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七百三十九章 裂車(中)

年底了,遼國讓涿州官員移牒於雄州,牒文上說,夏國來稱,南朝兵起無名,不測事端,請全兩國之歡,言尋舊好。

總體而言,蕭峰這個大哥耶律洪基反應能力相當的遲鈍。

還有路途遙遠的關係。

因此才剛剛得到西夏局面不利,於是來「調解」了。

趙頊回報,夏國主受宋封爵,昨邊臣言秉常為母黨囚禁,比令移問事端,同惡不報,繼引兵數萬犯我邊,義當征討。今以屢遭敗衄,遣使詭情陳露,意在間貳,想彼必已悉察。

這份回報也別當真。

而且遼國這時候也開始關注了,並且得到了宋朝五路大軍慘敗的消息。

反正你們宋朝是滅不掉西夏的,那就打吧。打得越熱鬧,我們才越開心哪。

因此也就沒有再說了。

然而這口惡氣,趙頊是咽不去的。

雖然這次伐夏慘敗而歸,不過也將西夏打成一片瓦礫,因此李憲退到蘭州後,就沒有再退了。再加上宋朝以前在德順軍鎮戎軍的經營,還有西夏在會州屈吳山與天都山所建設的諸堡砦,都讓李憲給催毀掉了。於是李憲正月上書提議,由此為基礎,派軍隊廣建堡砦,一直推到天都山蕭關,甚至以蕭關為基礎,再加葫蘆河可以用小船運輸之便,一直推到鳴沙城,直接威脅到靈州安全。

其實這條策略未來被北宋應用,陸續從西夏手中得到了會州西安州(天都山地區)與懷德軍。雖然沒有推到鳴沙城,但蕭關收了回來。甚至直接威脅到西夏對河西走廊數州的統治。然後……金人來了。

不過種諤也上書提議,雙方利害關係主要就是在沙漠,所以宋朝重心應當經營山界(指東橫山)。也不能說種諤想得不對,如果得到這個東橫山。那麼他的東二路大軍,就沒有必要從銀州一路打到石州夏州宥州。直接就可以跨過橫山,對數州進行攻伐。甚至包括鹽州。而糧食供給同樣可以直接從橫山運到前線,那麼那來的鹽州三軍因為供給不足而崩潰的慘劇?

不能因為永樂城之戰。就說種諤策略是錯誤的。

其實兩條策略差不多,都是中等規模的淺攻戰術。

能不能執行好,看主將了……

然而因為兵力受損,並且此次消耗了大量財政物資,宋朝只能考慮一路。

要麼從西南開始淺攻,要麼從東北開始淺攻。

於是朝廷在五月派給事中徐禧去察看。

不過因為王巨的出現,韓韞的提示,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展露在大家面前。那就是主將能力對戰爭勝負的影響。

所以趙頊心中在想,種諤是很能打的,徐禧飽讀兵書,這兩人配合起來應當不差吧……

另一邊,因為海客的桀驁不馴,多少也讓趙頊感到有些不愉快。

春天到來了。

彼岸的船又陸續地返航回來。

那個極其囂張的海客吳楠直接來到京城,然後向朝廷稟報,彼岸承諾的金子,不久就會運到京城。

去年一戰,雖然讓宋朝損失慘重。但因為內庫與國庫里儲備了大量錢帛,京城東南角倉儲區更是堆滿了無數糧草,因此宋朝沒有出現財政危機。

不過這一戰打來。整整讓儲備減少了一半多。

如果真拿西夏了,不要說一半,全部用完了,趙頊也不心痛,關健有沒有拿西夏?

其實也不能說是一無是處吧,雖然這一戰敗得很慘,然而極大的消耗了西夏的力量,不僅如此,還得到了西使城地區蘭州與龕谷。東北那邊同樣得到了米脂浮圖等重要的軍寨。

就是相比於這些收穫,所付出的代價太大。

因此這筆金子。對現在的宋朝來說,就更重要了。

趙頊派中使對吳楠進行口頭嘉獎。實際若不是因為吳楠去年將周潯與諸衙役暴打一頓。並且將周潯直接關押了十幾天,說不定趙頊還會給予吳楠加官拜爵。

不過吳楠也不會在乎這個官職的,除非真正給了高階的差官,但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等金子吧。

然而吳楠卻派許多人去了陝西,你們快快來京城吧,我在京城雇了許多大船,將你們直接拉到杭州,秋後就帶到彼岸,彼岸很美好,並且少保就在彼岸。

什麼,你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不能去彼岸生存。你這樣想就錯了,香水多貴你知道吧,你知道香水怎麼製造的嗎?養花採花你體力能不能吃得消?吃得消,那就走吧。

要知道去年這一戰,士兵傷亡可能不足或者勉強接近四成,然而民夫的傷亡卻幾達五成以上!

