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北部灣海盜 第六百三十四章 足跡

在謝晨眼中,王巨那就是宋朝最牛逼的官員了,能文能武,愛民如子,所過之處,無不受到百姓愛戴。因此每次離任時立即騎馬,不打招呼就走了,否則必讓百姓堵住不讓離開。王巨來到廣南,是廣南百姓的福氣,這些百姓卻如此不識好歹。

王巨啞然失笑,問:「子沾,你往深里想,能想到什麼?」

「深里想啊……不久百姓便會扭轉對子安的應象,不對,那是往長里想,非是往深里想,對了,百姓見識有限。」

「百姓固然是見識有限,還有一個你沒有想到,那就是百姓要求真的不高。」

「不錯,只要官員略略對百姓用一點心思,百姓就愛戴了,可惜許多官員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這就是集權制度再加上官本位思想所帶來的產物。

所以官不是父母官,而是老爺官,即便是好官,那也是青天大老爺。其實在內治上,宋朝官員做得並不差,甚至不亞於一千年後的官員。

相對來說,宋朝差就差在胥吏上。

可就是在宋朝,真正愛民如子的官員能有多少。

如果取消這個官本位思想呢?

王巨產生這個想法不是天方異譚,在宋朝是沒辦法取締了,已經根深蒂固,就是王巨做了皇帝,也不敢取消這種思想。

不過在海外還有一片片樂土,現在人還比較少,讓各個管事們進行著粗獷式的管理。然而最終涌過去的百姓會越來越多。儘管不會象去年,以及今年可能的數量。不過以後定下來。每年還會有不少百姓繼續向海外涌去。故土家園雖好,然而得要活著,為了活著,一些赤貧百姓只好陸續離開家園了。

當多到一定地步時,就不能再進行這種粗獷式的管理了,至於宋朝派官員過去管理,王巨還沒有想好怎麼對付呢。

但宋朝派幾個官員乘著船漂洋過海,當真能將那麼廣大的地方控制起來?

如果那樣。唐高宗李治能用豆腐將自己撞死的,這樣都能控制起來了,俺們為什麼連波斯都督府都無法管理,僅是一年來時光就丟給大食人了。

因此就要制訂相關的律法制度,現在的制度王巨看不慣,可去推廣民煮制度?那不是民主,是煮自己煮百姓,就象蘇緘這樣,害人害己。

並且威權制度喪失,幾十年過後海外的百姓就象環州的那一部分慕容族一樣。整個海外就亂了套。

其實很多事,王巨即便帶著大手指。還是辦不到的,然而問題是,這件事辦不到,還躲不掉。

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王巨忽然想到在江寧求舍問田的王安石,王安石可沒有大手指,雖然變法中有種種不好之處,實際認真地去想一想,王安石也不容易的。

海外那片暫時還不急,王巨又說:「再如愛民如子,可民是什麼民,士大夫權貴,當地的豪強富紳,或者是中農,或者是赤貧百姓?即便將他們都當成民,得有什麼樣的能力,才能將這一碗水端平?」

「確實很難啊……子安,這倒是一件事,幾十年後,那邊也要出現這情況。」謝晨也想到了海外。

現在遷徙的多是赤貧百姓,吃的喝的住的用的,皆是先行資助給他們的,大家處在同一起跑線上,可幾十年過後,同樣會象宋朝這樣,各戶情況參差不齊。

只要產生嚴重的懸差,就會產生各種尖銳的矛盾。

別的不說,就說這個民吧,如何端得平?

就象王巨明知道兼并在宋朝危害越來越嚴重,但並沒有明顯去打擊兼并,相反地,不停地與權貴豪強做著讓步,特別臨走時,又囑咐葛少華做出進一步的退讓。

這只是一州,放在若大的國家,豈不是更難?

兩人一陣沉默,卻聽到窗外的議論聲。

王巨進了客棧,當然,更多百姓也得知了消息,有的人便在議論。

也不是全部說王巨壞話,還有一些消息靈通人士,聽到王巨不少傳聞,認為王巨是好官,是蘇緘誤會了。

其中有兩人在爭辨,說的是當地土語,王巨又聽不懂了……

謝晨忽然臉色巨變,低罵道:「這些刁民。」

大約其中一人說了很難聽的話。

「子沾,莫要動怒,實際這是一件好事,百姓對我期望低,那才能做出政績,如果期望高了,就象我當初初到泉州那樣,反而不好做事,做了,恨了。直到第二年才漸漸好轉。」王巨勸說道,罵就罵吧,當官的,就是被人贊的罵的。那怕是再壞的官,也會有人愛。那怕再好的官,也會有人罵。

