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北部灣海盜 第五百九十一章 良臣

可能野龍咩勝聽不懂,王巨這是指為了上位的戰鬥,從這一刻正式打響了。

想要和氣生財,那是不可能了。

非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再無妥協的餘地。

其實輿論戰早就打響。

就象幾個月前獻俘軍去京城,開始時百姓所傳言的,朝廷未發賞賜,那是王巨暗中派人散發的。至於後來的傳聞,則與王巨無關了。究竟是曾布,還是趙子幾等人暗中散發的,或者王安石也參與了,王巨不得而知。

不過王安石改革科舉,一是廢除對官員沒有多大幫助作用的詩賦,以便讓士子關心時政國策。

二也是能過新儒學為試題,對士子洗腦。

只可惜王安石也想錯了,在多數精英反對聲中,即便這樣洗腦,效果也很慢。

也許平安渡過二十年後,真讓王安石洗成功了。

關健那可能給他二十年時機。況且這樣做,王安石觸犯了一個最大的禁忌,他想做聖人,那麼置趙頊於何地哪?

所以不要做聖人,就象王巨擺明了,俺就是所謂的小人,不要碰我,那反而效果更好一點。

想到這裡,王巨又說道:「傳於百姓時,必須著重說一句,我沒有贊成變法。」

「那介甫公會更生氣的。」

「無妨。沒有這個傳聞,介甫公也知道我不支持他的變法。」王巨說道。

王安石變法,本質上還是好的。宋朝不變,再象趙曙時爛下去。不用等金人來。就完蛋了。

可因為斂財過重。確實在民間風聞很不大好聽。

如果王安石能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也許王巨會做他的左膀右臂,助王安石變法,自己也能提前上位。關健是王安石聽不進去,連薛向的話都不能聽。讓王巨怎麼投靠。

所以王巨想上位,只有兩策,一策慢慢等,等到趙煦即政。那得等到那一天?

還有一策,那就是元豐時上位。

那時候應當國家財政也好起來了。

這一點很重要。

象現在,即便趙頊破格給王巨上位,王巨也要被迫著將那個黑窟窿填上,那還是會斂財。

這也是王巨略略同情王安石的地方。

不要小看了這個斂財,變法前宋朝財政只有一億兩千來萬。變法後巔峰時是一億八千多萬。

免役錢近七百萬不能算。

坊場河渡雖是王巨剽竊過來的,但它確實是良政,也不能算,這個一年也有四五百萬。經過王巨改良後,似乎去年達到了近六百萬。

那麼餘下的還有近五千萬。這中間有農田水利法,與方田法增加的兩稅。有一千多萬。

另外就是寬剩錢有四百萬,青苗貸收入近四百萬,薛向總掌南方調度,帶來的隱形收入有一千多萬,還有市易法有好幾百萬,以及其他手段,又斂出了幾百萬。

因此直接斂出來的財政是兩千餘萬,並且這個實價比還非常地高,全部是匹與貫,而非是石與束。

所以這才飛快地將那個黑窟窿漸漸填上。

這時候誰做首相,要麼不做為,讓趙頊生氣,要麼做為,讓天下人痛恨。

還有一個例子,范純仁搞種古。

未來范純仁知慶州,種古以強盜罪名捉了幾名蕃人流放到南方,路過慶州城時,蕃人向范純仁喊冤,范純仁強行攔下,經過訊問,范純仁得知幾名蕃人乃是種古手下屬吏,並非強盜,是種古為了避罪,將知情人遠放。

所以范純仁將幾名蕃人釋放回家,又上書朝廷,朝廷立即下詔,將種古以誣陷罪流貶。

不仔細讀,可能看不出來問題,但仔細讀,實際真有不少問題。

一慶州知州若是不帶安撫經略使的差職,只能算是環州知州名義上的上司,不能真正全部去插手。最少范純仁若有懷疑,可上書朝廷,而沒有權利真正矯正種古的判案。

其次種古值得為了避罪,誣陷幾個蕃子嗎?避什麼罪,難道強盜沒有抓到嗎?若那樣,那時慕容各族桀驁不馴,豈不是無數慶州官員一一要落馬?

