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北部灣海盜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是不想

王巨瞥了一眼那道奏章,說:「國家蒙此大辱,陛下下詔由郭逵南征交趾,臣也以為正確的做法。不過臣思付之,卻有兩條不妥之處。」

「那兩條不妥之處?」

「請看潘美滅南漢,太祖留潘美在潭州呆了兩年之久,潘美於是在荊湖南路操練土兵,又派出斥候打探南漢消息。由是一舉定乾坤,不用多久,拿下整個南漢。然而臣問陛下,郭公有沒有去過嶺南,對交趾熟不熟悉?」

郭逵在荊湖南路擔任過一段時間軍職,還立了一些戰功。

但嶺南,不``好意思,郭逵一次也未去過,更不要說對交趾熟悉了解了。

「陛下,潘美平南漢,於年末發兵,春瘴到來之前,南漢已定。然而郭公乃是什麼時候發兵的?」

「瘴癘?」

「不是瘴癘,準確說是瘧疾。昔日太祖平河東時,在太原城下,因為夏天到來,又於水草之地扎軍,導致三軍沾染了瘧疾,不得不撤軍回來。曹彬平南唐時,三軍也開始有了瘧疾,一度差一點讓太祖下詔撤軍,不能一統江南。況且是嶺南之地,蚊蟲最多,惡性瘧疾最為流行之所,因此才有了種種妖異的瘴癘傳說,再說三軍又是六月南下。」

「木棉司遷徙了許多百姓去了嶺南,為何多平安無事?」這正是趙頊眼下最擔心的。

「陛下,不僅是木棉司,因為海商遷徙百姓,北方許多赤貧戶走投無路。於是紛紛南下。雖然總數量不及木棉司移民之多。但從去年秋天到今年夏天,南下的規模卻超出了木棉司任何一次遷徙規模。」

「就是。」

「是如此,雖然福建路瘧疾危害不及嶺南,然也有之。但為何沒有出事,因為他們是分批而來,多者不過千人,少者只有幾十人。而且多在走動的,到了目的地後立即疏散。即便有瘧疾患者,也多隔離了,所以不會產生大規模的惡性傳染。可惜章子厚離開三司去了湖州,不然陛下可以向他詢問之。然而三軍行軍則不同,幾十萬人擁擠在一起,有時候行軍,有時候紮營不動,於是蚊子互相吸血,互相傳播這種病菌……因此以臣之預料,郭公此次南下。可能因此出現傷亡,甚至可能傷亡數量超出了戰鬥性的傷亡數量。況且交趾乃是熱帶雨林氣候。河流密布,叢林濃密,幾乎無法見天日。即便郭逵拿下交趾的都城,只要交趾國主帶著手下大臣撤退出去,就會成為第二個李繼遷。並且比李繼遷那邊的沙漠戈壁地形更讓人頭痛。如果繼續剿滅下去,滯遲的時間越久,軍民非戰鬥性減員數量就會越大,最後只能撤軍。也就是郭公此次南下,能擊敗交趾,但不能滅掉交趾。」

「你看這道奏疏。」趙頊又摸出一道奏章,是章楶寫的。

章楶還在河北,他聽到朝廷六月發出大軍南下,先是不大相信,又派人打聽確認後,立即想到了他以前在慶州,王巨就專門與他討論過如何滅掉交趾。

於是上書,將種種弊病說了一遍,大體上與王巨所說的差不多。

又說道,若是想滅掉交趾,不能這麼打,除了王巨,沒有第二人選可用,然後又說了那次議論,章楶隱晦地指出,那時王巨大約就已經料到了有這次兵禍發生了。

他的奏章到了京城,大伙兒有點不相信,那時就料到了,這也太神了。

然而還有王巨這道莫名其妙的奏章呢。

因此趙頊將王巨召到京城詢問。

王巨看了看,當然,章楶絕對不會產生歹意,這也是為了國家推薦人才。

他想了想說道:「陛下,是有這麼一次談話。」

「那是什麼辰光?」

「熙寧四年,當時臣僥倖大捷,不過看著朝堂動向,知道朝廷不欲繼續用兵了,於是著手治理慶州,以便讓百姓迅速由亂入安,並且還推出就著百姓手中的余錢,推出那個發展基金。然而臣隨後通過朝堂種種動向,隱約感到苟安派佔據上風,加上臣沒有站隊伍,朝堂不會有多少人替臣說話。那麼這次大捷不僅是無功,可能還會引起許多士大夫的反感。當然,在慶州的時間同樣不會呆多久,所以臣那個發展基金先是有十年五年,隨後全部取締了,變成了一年。」

