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七百二十一章 殺人的礦藏

沉香木是木頭,也不是木頭,它是白木香或沉香等樹木的樹心,因為受到外傷或真菌感染,然後分泌出帶著香味的樹脂,再經過幾十年上百姓的積澱,才產生的香料。

也就是不病變,就不會有香料產生,即便病變,還要經過很長時間積澱,並且只是樹心的那一小點部分。

因此產量極低,價格昂貴。

但這不是王珪說難辦的地方,老王說難辦,因為它是內藏庫的經營項目,不但與中書無關,就連三司都不便插手。即便提議,往往也會讓皇帝不悅。無他,內藏庫乃是皇室的小金庫!

王巨叫來一名堂吏,說道:「你去三司,將李司使請來議事。」

一會,李承之被帶來,王巨將這道奏摺給他又將他准許海船進入朱崖港補充供給,以及整頓公使錢的想法說了一遍。

中書有這個權利,但也要三司配合的。

李承之蹙了一下眉頭,前面的建議比較容易通過,大不了撥出一些款項,在那港口邊境上修建一個交易的小坊市就可以了,或者再多撥出一些款項,將周邊道路修葺一下。

然而後者就比較繁瑣了。

不過公使錢也確實到了不整頓不行的地步。

他最終額了額首,又說:「餘下的,鹽政徵稅的不標準等問題,我回去查一下,若真嚴重,朝廷可以派官員下去處理。但沉香之事,與三司無關。」

「這個我可以向官家上書。請示處理,但我喊你來,還有一事想要商議,就是整頓科配。」

朝廷養了許多人,官員官兵外戚皇室,因此除了稅賦之外,還需要拿錢購買一些必須的物資與糧食,因此產生了科配與和糴。科配是指各類商品,和糴是指專門從南方或者一些產糧地區購買糧食調度。

一般來說。朝廷都是根據市價制訂科配與和糴的價格,但層層剋扣,因此不管那一個商人或百姓,被和糴與科配攤派到了,也就必然悲催了。

比如以前的端硯,端州百姓沒有因為端硯獲益,反而成了最大的弊政。所以包拯才上書,取締了相關端硯的科配。

還有遂寧糖霜。在史上可沒有那一個包拯出面了,因此在科配的傷害下,遂寧的糖霜產業迅速萎縮。

但朱初平呈上來的數據更讓人觸目驚心,一兩一貫的沉香木,科配價格竟然只有一百三十文!

相信還有類似的殘忍的科配。

因此王巨就著這道奏章,將一些嚴重不合理的科配整頓出來。

雖然不是取消科配,最少讓被科配到的商賈與百姓能勉強承受得起。

「子安,黎峒如何處理?」王珪問。

「王公,這些弊病。我打算向官家上書,請求派一官員前去瓊州,再放給朱知州便宜處理之權,共同處理。至於黎峒百姓……我向官家上書,讓西府撥出調令,從廣南西路撥出兩千官兵,前去瓊州。配合朱知州。再讓朱知州與各峒首領協商耕地事宜,約束部民,然後立下誓約。那個保甲的什麼,也就算了,以免騷擾百姓。」

也只能如此了,再說。那個地區沒有一些弊病,能完全整頓好嗎?

「李司使,那個賬目有沒有盤算出來?」

「王公,還要等啊。」

這個賬目盤算太複雜了。

王安石變法,起初是均輸法,實際就是大買辦。

均輸法失敗後,轉置南方九路發運司。

實際在這之前。就有了發運司存在,有時候置,有時候廢,分為兩處,一是南方六路,兩浙,荊湖,江准。一是三門峽,周轉陝西物資的。後者只置了一兩次,時間也很短,主要就是前者。它的職責一是運,負責將東南物資運到京城,再從京城撥向北方與西北各地,二是買,買糧食,買布匹,但多是糧食,也就是和糴。

王安石重置九路發運司,性質產生了改變,不僅是運與買,還負責著南方九路的調控,增加了平抑物價與節約浪費兩項功能。

再後便是市易司,它的性質就是平抑物價,打擊不法商人囤積居奇,另外還明確了一個功能,那就是賣!

南方發運司並沒有取締,只是它又回到了以前的功能,僅是負責運與買。餘下的權利一部分重新回到各種轉運司與提舉司手中,一部分為市易司而服務。

所以這個賬目想對比出來,非常地困難。

但李受之又說道:「如果將節約也當成收入,那麼現在的市易司還不如回到原先的九路發運司。」

節約怎能不是收入?

