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七百六十七章 反轉(上)

「陛下,」富弼本來站得腰酸腿痛,這一回忍不住,重新走上前道。再怎麼著,你是皇帝啊,不是粗魯的王巨,豈能在大慶殿上用茶盞子砸前來請願的百姓?

王巨這才走出來,來到富弼面前說道:「富公,莫急,陛下為何發怒,馬上你就知道了。

說著又將軟胡床搬來,將富弼按著坐下。

別爭這口氣了,請坐吧。司馬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富弼早站得吃不消了。

富弼無奈地坐下,還是不服氣地問:「知道什麼!」

王巨沖趙頊示意了一下,趙頊也沖身後的太監打一個手勢,太監退下,一會兒,諸親衛端上來許多矮板凳。

這也不成體統啊。

范純仁走出來剛想說話,趙頊說道:「諸卿,因為這次廷會有點長,可能到二更三更,才能結束,所以朕破下例。」

大家都十分不解。

頂多就是司馬光彈劾了,王巨再反駁,再長,能長到二更三更時分?

不過真到二更三更時分,這麼一直站著,誰能吃得消?

於是一個個坐下。

然而大家迅速發現了意外,護衛們也搬來板凳讓安燾他們坐下,不管如何,他們終是宋朝的大臣,但那些請願的百姓,那就站著吧!

大夥坐下,王巨說:「陛下,諸位,剛才司馬光說了齊人,我就先說這個齊人。」

經司馬光詮釋,那個齊人太噁心人了,也太容易迷惑人了。

因此王巨第一個就是說它。

「何謂齊,相齊,相等,似乎是有點那麼天子與庶民相齊的味道,若那樣,太祖太宗與趙普相公為何提出齊人?要知道蛇無頭不行,國家沒有領導,這個國家必然會動蕩不休。然而問題出在哪裡了?」

「司馬光。你修著了史書,上從三國分晉開始,下到我朝創立,同樣講述了許多朝代的興亡。為何興亡。似乎原因很多,外戚專權,宦官干政,君主昏庸,武將不法。但它們還不是秦漢隋唐真正覆滅的原因。當然,這些很重要,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導致國家政治不清明,再加上人口等因素,豪強兼并嚴重,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秦亡於民亂,漢亡於民亂。隋亡於民亂,唐亡於民亂,這才是幾個王朝滅亡的真正原因。為何民亂,兼并!」

「因此祖宗提出齊民,包括制訂戶等,越富者攤派的稅賦越多,甚至承擔力役,越窮者攤派賦稅越少,甚至都沒有力役。還有各個坑礦,起先也多由各地富人承負。」

這個制度真的很坑富。

唐朝是用罪犯挖礦的。但許多人認為不仁道,比如一些罪行輕可以改造的犯人,然而因為下了礦井,又是罪犯。胥吏不法,導致罪犯活活累死在礦井裡。

因此宋初制訂了一個制度,那就是交給這些富人承包,但不是現在坊場河渡制的承包,而是強行承包,比如這個鐵坑。一年只能產一萬斤鐵,但交給富人承包後,必須每年向朝廷交納一萬五千斤鐵,至於成本,管你什麼成本,至於產量跟不上去,自己掏腰包買五千斤鐵回來上交吧!

實際這些制度,就是有意打壓富裕的地主與商人,減輕貧富懸差。

包括科舉,大規模的科舉用人,甚至都不讓達官貴人的孩子參加科舉,那麼各個寒門子弟就湧入官場,推新出陳,國家就不產生嚴重的壟斷了。

當然,制度是一回事,執行又是另一回事。

「其實這些也算是齊人,諸位,你們中間有人看過或者聽說過彼岸的那二十條幹部守則,同樣它也是一種齊人。其用意一樣,減少兼并與豪強的不法,給底層百姓一絲生機。只要能活下去了,那個百姓願意揭竿而起?國家才能久治。」

「但祖宗如此,有沒有做到真正的相齊?實際彼岸也不能做到真正的齊人。我只用兩件事比喻,一是仕途,二是行商。彼岸現在還是提撥制度,但開始推廣層層磨勘制度,村鎮由百姓選舉,才能連任,連任後還能得到百姓認可,才能升遷,進入到市,到了市這一級別,離百姓已經很遙遠了,那麼只能採用精英任命制。但經過村鎮兩級磨勘,並且得到大多數百姓認可,至少在這時,各個幹部開始本質都是不錯的。陛下,諸位,聽出來有何區別嗎?其實與我朝一樣,只不過我朝是三級科舉制度,百里挑一地考出進士,再進行磨勘。彼岸因為無法執行科舉,所以直接從村一級行政磨勘。」

