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和又說道:「陛下,奴婢在臨離開時,少保曾說過一些話……他說,當道德敗壞了,就必須讓所有人都要遵守法則,一旦所有人都遵守法則,道德也就自然好了。但大家都以為道德好了,卻往往都會道貌岸然,假仁假義,道德反而壞了。最明顯的就是慶曆五大君子,範文正與龐公早逝,操守也算不錯。然而後面三大君子,雖然早年皆有作為,然而到了晚年,一個個官居高位,位極人臣,反而全墮落了。沒有一個界線分明的法則,只講道德,實際根本不是真正的道德。」
「另外還有一句話,然而熙寧變法中一些法令,確實是擾民斂財之舉,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律法。這個資本就是商業,也就是能有二分利,商賈就感到開心了。」
意思就是青苗法的二分利四分利,確實讓大家很不服氣。
所以他才在慶州執行一分利的年息。
似乎這個立場很公正,不過呢……高滔滔還坐在簾後呢。
何謂讓所有人都遵守法則?
王巨意思是如今宋朝官場與上層的權貴,大多數人都道德敗壞,因此必須強行讓他們都要遵守國家的律法制度,包括稅賦,更包括商稅。
兩個「聖人」,自己兒想吧。
想不好,我就在這邊逍遙自在,想好了,才派人請我回來。
兩人退下。
高滔滔說:「此子雖有才氣,仍十分霸道。」
趙頊微微嘆口氣。
確實,他也有點不舒服啊。
於是這事兒就拖了下來。
彼岸幾個知州奏章也陸續到了,大體上差不多。不過還有些區別。
呆在豐市的樂知州是最開心了,開始有了較繁榮的城市,氣候適應,就是季節是相反的。宋朝在過春天,那邊則在過秋天,那邊在過秋天,宋朝則在過春天。
然而很早王巨就說過了,大家也沒有感到詫異。
還有一個知州安排在西澳。那邊的情況也還好一點,就是人口比較少,時與土著戰鬥,嚇得他連城門都不敢出。
然後就是各個島嶼上了,其他情況還好一點,就是熱啊。
另外稟報了一個情況,那就是彼岸各個熱帶地區,也開始種甘蔗了,這是無奈,不能全種稻穀吧。所以有意識地引導百姓種植各個香料,果樹與甘蔗,然後用香料、蜜餞與蔗糖,帶動當地的經濟。
但這些蔗糖非是銷往宋朝的,難道不准許彼岸種植嗎?
其他的情況則與章高二人所說的差不多了。
隨後金子也送到京城。
大批的百姓又再度陸續帶到彼岸。
特別是陝西百姓,雖多是孤兒寡母的,但最少捲走了三四萬戶。
文彥博在洛陽以沉痛無比的語氣,連上了幾道奏章。
伐夏之戰過去了大半年,影響漸弱,所以他能大聲說話了……
並且文彥博在奏章里公開指出。隨著彼岸人口增加,必然會出現一個強大的國家。而宋朝對大海控制能力很弱,東海邊又缺少相關的軍事力量,這些海客桀驁不馴。未來必成為我大宋的危害。
趙頊看後,只是冷笑。
海客確實是桀驁不馴,但當真沒辦法對付?只是宋朝不想過份激怒海客罷了。
實際文彥博也不算是無的放矢,區別就是看這些船控制在誰手上,如果控制在倭國手上,則成了明朝最大的危害倭寇。如果控制在王巨手中,他難道想做倭寇?
