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前,商王盤庚為了解決內部紛爭,擺脫自然災害,於是決定遷都於殷,因此《尚書盤庚》里有一句話,乃有不吉不迪,顛越不恭,暫遇姦宄,我乃劓殄之,無遺育。」
因為在座的還有一些武將,王巨怕他們聽不懂,還做了解釋:「遷都過程中,盤庚對反對的,叛逆不遜的,詐偽姦邪的,犯上作亂的,輕者割掉鼻子,嚴重的將處以死刑,滅絕其全家。而聽話的良民,則於新都永建乃家。」
「可想而知,那次遷都引起的爭議與麻煩,比北魏遷都洛陽還要更多。但最終讓盤庚遷都成功,由此商朝中興,盤庚也成為一代名君。改革確實會產生陣痛的。」
「實際我一直很小心,就象介甫公讓我主持條例司,因為我敏銳的察覺到變法中弊端還是很多,因此拒絕了。直到現在的銀行司,相比於盤庚遷都的殘酷,銀行司有什麼?攤派嗎?沒有攤派,願貸則貸,並且還要看你有沒有資產抵押才會貸給你,願存則存。」
「利息高嗎,相比於風吉這個刁民的莫名其妙利息,一年僅是在一分利左右,能算得上高嗎?」
「而且我還擔心因為是朝廷產業,相關的官吏不作為,呆板,貪墨,不法,刻意放開兩成契股,讓個人加入,由他們派管事經濟人參與管理並且對之監督。」
「或者說與民爭利,是加了百姓稅賦還是如何的?沒有,相反,因為它的出現,朝廷可以大幅度對百姓減免相關的稅賦了。當然,任何事物如果吹毛求疵,總能找出缺點。但不能真的去吹毛求疵地看待事物吧?相比於它的優點,就是有些缺點又如何?我不知道富公為何反對之,難道爭了這些高利貸的利,你就反對嗎?或者說以後朝廷要鼓勵這些商賈多多發放高利貸了?」
面對這慘酷的現實。富弼能說什麼?
他躺在軟椅上,兩眼濁淚不住地流淌著。
趙頊走下來,用手帕替富弼擦了擦淚水,嘆息道:「昨天晚上。李卿將這些百姓帶到朵殿,朕看後,真的痛心啊。然而你們一直將王子安醜化,可王子安昨天說了什麼?」
「說你雖然保守,反對變法。反對銀行司,但始終是宋朝的三朝宰相,元勛大臣,特別是仁宗時,遼國來我朝勒索,你風塵朴朴地去談判,在那次談判中你表現得有理有節。還有馮卿,王子安也評價你,說你在廣南西路那幾年表現也十分地出色,張卿也一向以廉潔愛民著稱。只是你們受了一些不安份的人蠱惑欺騙。所以才冒然的進京。」
富弼,朕並不怪你。
但這就有意味了,不怪富弼,不怪馮伸己,不對張問。
可還有人哪,司馬光、劉幾、程顥。
最要命的是誰是不安份的人?
安燾整傻眼了。
趙頊又看著王巨道:「時辰不早了,已經過了三更時分。王卿,你認為這件事如何處理?」
「陛下,臣再問一人。」王巨走到安燾面前問:「安公,是誰批准你來京城的?」
富弼這幾個人退了休。到處跑一跑也就罷了,可你安燾沒有退休,能到處跑嗎?
安燾這時候也沒有力氣說話了,說:「王子安。我願意接受朝廷的處罰。」
「如何處罰?富公一生清名,卻因為你的私心,毀於一旦,而且帶著這些刁民來京城,是噁心陛下,還是以為陛下是胡亥。隨便著就可以指鹿為馬?」
其實是安燾這次被貶到陝州,對王巨恨意更加濃烈。
然後呢,一群商賈就過來了,替他接風洗塵的啥,然後就勸安燾,當然,靠安燾與這些商賈是掀不起來風浪的,但陝州離洛陽近哪,況且文彥博出手,文彥博被貶,做為文彥博的戰友們,他們會怎麼想?
如果是文彥博,這些商賈是勸不動的,但安燾那有文彥博的城府,又是在火頭上,一下子心動了。
好了,如果所在真相一起透露出來,事情經過就十分清楚明了了。
不要以為高利貸,宋朝放高利貸的人真的很多。
以及齊商稅,還有許多人對王巨本人的痛恨……
也就是銀行司推出來後,反對聲音會一直不中斷。
於是王巨便主動地找一個鄭俠,或者那條可憐的小魚兒,該學習的還是要學習的……這個對象必須城府沒有那麼深,這才能容易上當受騙,並且這個對象還必須有一定的號召力。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這個人不但要傻,而且還很天真。
王巨一直思考著這個人選,沒有想到安燾主動跳出來,王巨一看,安燾豈不是一個正合適的人選?
