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漠孤煙直 第七百零七章 聖儒(上)

「子……少保。」

「韓兄,還是呼子安吧。」王巨道。數年不見,兩人在這個棧道的盡頭相逢,眼中都露出說不盡的歡喜。

「那就子安吧,」韓韞也瀟洒,大大咧咧地說:「子安,我在斜谷鎮定好了客棧。」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不過隨著宋朝安定,商業繁榮,幾條艱難的蜀道上也出現了許多往來的商隊,另外宋朝官府每年也利用秦嶺的木材,額定打造一些內河運輸的綱船,於是在斜谷的出口處設立了一個船塢,規模不及虔州的那邊,但也不算小,於是在這裡形成了一個繁華的集鎮,也就是韓韞所說的斜谷鎮。

再往前去一點,便是張載授學所在的橫渠。

但與史上不同,史上張載三起三落,心情不好,加上生活比較貧困,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可現在因為王巨的推動,張載身體健康,依然還活著。

橫渠王巨一定要去的,不過韓韞那麼遠地迎過來,與橫渠無關。

「子安,朝廷秋祭結束,官家封賞了一些士大夫。」

「有那些人?」

「文公加兩節度使數百戶食邑,富公為司徒兼太師,追贈了劉沆公、王堯臣公,又封賜了文公、富公、劉公、王公數子官職。」

「韓兄,勿用多想,文公與富公雖然下去了,但資歷深厚,官家此舉意在安撫。至於王公與劉公則是長於吏事,對大宋有功勞,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前任兩帝稍稍薄待,因此官家如今補恩。」

但不止如此。

宋朝大祭嘛,一是禮制,二就是大肆封賞。

這次秋祭除了這四人,其他人如王珪、曹佾、趙顥、馮京、韓絳、楊遂等大臣、外戚、宗室與武將,包括平南的功臣。如二章,熊本,燕達等文臣武將都有一些加恩封賞。

可這次秋祭的舉辦,除了國泰民安外。還有一層用意,那就是開疆拓土,無論王安禮等人是怎麼想的,王巨此番滅二國,降一國。確實大漲了宋朝的威風,甚至聽到王巨北歸後,西夏人又再度變得老實了。

因此趙頊除了隆重地對這四人封賞或追贈外,同時準備加授王巨一個國公與一個節度使。

國公的什麼那就算了,王巨終是太年青了。可是加授一個節度使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然而依政縣案子發生後,朝廷議論紛紛,許多大臣彈劾王巨,不管青紅皂白,最少你不能這樣殺人吧,而且殺了那麼多人。

反正在他們嘴中。能這樣說,能那樣說。

但確實當時王巨可以避免殺人的,只要他一聲大喊,那幾十名官兵還敢上前么?可王巨當時憤怒之下,讓手下出手,一下子幹掉了十幾名官兵,也釀成了潑天大案。

依政縣的官員胥吏們悲催了,王巨與巴蜀的奏報到了朝廷,趙頊大怒,立即下詔讓邛州將一干人等全部抓捕。押到京城,由御史台親自審問此案。

不過這讓許多士大夫產生反感。

在這一片彈劾書中,趙頊無法對王巨封賞了。

「封賞不封賞,無所謂。」王巨道。

所謂的節度使並不是唐朝那個節度使。它只是一個職官,王巨若是得到了,一年薪酬將會提高數千貫。然而數千貫,王巨真放在心上?

