人乃是進士及第出身?一個沒有!即便舉人也罕見之,多是連一個舉人都不是的幹部。陛下,還記得我朝開國賢臣趙普王明等人出身吧?」

「幕僚?」

「也能說是胥吏,為何自隋唐起,國家重視科舉?其實臣以前所說的權利分配,也就是制度吧,也是從隋唐才開始進一步完善的,包括科舉,為何科舉。推陳出新,防止壟斷世襲。」

「我朝太宗更加重視科舉。也不能說不對,這一舉措。及時地將武將專權亂政得以矯正,然而自仁宗時起,科舉用人已經又到了重新矯正之時。」

「矯正科舉?」趙頊訝然。

「作為官員必須知書識字,但能知書識字就可以了,再者,就是吏治的才幹。因此趙普即便只懂半部論語,也是一個好宰相。但現在呢?有的士大夫幾乎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當真國家離不開這群進士及第的士大夫?彼岸有進士嗎,西方那麼多國度,有的國家也同樣強大,他們有科舉嗎?但另一方面呢,有些有才華的胥吏,因為非是進士及第,始終不能得遷。不能得遷,胥吏也不想好了。」

「王卿,你是說……」

「實際國家每年可以適度地提撥二三十名德才俱佳的胥吏進入官場,這樣各州縣的胥吏有了盼頭,特別有一些有才華的胥吏,那麼必然會專心配合各州縣的地方官治理一方百姓,以求得進。其次這些胥吏進入官場者,難度比較高,無一不是千里挑一選撥出來的,那麼就會對士大夫產生衝擊,最少不會有人喊出,這個國家乃是陛下與士大夫共治的國家!」

「如果國家想用科舉推新出陳,那麼就象太宗那樣,權貴子弟皆不得參加科舉。如果只考慮到用人,只有進士才是德才兼備之人?看看有多少進士官員導陋的表現!那麼何須糾結於科舉?就象有些反對戰爭的大臣,他們沒有弄懂一件事,想和平可以,但不是買來的和平,能買到和平嗎?結果搜刮國內百姓所民脂民膏,壯大外夷。或者就象西夏那樣,如果我朝不是時常地給二十幾萬歲賜讓他們不停地緩過元氣,那用得著糾纏到現在?和平可以,合縱連橫也可以,但這些只是手段,目標乃是強壯自身。削弱自身,強壯敵人,那叫和平嗎?所以始至今日,這與科舉用人一樣,已經在舍末逐末了。」

其實王巨這一番話也是掏了心窩,傳出去,多得罪人哪,這是對著了整個士大夫!

「有道理啊。」趙頊喃喃道。

「臣再說西北的用人,此次阿里骨背叛我朝,不得不滅了。但那樣,自秦州渭州開始,向西向北,皆是蕃人羌人的地界,如何治理,臣也說過了,恩威並用,以恩為本,以威節之,此外就是想法設法漢化融合,真不行,那就分化。但還有一條,臣也沒有講,那就是用人。西北百姓非是漢家百姓,民風剽悍,以後緣邊各小路經略使提舉使制置使,可以用文臣。但各州知州,甚至各縣知縣,最好全部用武將。只有用武將才能震懾。如果用了文臣,又是膽小怕死的文臣。唯唯諾諾,反而坐大了各部蕃人羌人的桀驁不馴。公正公平就好了,如果慣得厲害,那就是慣子不孝了。然後再雜以文臣為通判與主薄輔助各知州知縣,西北未來才不會有大的變故。」

其實不止今天,王巨給趙佣的開講,若是整理出來,就可以得到一套更先進的制度。

但是王巨雖變相地說了出來。這幾年也沒有執行,時間太短,而且因為齊商稅與銀行司本來就激起了許多矛盾,有的政策再執行的話,無疑會進一步地惡化這些矛盾。

不過總會有一些有心人注意到的。

高滔滔在位時不要想了,但高滔滔一死,以趙煦的能力,並且這些開講已經全部記錄下來,以便讓趙佣或一些重臣觀閱,那麼就會進一步開化趙煦的智商與思想。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人陸續地從中將這些制度與思想找出來運用,宋朝也就會進一步地改良。

武功上宋朝確實很差,但在內治上。不論怎麼辨解,明清都不及的,最少不及北宋。

王巨告辭,走回中書。

剛到中書,蔡確就低聲說:「文公於池州上書,也對朝廷的開戰報以質疑。」

「都想學趙普啊……」王巨搖了搖頭。

文彥博在池州,可能還未接到鳴沙城之戰的捷報,因此看上去,朝廷丟掉了洮州。阿里骨又繼續帶著大軍於熙河任意地縱橫馳騁,西夏集大軍於平西砦。西北搖搖欲墜。

「連他怦擊的呂夷簡都不如矣。」王巨又譏諷道。

呂夷簡被范仲淹這些君子弄到洛陽去了,但去了洛陽。無論范仲淹如何新政,呂夷簡始終不發一言。

王巨這句話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況且西北根本不象司馬光文彥博所說的那樣。

你們不是說呂夷簡是小人嗎,現在連小人都不如!

范純仁微微失神。

「范公,你父親為相時,貶斥了許多不作為的地方官員,說一路哭不如一戶哭,但為何新政失敗?不僅是新政沒有明確的策略,更是任人唯親!以為歐陽修等人是君子,結果這些君子上蹦下跳,甚至跳出水洛城事件,終惹得天怒人怨,導致新政失敗。我馬上就要離開中書了,中書由你與蔡公操持,希望你能銘記這一教訓。」

范純仁是舊黨,但在趙頊朝時,王巨對這些箇舊黨更防範,儘管范純仁是他推薦上來的。

這是警告范純仁不要將友情私情帶入到國家政務來,至於文彥博上書中說了什麼,王巨看都沒有看一眼。

因為馬上西北就用一個個事實說話了。

而且快得超過了王巨意料,第二天起,西北各種捷報又源源不斷地傳來。

先是梁乙逋聽到靈州城催毀的消息,宋軍兵臨天都山,他也急了,派使臣去通報阿里骨,又讓禹藏花麻立即發兵。

禹藏花麻這一回沒有猶豫不決,秘密派使報告梁乙逋,非是俺不發兵,而是宋朝官兵監督甚嚴,不過隨著阿里骨兩萬兵馬兵臨定西城下,也讓我有了機會。你再等一等,不用多,只要等上四五天,我就會將族中的兵馬暗中集結,與阿里骨裡應外合,一舉拿下定西城與安西城。

同時禹藏花麻又通知阿里骨,最好你還要派一部分兵力過來,定西城與安西城這幾個宋將士兵勇猛,只要你們再派一部分兵力過來,我就立即集結部下,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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