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七百五十九章 張睦(下)

張睦回想了一下,那次毆鬥,李二郎手下確實有一個家奴,被他狠揍了幾拳,似乎揍得不輕,是扶著回去的。

不過打得脾臟破裂,張睦也不信哪。

就是脾臟破裂了,為什麼當場不吐血?

這中間肯定有蹊蹺,而且杭州府尹是文彥博,一旦進了杭州府衙,那就不好辦了。

幾個衙役見張睦久久不下船,站在岸邊大聲喝喊:「張睦,你殺了人,難道想拒捕嗎?」

也只是喊喊罷了,不敢真的上船來抓人的。

其他人勸張睦,立即乘快舟離開杭州吧。張睦想了想,卻搖起頭。

今年不是前年,前年不怕鬧得大,但今年就不行了,畢竟王巨已經回來,進了中書。

他就吩咐手下副手蘇子永,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利用這麼多年的貿易所攏來的人脈,暗中調查這件事,一方面立即派人快馬去京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李二郎父親李赫以前與船隊貿易往來的種種,一一稟報給王巨。

吩咐完,他立即下了船。

有兩個結果,一人確實是他打死的,但也是失誤,就算文彥博有意為難,頂多一個黠字流配,況且不是他們先動的手,那麼王巨暗中照拂之下,吃幾年苦,就平安釋放出來了。

二,人不是他打死的,而是另有蹊蹺,也不指望文彥博公正判案了,這時候就需要王巨在暗中幫助他討一個公道。

然而他拒捕,可能會引起他都想不到的後果。

所以張睦做了這個選擇。

他被衙役帶到公堂,文彥博似乎也沒有為難,更沒有喝令衙役笞杖,只是溫和地問了事情經過。

張睦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文彥博又派衙役將秀秀帶上公堂,再次詢問。

並且衙役又找到了當天圍觀的兩個路人。

人確實是張睦打的,但是不是張睦打死的,文彥博就讓忤作驗屍,結果確實是脾臟破裂而死。

文彥博這才大怒:「你們這群海商們。個個膽大妄為,前年公開毆打朝廷命官,現在僅是因為一點口角,便當街行兇。」

喝完。還未等張睦反應過來,便下令,將張睦拉出去棄市。

實際古代對死刑是無比的慎重,以為是刑之極也,因此唐朝創立了三覆五奏法。不一定是三與五,不過對於死刑施用前,必須要中央官員多次覆理,皇帝批准,才可以執行,以防發生嚴重的誤判,同時又延伸出臨刑稱冤,也就是斬首時犯人喊冤,劊子手馬上得停止執行死刑,因此唐朝死刑犯比較少。非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不多,而是執行死刑太繁瑣了,因此往往能不判死刑,官員就盡量的改用他刑。

但這個制度在宋朝漸漸廢怠,往往頂多只有一覆奏,皇帝很少過問,而是直接交給了三省、刑部與大理寺覆奏。不過對於死刑事判決,大家還是很慎重的,並且在死刑犯臨刑前,允許犯人好吃好喝一頓。與親人見面,當眾宣讀犯人罪狀,不搞秘密判決,不得用東西塞住其嘴巴。以便讓犯人說話,如果是冤枉了,犯人可以大聲喊冤,那麼這時候就得立即停止死刑,遞申提點刑獄司重新審查。

另外多是秋後黃昏行決,准許其家屬將屍首領回去安葬。若無親屬,官府必須給予體面的安葬。還有迂腐的官員,在死刑犯臨刑前,請和尚來念經祈福……

所以王巨在鄭白渠斬首了幾名胥吏,雖然用了有大量軍隊在此,執行的是軍法,依然引起了喧然大嘩。確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王巨這樣的舉措,是違反了宋朝律法制度。

當然,他在慶州、廣南與大理的不算了,那是戰爭,戰備區,可以便宜行事的。

不過在泉州,王巨同樣遵守著宋朝的制度,並沒有逾越。

現在文彥博也算是違反了律法制度。

不過他也不擔心,一是王巨破壞在先,二人確實是張睦打死的,頂多說判得有些重罷了。

就這樣,張睦被文彥博強行斬首了。

蘇子永匆匆來到京城向王巨稟報此事。

韓韞驚訝萬分:「張睦被文彥博斬了?」

王巨最早收留的門客就是葛少華、趙度、陶青、黃良,接著就是涇州韓韞、福建張銓之、河北黃驊、兩浙劉紹先、江南陸樂平、嶺南呂何讓。

這十個人除了葛少華外,餘下九人皆成為彼岸的核心成員,或者王巨身邊最可靠的助手。

除了這九人外,還有一些門客是延州十家商戶,或者是這九人間接推薦給王巨的,這些人數量不少,經過在廣南的磨練,或者歷年貿易管理中的考驗,有的人重新默默無聞,有的人也得到王巨重視。