這些人在家中都是頂樑柱,死在異域他鄉,等於這一家就散了。

儘管朝廷也給予了一些撫恤,然而死了這麼多人,又能給多少撫恤,況且還有上面的官吏將領從中要剋扣一部分。

而且王巨在陝西有著巨大的威信,特別是在環慶路地區。

聽到這條消息,無數陝西百姓帶著簡單的李行乾糧,撲向關中,再從潼關沖向京城。

趙頊聽聞後,大驚失色。

如果沒有西夏之逼,走就走吧,說不定還能保護日漸惡化的水土呢。

然而邊上有一個西夏,這些百姓一起走了,以後靠什麼人來押運糧草,拱衛邊防?

趙頊只好將吳楠親自召到宮中責問。

吳楠說道:「陛,兩位中使去了豐州,帶去去年慘敗的消息。少保便找到臣,對臣說,因為西夏之害,陝西路本來是我朝建國之初最好的地區,然而現在卻成了最困難的地區,百姓生活疾苦,去年慘敗,陝西路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因此轉告臣。盡量將陝西路的百姓遷徙到彼岸定居,特別是那些烈士家屬。」

「王卿吩咐的?」

「陛,正是。臣安排的人,也是吩咐以烈士家屬為主。他們都是一群孤兒寡母,對邊防沒有任何幫助,相反的是國家的負擔。實際為了遷徙他們,我們將會花費更多,以後安置起來同樣會更困難。」

「吳楠,朕與你們說好的,每年准許你們遷徙三萬五千戶百姓,但去年遷徙了多少?各市舶司反映過來。說可能是約定數量的兩倍。」

「陛,臣等也不想哪,遷徙得多了,臣等同樣有著巨大的壓力,可那些百姓苦苦央求,並且冬天到來,臣等一走,這些貧困百姓衣食都無法保障。於心不忍之,最後將他們一起帶到彼岸。」

趙頊也不想再說去了。

遷就遷吧,反正百姓每年增漲的速度十分驚人。至於安置百姓的壓力。更與朕無關。

其實他真被王巨誤導了,當然,安置百姓會帶來一些財政支出。然而這些安置費用是貸,並不是無償支付。

這也是王巨一再注意的,升米恩,斗米仇。

統統無償給了,反而讓一些人產生理所當然的可怕想法。

因此雖有財政支出,但不是太大,大不了有些財政延遲的弊端。

再加上彼岸各行各業開始有了一些規模,比如這些婦孺,之所以說養花採花。只是讓她們更容易理解罷了。其實除了這個花卉業之外,還有許多勞動量輕的加工業服務業。

再加上廣陌的生存空間。不要說一年三萬五千戶了,就是一年給一個二十萬戶。那邊也有辦法安置去。

之所以說三萬五千戶,不過是給大家一個定心丸吃……彼岸的能力還是有限的。省得被人惦記。

趙頊想了想又說道:「朕准許你們遷徙,但這些百姓一定給朕安置好。」

「喏。」

「還有,陝西路乃是大宋要害所在,朕准許你們遷徙烈士家屬,但普通人家不得遷徙。」

「臣出宮後就立即去囑咐人。」

「兩個中使見到了王卿?」

「見到了。」

「王卿說了什麼?」

「陛,這就非是臣所能過問的。」

吳楠退。

但他越想越不對勁,這一定是有人嚼了舌頭。

於是第三天傍晚,帶著幾個人將值的孫固堵上,問道:「孫相公,少保在交趾殺人,你們說他是屠夫,少保在陝西殺人,你們也說他是屠夫,並且想方設法將戰俘一起歸還給了西夏。現在西夏殺了我們大宋五十萬軍民,不知孫相公有何感想哪?」

孫固的宅子離宣德門不遠,因此這裡屬於繁華地帶。

吳楠一堵,就圍過來許多百姓觀看了。

聽後一起大叫道,問得好,問得好。

吳楠又問:「就是少保與大長公主有染吧,這麼保密的消息,你們是怎麼查出來的,難道你們手上養著一群比皇城司還要厲害的斥候?」

其實已經有人這麼想了,但沒有人問得這麼直接。

說得好,說得好,又有人附和。

如果王巨不被逼走,那來的這樣慘敗?

「對大宋有大功的人,一個個逼走了,狄青逼得背疽發作而死,王韶逼得背疽發作而死,少保逼得遠走海外,孫相公,是不是很開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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