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北部灣海盜 第六百二十九章 條件 上

如果沒有其他的選擇,趙頊只能默默吞下這個苦果。但有了其他的選擇,以趙頊好強的性格,會做如何的選擇?

他放下表賀,說:「傳詔,兩府兩制台諫三司各部司主要官員,皆來延和殿議事。」

太監下去傳旨。

一會一百多名重要的京官一起來到延和殿。

趙頊取出一份存檔,對身邊的宦官說:「念。」

也就是去年趙頊與王巨的對話記錄,不過用文言文整理了(註:宋朝除了發音不是普通話外,口語已經與後世很接近)。

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默默地吞下這個苦果,還有一個,就是立即起用王巨。

王珪說:「難怪他將妻子一起留在了京城。」

去年王巨與趙頊那番對話後,王巨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購買了一個大宅子,就在趙念奴宅子不遠處,因為地段好,整花了三萬多貫錢,以至妃兒連連嘆貴。

確實京城房價漲得讓一些百姓叫苦不迭了。不過王巨倒是看得開,這樣的地段,將兩個時空物價對疊,三萬幾千貫,能不能在京都同樣地段買一個三室一廳的宅子?

因此王巨只是笑笑。

買這個宅子,有兩個用意,那邊兩個宅子一個給了小妹做陪嫁的嫁妝,一個給了張載的兒子張貴。

小弟成親了,得有一套宅子,京城也需要一個落腳點。

再說置了宅子,就象王煎臨行前拚命買地一樣,別人問他為什麼。這樣皇上將六十萬大軍交給我才不會起疑心。

有了這個宅子。等於有了根。而根在京城,非是在海外,在延州。但與其他權貴不同,王巨自始至終未置一塊耕地,不過這個耕地對他來說,真的……

還有就是商業性用宅,王巨雖有幾處宅子,鄭白渠的那個宅子當成了學校。延州的宅子等於空掉了,但都沒有租賃。

不過這也引起一些大臣議論。

特別是在待漏院等候上朝時,大臣們就喜歡說一些八卦。

王巨前面買了宅子,後面就有大臣在猜測王巨的財產。一是蔗糖作坊契股的收入,似乎王巨讓出一半給了延州十個商戶。不過餘下的一年還有不少收入。

至於王巨承諾的那兩百萬貫獎勵撫恤也早償還了,現在是凈得的。

其次就是王巨與他帶過來的延州十家商戶治辦了多少海船,王巨肯定在中間摻了一腳,於是有人猜測可能有幾艘海,為何是幾艘船,都是大船。造價貴,一艘就得一兩萬兩三萬貫了。幾艘大型海船。也是一筆不小的財產。還有的人猜測可能有幾十艘,最膽大的人猜測有近百艘。正是王巨與十個商戶占著絕對的數字,才在這些商賈中起著主導作用。

一個……也沒有猜出真相。

但這是在海外海上,任誰也沒辦法去查了。

無論是王巨做好事,或者資助了國家,或者私下花銷掉了,大家全部無可奈何了。

這也是王巨丟掉三個作坊的原因。

三個作坊在大臣眼皮底下,看得清楚,紅眼的人多,不如主動放棄。

大家對他財產如何議論,王巨不管,隨後連續辦了兩場婚禮,一個是三弟的婚禮,一個是張貴的婚禮。

隨後王巨帶著三弟去了泉州,張貴仍留在京城讀書,努力考一個舉子再說吧。

但王巨卻將妃兒與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留在了京城,只帶著瓊娘南下。

王珪說了,知道的人皆恍然大悟,那時王巨已經斷定郭逵南下不能滅掉交趾。然而嶺南煙瘴之地,自己吃一點苦倒也罷了,不能讓妻子孩子也隨著吃苦,於是留在了京城。也算是吧,實際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人質!

趙頊又是滿臉苦澀。

當時不是沒想過王巨,雖然王巨熙寧七年來京時說我不想碰兵事了。

不過真下詔強行讓他擔當重任,他能拒絕么?

但與兩府宰相商議時,皆認為交趾比較容易平滅,就那麼一個蛋大的國家,與福建路相彷彿,十萬大軍南下,還不手到擒來?

而王巨在泉州一年卻為宋朝帶來巨大的收入,關健是他那一套,其他官員都不懂。

因此商議來商議去,最後讓郭逵做為南下的統帥了。

現在看來,是何等的錯誤。

十萬大軍,二十萬民夫,從四月就開始徵集,六月出發,每天得消耗多少糧草物資,去年好不容易重新充盈起來的國庫,因為這一戰又空空如也。

那就算了,積攢財政就是為了花銷,為了強軍強國的。

然而這一戰,卻死了那麼多人,十萬大軍有五萬大軍是從京城抽調的禁軍,可五萬京城禁軍回來的只有兩萬三千人,死掉了五成半!