然而彼岸幾百萬人,不只是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才。

有的人,如這個張睦,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人推薦,完全靠才能逐步爬上來的。此人十分穩重,有大局觀,善於協和矛盾,而且有經商的天賦,甚至上了王巨重點觀察名單。

「關健人未必是張睦打死的。」蘇子永不滿地說道。

如果真是張睦打死的,頂多說文彥博判得有些重了,然而這中間疑點太多。

「那是當然,如果真是張睦將那名家奴打得脾臟破裂,那名家奴為何不當場吐血,還能在其他人相扶下,回到李家?」

「文彥博為何這麼做?」

「很簡單了,你們在宋朝大臣心中,是一群桀驁不馴之輩,受此大侮,會有何反應?說不定連遷徙百姓都不要了,立即將船隊帶著返航。若此,彼岸也不可能繼續向朝廷提供金銀了。銀行司未成立,即宣布失敗!」

王巨說得可能有些偏激。

也未必是這樣的,十之八九反而是因為王巨本身,文彥博懷恨在心,於是將張睦斬殺了。在他心中,不過是一個小商人罷了,殺了就殺了。如果海客們真的激怒起來,他同樣是巴不得了。

然而王巨說後沉思起來。

無論文彥博是出於什麼想法,將張睦斬殺。接下來才是難辦的。

王巨不能說彼岸船隊,全是我一個人控制的。

因此對外用了一種模糊地說法,我在裡面有不少船,再加上對海商們有恩。因此有一定的影響力。只能說有一定影響力,但也做不到完全控制。

所以接下來如果海客們就象普通的宋人一樣,哭哭啼啼來到京城,向王巨訴冤,以他們以前留下的桀驁不馴之應象。大家必然會產生懷疑。

那麼就摞蹄子了,那更不妥了,若那樣,張睦都不會前往杭州公堂,以至被冤殺。

過了一會王巨問:「杭州有多少遷徙的百姓?」

蘇杭乃是宋朝最富裕的地區,因此一直移民數量不多。

而且自去年起,遷移的百姓也轉向了北方。

不過杭州有大運河之便,本身又是宋朝最頂尖的繁華城市,所以貿易地位十分重要,這些年來。貿易數量漸漸取帶了泉州,成為幾大市舶司中交易數量最多的。

但還是有想要遷徙到彼岸的貧困百姓,只是數量不多罷了。

蘇子永說道:「大約有兩千餘戶。」

「那也不少了,你派人對他們將情況轉達,然後公開說,由於文公加害,我們不敢呆在杭州,請他們回去吧。」

「這個主意好。」往哪兒回?都是一無所有的百姓,兩千餘戶,近萬百姓若是鬧將起來。事兒可不會小,蘇子永立即興奮地說:「太保,要不要……」

「可以暗中派人進一步蠱惑,但切記。寧肯動作小一點,效果小一點,不能讓人發覺,你們面對的不是普通官員,而是宋朝唯一存在的巨擘!然後……你們船上的商貨有沒有出售完?」

「早出售完了,現在是採購商貨。另外就是等候季風。」

「那就不用採購了,立即回去,乘著季風還沒有轉換過來之前,將船隊駛向密州港。再從密州港派一快船前支倭國,通知那邊的船隊,也不要去杭州了。」

這可不是在賭氣。

杭州港的採購,可不僅是為了彼岸的採購,同時還採購大量商貨,駛向大食那邊交易。

一旦不採購離開杭州,會給杭州相關的商賈帶來沉重的損失。

甚至不僅是杭州,還有越州,蘇州,江寧,這一片廣大地區的諸商人都會遭到沉重的打擊。

「然後再做一件事,解鈴還段系鈴人……」王巨在蘇子永耳邊小聲地吩咐幾句。

「妙極,」蘇子永聽完,高興地說。

「回去後,吩咐相關人等,善待張睦家人吧。」王巨又嘆口氣說道。

「喏。」蘇子永答了一聲,迅速騎馬返回杭州。

「這下子能將這個老傢伙拍死了。」韓韞道。

「拍不死,將其拍傷就算僥倖的了,而且想拍此人,絕對沒有那麼容易。」王巨清醒地說道。

然後王巨就當沒有發生一般,繼續處理著各種事務。

先是不惜巨金,將大批糧草調向陝西。

陝西報上來死亡人數達到六十萬,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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