因此這個案子有很多疑點,大約范純仁這麼干激怒了種古,種古上書反擊,說范純仁擅自發常平倉糧賑貸,收買民心。

這年陝西似乎有饑荒,范純仁散發常平倉蓄糧賑濟,胥吏勸范純仁上書朝廷才賑濟。范純仁說等不及了,因此直接開倉賑貸。

然而范純仁這麼做,確實是越權辦事,再說置中書於何地,難道朝廷連災民也不救嗎?所以種古也沒有冤枉。

朝廷派了中使下來查,一查確有此事,那就先抓起來吧。然而老百姓來了,萬餘人阻於路上,流淚阻止,有的還跳到河中搞議。所以朝廷判決迅速下來,種古繼續判誣告貶斥,范純仁則以其他過錯,黜知信陽軍,然不久就轉成知齊州。齊州就是濟南,在宋朝也是一等一的大州。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而且是最高級的輿論力量,那就是人心所向。

因此王巨計畫是元豐後期,看有沒有機會上去,那時不能上去,王巨將會心灰意冷了。經過元佑之亂,宋朝還想好得起來嗎?

不過那時候想上去,想要改良王安石的變法,想要鞏固地位,暫時就不能與變法沾上關係,王巨才有說服力。

王巨不會對野龍咩勝說的,但野龍咩勝也會忠心地去執行。

錢東春帶著侍衛下去調查。

然而在慶州轉了幾天後,感到訝然。

王巨以前知華池縣時,乃是窮吊絲一個,不知道怎麼當官。天天跑。跑得老百姓感動不已。但那是華池縣,面積不大,騎馬兜上幾天,就將整個縣轉下來了。在慶州不能這麼做。

不過現在王巨也有了做官的經驗,他沒有過學習司馬遷所說的「無為而治」,只是盡量地不折騰百姓。

但也為了,比如執法時盡量做到公正,無論貧富。不偏不袒,就是這一條,實際也很難做到的。

其次就是扶持工商業。

用那些百姓的存款,發放低息貸,扶持了三十幾家作坊。

然後暗中唆使百姓於寧羌砦歸德堡清平關邊上與西夏人交易。

當然,王巨不能公開下令這麼做,畢竟朝廷只默許了兩個互市,皆與慶州無關。

因此讓百姓自發地前去交易,然後暗中下令官兵與胥吏不要去阻攔。

宋朝之富得感謝柴榮,因為柴榮早年為義父謀賺錢帛而去行商。知道商業的意義,所以國策對商業變得重視。趙匡胤幾乎將柴榮的國策全盤拿過來了。這才造就了宋朝的商業繁榮。

然而還沒有人能真正弄清楚工商業的意義。

這些作坊辦盛起來,商業繁榮起來,不僅給慶州官府帶來許多稅收,而且也養活了許多人。

特別是一些陶瓷作坊,以及相關的器械作坊,正是因為王巨等於公開默許了邊境有三個互市,他們所生產的器具才源源不斷地銷售到西夏,再從西夏商人那邊換來了皮毛牲畜以及其他物品。當然,西夏人對此也歡迎之,畢竟這些物資西夏罕有出產,它們到來,互補有無,對西夏的發展也有幫助作用。

另外還有一些有利的政策,如大牲畜等不計入財富去分戶等。

以及將僧道戶去掉,增加了善戶。

也就是僧戶與道戶,還要攤派,然而平時在鄉間名聲好的,做善事的人家,四等戶以下沒有攤派,三等戶以上也有一些扶持。這對改善民風也產生了幫助作用。

當然,最重要的兩條,一是前線不再在淮安鎮一帶了,而是推到了橫山地區,後方百姓可以安心地安居樂業,去耕種,去放牧,去行商……

其次那次運鹽,也給所有百姓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

因此慶州百姓的安定幸福,幾乎是錢東春臨來之前無法想像的。

他甚至懷疑慶州馬上要進入夫子所描寫的大同境界。

至於王巨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更不用說了。

錢東春還親眼看到讓他感到震憾的一幕,那天早上他準備出城,在城門口有一個茶棚,一個老婦人挑著一擔果子準備進城賣,大約也挑累了,便在茶棚里吃了一碗茶,然後掏出一個銅板付錢。茶棚老闆死活不要錢,說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擔果子來賣,家中情況一定很不好,這個茶錢我不能要。

老婦人沒辦法,只好再三說多謝,起身準備繼續挑這擔果子,結果一個小夥子殺出來,搶著替她挑,說,大娘,我替你挑到坊市上吧。老婦又拉扯,但拉扯不過,只好讓這個小夥子挑到坊市。老婦人又說感謝,小夥子說不用謝啦,下回有困難找慶州德仁坊的黃小三,那就是我,我會盡量幫助你。

錢東春一路跟著,簡直看傻了,然後與那老婦交談,為什麼這麼大歲數還出來賣果子?老婦說兒子戰死了。

那不是有撫恤嗎?

老婦又說,是有撫恤,不過還有好幾個孫子,還好官府免了稅賦,不然生活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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