如果按照慶州那一戰犧牲烈士的各種補償,一名烈士前前後後合計補償給了其家人兩百多貫,那麼這次朝廷得拿出四千萬貫出來發放撫恤!

花掉了那麼多錢,死掉那麼多軍民,僅是為了換來富良江畔的一場勝利?

王巨在泉州這幾年替朝廷賺的錢合計在一起,也不夠這一戰花銷的。

吳充好笑地說:「王公,你不要將此子看得太過神奇,就象他說災害過去,今春到來,又有旱災發生。」

雖然這次旱災遠不能與熙寧七年那次旱災相比,不過也算是很嚴重了,幾乎能與趙頊即位之位的旱災相彷彿。而且旱災重災區卻是在東南,哪裡是宋朝的錢袋子,大米倉。

因此這次旱災影響仍很重的,甚至許多大臣正眼巴巴地等海上船隊回來,海客們還「欠著」三司一百萬石稻米,正好可以用來救急。也不要往京城調運了。就在東南發放吧。

王珪道:「王巨豈有如此之能。吳公,你高要求了。」

雖然有點本事,但是人,不是神,不是妖。

不過這也反映了大家的心態,雖有旱災,但災害能在承受範圍之內。雖然死了許多軍民,花費了許多錢帛。因為內庫充盈,此戰趙頊還從內庫刻意撥出八百萬錢帛用于軍費,內庫撥出錢了,國庫就能稍稍寬鬆了,雖不能達到戰前目標,不過終是勝了的。

朝廷現在兩個選擇都可以。

可以繼續讓王巨前去廣南,看能不能如他所說的那樣做到。可以就此停下,至少交趾不敢再入侵,南方安定,朝廷對南方百姓有能一個交待了。

於是馮京說道:「陛下。交趾乃化外之地,得之無益。去之也無害。況且七年大災,八年災平,百姓還未安定,交趾入寇,今年又有旱災降臨,熙河兵戈一直不休,天災兵禍人禍,接踵而至,陛下當慈憐百姓,就此休養生息了。」

馮京本來還想說遼國那邊還沒有談好呢。

不過王巨在那場談話中,再三譏諷了朝中大臣恐遼,恐過了頭,因此忍著沒有說。

元絳道:「吳公此言也是,不過臣就害怕交趾恐成第二個李繼遷。」

因為王巨在那場對話中,反覆將交趾的地形與李繼遷起事時的南河套形相比較,並且說交趾的地形比南河套更複雜。

地形做比較,難免就會將兩個國家也拿來做比較。

開始時李繼遷地盤也不大,不過延州北部橫山向北的銀夏地區,以及南河套。結果現在變成了一個讓宋朝成為惡夢的國度。

那麼交趾呢?

這樣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交趾將佔城真臘收復,再加上它們那個惡夢般的熱帶雨林地形,那就會真正尾大不掉了。而且現在的南方與史上的南方不同,因為木棉,這八九年來陸續地遷徙了二十一萬餘戶百姓,如果不是木棉司過於斂財,能遷徙的百姓數量會更多。所以趙頊有時候想一想,東南數路這個百姓看來是太密集了。

陸續遷徙了這麼多百姓,還有那麼多赤貧的百姓湧向海外,以至幾百艘巨艦,去年都沒有裝完。若是沒有木棉司與海外的疏散,這幾路百姓數量會增加到什麼地步?

其實這樣想是錯的,擠一擠,這麼大地方,不過四十幾萬戶百姓,其中還有許多是來自北方的百姓,那麼也容納下去了。就象現在的泉州,二十萬戶百姓,大家一起叫多,人口太多了,太稠密了,土地太緊張了。但到了南宋,變成了三十多萬戶!

真惡性發展下去,大不了多溺死自己的子女了。

當然,這個擠的空間終是有限的,但在趙頊這一朝,不會產生致命性的危脅。

這麼多百姓遷徙到嶺南,不僅是木棉創造著利潤,人多了,還有一些百姓種茶葉,辦作坊,種水稻,這些也給朝廷帶來了收入。

廣南再也不是宋仁宗時可有可無的廣南了。

那麼一旦交趾壯大起來,成為第二個西夏,難不成象陝西那樣,派駐重兵,建設無數堡砦……若真出現那個後果,這個兵費馬上就要激增。而且三面皆敵,宋朝的處境會更困難。

馮京嘴張了張,想說也不敢說。

自己為了國家與百姓,想息事寧人,但萬一出現了那個局面,自己無疑就成了一個歷史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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