然而宋朝好就好在這裡,沒有堵住悠悠眾口,這也是一種變相的監督。

「我很想問一下他的名字,再過一年後,看他如何評價明公。」

蘇緘在邕州雖犧牲了,但留下了濃濃的一個足跡,王巨也會也必然留下一個更濃的足跡,而且不是邕州,而是整個廣南。

與軍事無關,既然經略了,那就有民生與經濟……

東風徐吹,遠處海面上駛來一支浩大的船隊,市舶司的官員與衙役一起忙碌起來,這麼大的一支船隊,那意味著會帶來無數稅收,以及大量的香料珠玉。

高文秀用手搭在眼睛上方,眯著眼睛問手下:「咱家眼睛不大好,來的可是泉州船隊。」

這句話有一個歷史背景。

宋朝市舶司分成四處,廣州,泉州,杭州灣與密州。

密州是王巨推薦後成立的,實際沒有王巨,密州也會出現市舶司,但那要更晚一點。

杭州灣不是杭州一處。而是分成秀州與明州、杭州三個部分。好幾個處。多時有五六處,有時又取締了一兩處,那麼只有三四處。變動最大的就是秀州。

杭州灣市舶司雖數量多,可規模最大的仍是廣州與泉州。

這也是時代產物。

唐朝最初對外港口就在廣州,因為唐朝禁止百姓出國,所以海商多是外國人,大食與南海的海商,有的外國人開始在廣州定居。後來唐朝分裂。南漢幾代人君雖然昏庸,不過對市舶司這塊還是比較看重的,畢竟它能帶來許多收入。

因此外番海客,多將船駛入廣州港交易。

泉州港後來居上,也是因為唐朝,唐朝不準百姓出國,但不是不準百姓造船,後來泉州海船技術漸漸超過了大食船與南海船,於是有了一個龐大的造船基地。然而因為福建路人口太稠密了,又是地少山多地形。其實從唐朝時就有百姓私自出國出海謀生。

五代十國開始,沒人管了。宋朝同樣沒有禁,因此出海謀生的人變得更多,包括到海外做生意的,他們的船隻多駛回泉州港交易,因此造就了泉州港漸漸後來居上。

但沒有王巨帶來的變化,現在兩港規模彷彿,直到王巨將重心轉移到海外,自己又在泉州擔任了四年半知州後,泉州港才正式取代了廣州港頭號市舶司的地位。

不過王巨的那些船隊,還有一部分疏散到了杭州,密州與廣州。

別的船隊都有一些走私行為,包括大食船隻與極少數廣州本地海客的船隻,甚至一小部分也涌到廣州來交易的泉州船隻,特別是廣州這種地形,現在廣州港下面的島嶼更多,番禺、中山、順德、江門、斗門、珠海、澳門這些地區多與陸地不相連,而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島嶼,以至廣州入海口處外,分布著大大小小几千個島嶼。包括廣州港的對面,就有許多島嶼。這種複雜的地形也意味著更容易走私,不過王巨與延州十商戶名下的各支船隊絕對沒有任何走私行為。

而且他們一來就是十艘以上的大型海船,廣州市舶司的官員又不清楚底細,所以呼之泉州船隊。

一個衙役眺目遠望。

船隊是藉助漲潮而來的,但在潮尾,否則在潮頭上潮水又太急了,停泊時就會發生危險的撞擊。有的水手在放下風帆,不過有的桅杆上飄揚著各色旗幟,其中有不少鮮艷的紅色旗幟。

衙役說道:「是泉州船隊。」

因為這幾支船隊喜歡在紅色旗布上綉著一個大大的「宋」字,現在沒有國旗的說法,但卻成了他們的標誌。

衙役又說道:「高舶使,好多船。」

「船多嗎?有沒有載滿?」

「大多數載滿的,大大小小好幾十艘。」

「快,派人備宴。」高文秀驚喜地說。

船隊徐徐進了港。

各艘船依次停泊,大大小小共計八十多艘船,其中還有恍若巨無霸一樣的超級巨艦。

一年進出廣州港的船隻不小,但論單支船隊,卻從來沒有過這樣龐大壯觀的船隊,以致岸邊湧來許多百姓觀看。

可能怕出意外,後面一些船上有許多水手提著提刀,在船舷邊不停地巡邏。

十幾名管理陸續下了船。

有的人認識,立即走過來沖高文秀行禮。

「孟管事,看來幾位東翁發了財,又治了許多新船。」高文秀說道。

「哪裡,是有另外一些東翁參與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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