「子安,然而沈公與曾公皆離開京城了。」

沈括與曾孝寬下去與王巨無關,再說宋朝官員上上下下再正常不過了。韓韞指的是另一點,王巨在許多武將心中地位很高,但在官場上然並卵。

因此到了京城,主要還是文臣上的幫助,可王巨在文臣中的好友,不過數人而已。最好的二章一在交趾,一在大理,還指望王巨庇護呢。

小蘇因為兄長的牽連,弄到筠州去監鹽酒稅去了。

呂惠卿還行吧,但人在陝西。

曾孝寬與沈括略與王巨有些交情,然而也離開京城,到地方任職。

這意味著王巨到了京城,將是孤立無援。

王巨皺了皺眉頭。

一個好漢三個幫,韓韞所說的可非同兒戲。

直到此時,王巨才從參知政事的喜悅里走出來。

他喃喃道:「這個參知政事……有些燙手啊。」

「子安,以我之見,倒也無妨,走上一遭,比不走的強。」韓韞道。

他的意思是讓王巨到了東府後,還以隱忍為上,權當鍍金一回。因此做事就不能再象依政縣那樣衝動,那樣就會讓對手抓住把柄。

「韓兄,別說,我這回還真想做一番事……」

「子安,真要做事,那麼高調做事,低調做人。」

「這個不說了,那件事辦得如何?」

「漲了兩倍,難道……」

「繼續。」

「子安,花了不少錢。」

「花再多錢如何。」

「這倒也是。子安一片丹心對大宋,可是大宋對子安太薄啊。」

「也不薄啊,如此年齡,參知政事,就是當初的寇萊公也要艷羨吧。」

韓韞不知道王巨是在自嘲,還是說的真心話,他愣了愣道:「子安,如今軍功漸成你的累贅。」

「但不管如何,西夏必須要平定的……」王巨眼中忽然一亮。

想要平滅西夏,那可不容易。

它不是大理,總體力量差,又無唐朝時吐蕃的援助,只要能繞過當地的環境氣候水土,那麼就能一舉拿下了。然而西夏卻是擁有實打實的力量,況且當真西夏到了快滅亡的時候,遼國不出手嗎?

因此必須要決策者完全聽從他的意見,趙頊會聽從他的意見,可在這種局面下,會不會完全聽從他的意見?

不僅西夏,還有接下來的良化式的改革……

所以一路上他就在思考著。

「不狠心是不行的。」他心中暗暗想道。

「韓兄,你從京城來,可聽到什麼傳言?」

「京城各坊里也有相關的說唱本,不過自從子安在依政縣所做的事傳到京城後,朝廷派了皇城司出面,也於京城查問謠傳來源。」

這個就別當真了。上哪兒查去,頂多抓幾個說唱先生,讓他們在牢里吃一點苦,不久釋放罷了。

「那百姓如何議論的?」

「支持子安的百姓不少。他們認為交趾人殘忍在先,子安並沒有做錯。還有一些百姓也以為雖然子安立下大功,可是在南邊的手段確實有點殘忍了……還是有些影響的。子安,實際真的很屈啊,不說別的。就說熙寧七年旱災,如果不是子安出手,將會餓死多少人?」

「那次出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雖然我出手賑災,換取的是朝廷同意我們大量遷徙百姓。」

「官人,大不了這個宰相別做了。」瓊娘在邊上說道。

王巨哈哈一樂。

「官人,我們快點回家吧。」

王巨這一行,在南方漂泊了太長時間,瓊娘想家了,想孩子了。

然而這一行速度仍然沒有快起來。先是在橫渠鎮……

「巨兒,你來看,這是老夫新寫的兩篇文章。」張載說道。

王巨將兩篇文章打開來看,第一篇叫《爻變》。

其實張載鼎鼎大名的《西銘》開頭就是從易卦說起的: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

這篇溫仁厚德的文章被稱為宋朝四大時文之一。

但在這篇西銘里。張載說得還不夠清楚。

不是他筆力不行,而是他有的沒有想清楚,想不清楚,就寫不出來。

這些年師徒二人時常書信往來,受了王巨感染,於是有了這篇爻變。

易經六十四卦。乾坤不算,這兩卦代表著天地之始,陰陽分,所以有了第三卦屯卦,萬物始生,十分困難,不過是順應天地,所以必會欣欣向榮。但這時候仍很弱小,於是有了更困難的第四卦蒙卦……

這說明天地不是不動的,就象一個國家從開始到建立再到繁榮,各個時候就必須有各個不同的應對方法。

不僅六十四卦在變,每一卦中的又有六爻之動。

其實在這點上張載與王巨想法差不多,是贊成變法的,國家都困窘到無法救災的地步,能不變法嗎?但他與王安石的分岐是在如何變上。

直到遇到了王巨,受王巨影響,張載思想才漸漸成熟,比如這篇爻變。

如何變,改其短,揚其長。

就象唐朝天寶之時,明皇重視武功並沒有做錯。

《司馬法》里說,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易經里也有類似的話: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則無威;兵不可廢,廢則召寇。昔吳王夫差好戰而亡,徐偃王無武亦滅。故明王之制國也,上不玩兵,下不廢武。

現在的例子就是南唐,實際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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