王巨大大方方將站隊伍說出來了,讓趙頊無言。

「然而當時臣也想自己的出路,朝堂上臣是不想呆了,況且諸位士大夫也不會讓我回朝堂。因此臣就暗中思考一處所在,既能對朝廷略有所貢獻,也不會讓人注意,便想到了泉州。」

得有一個說法,不然太妖異了。

「不過想到了泉州,忽然無心就想到了交趾。南方始安,百姓越來越富裕。可交趾那邊征戰不休,缺少人口,缺少財富。並且南方我朝兵力空虛,交趾會不會產生覬覦之心呢?臣又想到一件事,儂智高叛亂時,李佛瑪主動向宋朝表示派兩萬兵馬助宋,因此乘勢以邀利。僥倖狄青堅決反對,交趾沒有得逞。然後儂智高向交趾求援,李佛瑪立即派兵相救。可能李朝兵剛至,儂智高已兵敗,李佛瑪立即撤軍回去。說明從那時起,交趾就對我朝有一些想法了。」

「非是與沈劉二人有關?」

「與他們有何關係,主要原因是三,一是契丹派人勒索我朝,我朝重心於遼國,二是大災,三就是蘇緘自廢武功,由是交趾果斷出軍。」

「蘇緘,蘇緘……」

「也不是蘇緘一個人,至少他能慷慨就義,例如當年的郭勸,山遇惟亮來投,郭勸反過來將他一家送給李元昊射殺。然而這如同民間諺語所說的那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越是怕生事。就越會有事情發生。越是想求和。和平反而漸行漸遠。如果僅靠仁義便會和平德化,那麼國家何必需要律法?這是中國的百姓,況且是化外之輩,與他們講仁義,未必管用哪。」

「那時你就猜料出來……」

「也不是,臣那有那種遠見,也只是想到了,順便與章質夫聊了一聊。」

「為何你不早點提醒?」

「陛下。那真冤枉臣了。就象臣前年進京述職時就說過,不能輕視交趾,以臣的想法,朝廷應當有備,哪裡想到蘇緘……」王巨說道,這也是事實,在他想法中,交趾會入侵,畢竟機會難得,大旱災。王安石繼續斂財,導致百姓更加困弊。加上契丹逼迫宋朝,交趾如何能放過這次良機呢。不過邊境有備了,損失應當不會很大。但天知道蘇緘居然反著做。

「蘇緘露布上討伐三人,其中就有臣的姓名,臣如何不避嫌?直到聽聞朝廷出兵,臣才派人打探,消息確實後,思付不妥,然後才有了這道上書。這也是無奈,實際上若不是情況特殊,臣真的不想碰兵事。敗了馬上處罰,勝了,嫉恨的人多,早晚還會貶罰……不過臣希望臣的預料是錯的,郭公此行一舉滅掉交趾,那是最好不過。」

「如果萬一滅不掉呢?」

「那麼陛下就許臣主持兩廣事宜,並且有便宜行事的權利。而且交趾情況特殊,就象當年李繼遷在大沙漠里一樣,甚至比大沙漠更複雜。非是用兵多少問題,用得好,僅是兩廣一路的土兵就足夠了。用得不好,即便象郭公這樣帶著幾十萬軍民南下,也無法全功而返。所以得給臣三年以上的時間,學習潘美那樣,等臣將交趾情況摸清楚了,於當地訓練出一支強悍的土兵,而且他們對瘧疾的免疫力比較強。」

趙頊又想了想潘美平南漢的故事,潘美確實沒有動用多少官兵,部下多是他在荊湖南路訓練的土兵,而且那次用兵花費很少,這樣相比,王巨說法也是可行的,於是問:「兵力不重要?」

「不是兵力不重要,得看什麼地方的兵,如是兩廣訓練有素的大軍,那是越多越好。」

「免疫力?」

「正是,說白了就是各人的抵抗力,就象北方人耐寒,南方人耐熱。臣初到南方去,每年到夏天來臨,酷熱不知避處,不過幾年呆了下來,現在也漸漸習以常了。這就是免疫力。」

該表功時還得要表的,趙頊眼光也柔和下去。

「需要三年時間嗎?」

「可能比這時間更短,也可能更長,畢竟那是一個國家。不過還是最好能聽到郭公的佳報。」

其實這時候交趾還比較好對付的,只是郭逵嘛,就那麼一回事,連一個出兵時間都把握不住,還能說什麼。

然而往後去,立國時間越久越難對付了,那可是讓蒙古鐵騎都吃癟了兩回所在,後來朱棣大帝雖然將它滅掉,但因為難以治理,不得不撤退回來。

因此王巨很早就在想策略。

不是他去了兩廣呆三年時間,就一定能滅掉交趾,還是很困難。

直到航海的推動,他才想出那個北部灣海盜計畫,一個比較殘忍的計畫。但也不能怪王巨,是交趾在前面先做的。而且南方這些猴子們,後來屠殺起漢人,一個比一個厲害,與他們講仁義,那無疑就是蘇緘郭勸這樣的傻逼。

然而具體的想法,王巨也就不說了,並且他還給郭逵保留了一份面子。

但為什麼是郭逵?

人選是王安石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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