但有了人選還不行,必須有一定的條件。
因此王巨想到了朱純,也不僅是朱純一個人,這是為了以後操作賀蘭硯,王巨讓韓韞提前做的布置。
但朱純在陝州,陝州離洛陽很近,因此提前動用了朱純。
至於文彥博殺張睦,那是在計畫之外的。但已經發生了,王巨也無奈,只好加以利用了。
朱純便利用相互的往來,略略煽動了一下幾個陝州的高利貸商人。
這一切,安燾哪裡能知道?
大夥一起勸說,安燾便寫信給富弼等人,信中免不了又有一番添油加醋。富弼一聽居然這麼多鄉紳強烈反對哉,派家人刻意問了一下,他的家人能問誰?非富即貴,無論是對高利貸的打擊,或者齊商稅,皆是不滿的。
因此很快就患連起來了,然後一大群人進京請願。
但現在讓安燾說什麼?
我也是受這些商賈蠱惑的,為什麼你能受他們蠱惑,你沒長腦子嗎?
而且僅是他帶過來的人,就暴露出那麼多問題,讓皇上怎麼想?
安燾不言。
「李侍郎帶著皇城司的人下去盤查,在洛陽聽到一件事,說你在洛陽公開說我是屠夫,還說海外那群海商同樣也是屠夫。是啊,那群海商為了生存,確實殺了不少土著。但讓他們怎麼辦呢?或者讓他們用經義教化那些土著。他們有那文化嗎?」
「特別是在最東的那兩塊島嶼,氣候最是適宜人居住,而且風景瑰麗之極,彼岸三分之一的牲畜肉類皮毛。與香水,就是來自哪裡。因此海商在哪裡設置了四個居住點,並且取了很好聽的名字,花市、青市、麗市、林市。唯獨不好的地方,就是哪裡的土著個個都是食人族。從海商開發哪裡開始,始至我返回中原,已經有一百二十七名軍民被他們殺死吃掉,另外在一次鎮壓戰鬥中,因為指揮失誤,導致九十六名兵士的死屍或者俘虜沒有救回來,同樣也進了他們的肚子。」
「因此有請安公前往,總掌大局,用經義對這些土著教化,讓他們從此不在食人。與我朝移民和平共處。」
「你,你!」安燾肺都快氣炸了。
然而出忽他的預料,趙頊說道:「就依王卿之處理吧,王卿,那一市最大?」
「最大的是麗市,食人族也最多。」
「那就將它改為麗州,以安卿為麗州知州,馬上啟程。」
這不是當知州的,而是送給食人族當食物的。
安燾大叫道:「陛下,不妥。不妥啊。」
趙頊哪裡管他,之所以這次鬧得紛紛揚揚,正是這小子帶的頭,不嚴懲如何了得。
他使了一個眼色。侍衛強行將安燾架出去,並且一路押向密州,由密州返回麗市的海船,將安燾貶放到麗市。
司馬光等人臉都嚇白了,這不是貶放,貶放就貶放唄。那有貶放到海外的,就是貶放到海外,也不能貶放到食人族哪裡。
想一想安燾未來的下場,司馬光幾個人小腿都打顫了。
「司馬光,你難道沒有話要說嗎?」
有話說,但司馬光那敢說。
王巨這才說道:「陛下,將這些惡紳們先行關押到開封府大牢,再派李侍郎去洛陽,查問洛陽這群鄉紳的惡跡。」
「准!」趙頊立即說。
富弼的啥,真的不大好處理。
然而什麼時候輪到一群萬惡的高利貸商人發話的?
簡直不將朕當成一回事嘛。
這些商賈一個勁的求饒。
但毛用,被侍衛們一個個拖了下去。
這些人下場才是最悲慘的,除了極個別鄉紳確實沒有什麼惡跡,餘下的……正好秋風起了。
王巨等侍衛將他們拖走後,又說道:「陛下,再下一道詔令,從此以後,各位致仕官員,必須各回各的鄉里,勿得在某處聚集串聯,若有之,罷免其所有職官,重者管制處理(也就是象沈括那樣放在某個城市軟禁起來)。至於司馬公等人,以觀後效吧,如果還有類似的舉措,那隻好向林市、青市、花市安置了。」
實際宋朝一半以上的官員是死在任上的,不過也有不少官員得以善始善終,包括曾公亮、富弼,年高致仕。
但不是退休後就等於是白丁了,這些官員往往退休後還帶著職官。
比如富弼身上就帶著好幾個最頂級的職官,因此雖然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