況且還關係到雲南路與交趾路的融合。

王巨滿意地點點頭,舊黨有溫和派,新黨也有溫和派,比如李承之,王震,還有朱初平,都屬於溫和派新黨。

這些人的觀點,才接近於王巨的想法。

「李司使,繼續盤查吧,不然我不能說服大家。」

「行。」

「再下令,從廣南撥出一些錢帛,支持瓊州島四州軍。」

這也沒辦法,王巨在南方用錢用得暢快淋漓,無人過問,不僅是朝廷賜予了王巨權利,主要是南方用費大,朝廷支持力度不強,餘下的費用多是來自戰利品,或者王巨自己兒掏腰包了。

到了朝廷,得必須遵守朝廷制度了。

財政上的周轉,中書可以過問,但必須是由三司去執行。

朱初平還寫了一件事,海南百姓窮啊,故此多舉貸於豪富之家,其息每歲加倍,展轉增益,遂致抑雇兒女,脫身無期。宋朝的高利貸真可恨啊,可這個王巨真沒辦法了。

李承之回三司,王巨將這道奏章,以及他的想法寫下來,一起送給趙頊。

但很快,攻擊就來了。

第三天朝會上,孫固進諫道:「中書提議,從廣南內陸額外撥兩千駐兵前去瓊州島,瓊州亂乎?若不亂,為何撥兩千官兵前往?」

他的話外之音就是瓊州如果不亂。王巨提議撥兩千官兵,則是勞民傷財,無事生非。如果是很亂,那麼你以前主持兩廣軍財事務,是幹嘛的!

王巨譏諷道:「孫公,遼國現在可有吞沒我大宋之心乎?若有,孫公為何多次提議清靜無為。若沒有。我朝何必在河北河東邊境駐紮幾十萬大軍?」

其實王巨提議增駐兩千官兵,要的是震懾。而是戰鬥,與現在的河北河東大量駐軍是一個性質。

有了兩千官兵入駐震懾,才能與當地的黎人們處理好耕地糾紛,否則瓊州這些弊病仍會繼續持續下去。

孫固卻有意指鹿為馬,於是王巨以其矛攻其盾。

然後王巨又說道:「陛下,臣接到朱初平這道奏章時,中書有人擔心臣會因此被彈劾。臣南下,主要是為了平滅交趾,因此重心乃是廣南西路本土。對瓊州有些疏忽。當然,它也是臣的失職之處。如果因此朝廷對臣有所處罰,臣會毫無怨言。但切莫含沙射影指鹿為馬或吹毛疵地對臣進行攻擊。若此,恐怕任何州縣的地方官員,都不能處理好政務了。」

王巨真有錯誤嗎?

或者能說有吧,至少是疏忽了。

不過王巨南下,是為了滅交趾的。這才是主。至於治理廣南,只是順帶的,其實在平滅交趾與大理後,還能將廣南西路治理成那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非要在雞蛋里找骨頭,不但是王巨。任何官員都沒辦法做事了。

孫固無言以對。

趙頊說道:「王卿孫卿勿要爭執,瓊州因為遠在海外,朝廷罕有關注,確實存在著許多弊病。就如沉香科配,朕接到王卿進奏後,讓內藏庫查閱,科配價格竟然是太宗時的定價。若非朱知州上書。連朕也不知道此事。還有公使錢更是亂象叢生,到了整治之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按王卿所奏去處理吧。諸卿勿要再爭了。」

散朝後,回到中書。

王震欽佩地說:「王公,這樣處理也很好啊。」

他很擔心這道奏章會給廢除市易法帶來麻煩,但王巨大大方方地擺出來,反而沒問題了。

「王子長,本來它就不是多大的事,但想廢除市易法就不同了……」王巨說道。

即便整頓公使錢,只是整頓,不是廢法或變法。它只是朝政正常的微調,因此爭議不會太大。

然而牽連到變法廢法,等著鬧吧。

王震狐疑地處張璪一眼,王巨低聲說道:「非是張公,如果是張公,那倒好辦了。」

天氣逐漸涼了下去。

朝堂出奇的安靜,都在等呢。

以至有一天上朝,李承之對王巨悄悄說道:「王公,這些天我感到如坐針氈一般。」

全部在等著他盤好賬呢……

「李司使,你不要想那麼多,以後會很熱鬧,但只會對著我來,與你無關的。」

「為何?」

「原因多啊,我不結黨,我想法做事都有些激進,不討人喜歡,還有我有軍功。狄青是什麼下場,你忘記了?什麼時候將我醜化成嘉佑五年時的狄青,讓我黯然離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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