不過王巨看似沒有提條件,實際提出了苛刻的條件,也就沒有人再提議召王巨回來了。
如果是這樣……王巨可能就會真流落到海外,做一個海外「小國王」了。
但是……
徐禧到了延州,為什麼是延州,而不是渭州。這種選擇非僅是為了西夏,還有遼國。
如果將延州到府麟路打通,構成一道森嚴的防線後,西夏就不會危脅到河東安全。不僅是西夏,宋朝一直擔心的是遼國與西夏共同夾擊河東。
所以最後捨去了李憲的策略,取了種諤之策。
其實兩策都沒有錯,錯的是執行的人。
但兩人迅速發生了爭執,按照種諤的意思是直接經營銀州。
為什麼是銀州,種諤大軍西征,遇大雪三軍崩潰,逃向延州,但留守在宥夏石銀諸州還有官兵,他們皆陸續先逃向銀州。而且西征開始時,府麟路軍隊與鄜延路軍隊就在銀州匯合的。
當地百姓全部逃亡了,州城也催毀了。
雖然第二年西夏陸續將這幾州接收回去,然而銀州還是一片瓦礫。
如果經營銀州,則將兩路全部聯繫起來,而且還有兩路軍隊援助,並且可以得到河東路的糧草與民夫支援。
所以看似大膽,實行是一個既穩妥,又有奇效的建議。
然而徐禧不同意,銀州是在山外,太危險了。因此提議築永樂城,而且沈括已經在周邊地區建設了六個堡砦,能夠互相輔助。
種諤不同意,前面有了一個羅兀城之鑒了,便說永樂城雖能依山為險,也看似將周邊諸砦一起聯繫起來,但無山泉,非是築城之良所。
兩人爭執不休,趙頊最後採納了徐禧的意見,棄銀州,築永樂城。又將種諤留守延州。
來了。
三十萬軍民被西夏人反覆絞殺,沈括率領的援兵與饋運皆為夏軍所阻,然而種諤卻在延州據城觀望,託名守延,沒有做任何救援。
此役,三十萬軍民僅是少數幾萬人逃了出來,高永能等一百多名將領全部覆沒,精銳強大的鄜延路軍,折損了大半。
趙頊聽到後,號淘大哭。連續幾天都難過得沒有吃飯。
又回到原來的話題,如果不是王巨與王韶,那就是趙頊好戰之錯。
但現在呢?
不但趙頊悲憤,所有百姓都感到悲憤。想一想。如果漢武帝不信任衛青與霍去病,能不能打敗匈奴?如果唐太宗與唐高宗不重用李靖與李績,能不能出現初唐時的那種無敵狀態?
這回不是只因數人有野心,五十萬男兒齊斷魂了。
而且成了八十萬男兒齊斷魂!
一時間無數大臣齊上書,責問趙頊為何不將王巨召回。
不就是犯了一個錯誤嗎。難道因為處罰,必須搭上幾十萬軍民的性命!
若論錯,趙普昔年犯下多少錯誤?然太宗為何還能重用?
如果論趙普與趙匡義的恩怨,那就太大了。不但趙普自己做木材生意,收錢椒的賄賂,還多次陷害趙匡義,包括趙匡義手下的親信大臣與岳父。
這豈不比碰了一下公主罪過更大?
高滔滔找到趙頊,兩場慘敗,讓趙頊大病了一場,此時身體還沒有恢複過來。高滔滔說道:「召王子安回來吧。」
兩次慘敗。犧牲的人數沒有達到八十萬,但經過統計,官軍、熟羌、義保死者達到驚人的六十萬人,至於花費的錢粟銀絹更是不可勝計。
想一想當年岐溝關之敗,死了多少軍民,不過十幾萬,宋朝感到就象天塌了一般。
況且是這麼多。
更要命的是這中間將士的數量同樣接近了二十萬,包括王巨推薦的超級名將高永能。
經過熙寧之初裁減,禁兵數量只有五十餘萬,然後是各地邊軍、土軍、弓箭手。至於陝西的則有十幾萬保捷、弓箭手與蕃兵。
但這十幾萬鄉兵式的將士則是宋朝最能打的軍隊。
然而經過這兩次慘敗後,這些鄉兵折損了近半,折損的禁兵實際不多,但這少數折損的禁兵全部禁軍中最精銳的禁兵。
可以說現在遼國皇帝不爭氣。否則率軍南下,宋朝最大的危機便到來了。
但高滔滔不知道啊,她只知道死了這麼多戰士,而且多是精銳軍隊,遼國雖然與宋朝搭成和盟,可兩次乘著宋朝危機來勒索。萬一再來勒索呢,若是再來勒索,恐怕這次勒索的胃口更大。
所以這時候,能讓王巨回來,其他的就忍了。
大不了以後朝廷就當養著一個丁謂,等危機過後,再慢慢解決吧。
高滔滔只說了一句話,但不僅是讓王巨回來,還默認了讓王巨回來,朝廷所付的代價。
正好呂公著又再次上書,反對朝廷開邊。
於是趙頊將呂公著外放到定州。
然後又將王珪召到內宮商議。
商議的就是元豐改制,重新仿佼唐朝制度,事無大小,於中書取旨,門下審覆,尚書受而行之。
也就是唐朝的三省制度,中書決策,門下審議,尚書執行。
那麼西府呢?
西府與三司則架空成宋朝原來的尚書六部了,會成為一個空殼。
這樣政柄就回到了中書,一是省得理財之人不知兵,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