「彼岸沒有科舉,同樣沒有恩蔭,但子女想進入仕途,那就必須從某一村開始做起。那麼村長是什麼待遇呢?免其家田賦之稅,每年額外有十幾貫的補貼。然而幹部子弟想擔任村長,一年只有十幾貫補貼了,也就意味著他們還要多家中帶來一些錢帛,才能維持生活。並且同樣是村長,他們是空降而來,與村民關係不熟悉。那麼是否太苛刻了呢?」

「錯,非是苛刻,如果真有心入仕途,真有心想做好乾部,那麼放下身體,與村民打成一片,同樣是出政績,一個普通村長的政績能有多少人注意?但一個市長的兒子為村長,出了政績,又有多少人注意?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將認為當官就是謀取榮華富貴的那些幹部子女淘汰下去,而將真正想做好乾部的那批人甄別出來,得以提撥重用。這只是開始,一旦到了鎮級,這些人青年時代呆在父親身邊,對官場與公務的認識,以及父親的人緣關係,就會對其產生更大的幫助作用,那麼同樣為鎮級幹部,這些幹部子弟脫穎起來會更快。因此,所謂的齊人,還不是真正的齊人。」

「再說行商,我再舉一個例子,假如我的兒子長大了,現在又呆在我身邊,知道我要推出銀行司,他想行商謀取財富。那麼從現在起就可以利用這條消息謀划了,一是提前安排磚窯的地址。二是利用我的房宅,準備貸款。銀行司剛搭建起來,別人還在好奇之時,他就開始用房子抵押了貸款。磚窯籌建。如果能力再大一點,再加上他是我的孩子,各地官員多少會給一些照顧,也能迅速將磚窯盈利。能盈利了,又可以用這個磚窯去貸新的款項。那麼只要經營得當。一年之內,僅是利用這個房屋的貸款,就可以建設幾百座磚窯,說不定僅是一個房宅的抵押,就讓他在一年之內謀得幾十萬貫的利潤。然而普通的商人呢?才開始佼仿呢。所以看似齊人,實際哪來的齊人哦?」

聽到這裡,許多機靈有門路的官員眼睛一起亮了起來。

這個法子好……

當然,他們不會讓他們子女去直接經商,但他們家中有管事哪,經濟人哪。牙吏哪。

「再到齊商稅,雖然未來必齊商稅,但也只是理論上相齊,同樣的商貨,如果是平民百姓的商貨,胥吏可能會高估一點,相信略略高估,這些商賈也無法訴訟吧。然而若是達官貴人的商貨,胥吏可以只估半價徵稅,能不能相齊?」

「司馬公。我所說的齊人不過是這樣的齊人罷了,甚至還不及彼岸嚴厲,這也錯了嗎?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士大夫與武卒相齊,父母與子女相齊。天子與庶民相齊從哪兒得出來的?難道這幾天不讓你出來活動,讓你產生了嚴重的胡思亂想?」

有的官員忍不住低聲笑了。

王巨白了他們一眼。

這可不是一個笑話,如果讓司馬光這句話傳將出去,並且大家信以為真,那會非常非常的不妙!

但是趙頊卻在深思。

這個錄官制度好啊,朝廷一用恩蔭。二是科舉,但恩蔭的下場就是良莠不齊,並且莠多於良,至於科舉,也別當真了,當真讀好經義就是好官了?看看這幾個老傢伙,那一個不對經義滾瓜爛熟,可是呢……

不過再想一想感到茫然。

不僅這個茫然,彼岸真的有很多好東西啊,但放在彼岸行,放在宋朝就是不行。

難道大宋這個制度真的出現嚴重問題了?

實際這種制度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混合制度,其實上層的所謂選舉,真的是一個笑話。比如阿三與灣灣,那是越選越亂。

因此王巨將封建集權,天朝的那種半集權,以及民主的分權與選舉,一起混合起來搭配了。不過他記憶當中,前世天朝似乎也是在向這個方向進軍。

究竟如何,那需要時間去檢驗了,甚至他死了,都沒有檢驗好。

但不管怎麼說,比現在宋朝這種制度強吧。

「至於文公誤斬或有意斬殺張睦,不錯,文公與富公是朝堂僅存的三朝宰相,大宋巨擘。如果張睦是一名普通的商人,那也就算了,更不會值得我放下手中的繁忙政務,刻意騎馬去密州安慰。但張睦真的是普通商人嗎?」

「熙寧七年大旱,海商們捐助了幾百萬石糧食,救活了多少百姓,你們是知道的。但諸位,這些糧食不是變出來的,有的從萬里之外的彼岸,有的花高價從占城從交趾,從兩廣買回來的。那時候彼岸的船舶並不多,經濟同樣很緊張。這才是開始,諸位,我短短几年時間內,滅交趾,平大理,降占城,朝廷提供了五百萬匹小絹,餘下的只有來自兩廣的財政收入了,但兩廣能有多少財政收入。別的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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