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彎弓射天狼 第四百八十四章 鼓聲 上

竇舜卿立即下命令。

這時候再不動手,那就是傻瓜了。

城門又大開,城中幾乎所有人一起出動,連同那些蕃人強人壯馬在內。全部出來了,在各個指使下殺進了這個大迷宮。

其實有的西夏士兵在誤打誤跌下,已經快摸到出去的路口,只是又被宋軍殺回去了。聽著外面的喊殺聲,所有夏兵一起恐慌起來。儘管那片火海是隔著數道冰牆看不到了,但能看到火光,能聽到火海里同伴們的慘叫聲。

在這時候,他們的背後不再是數萬讓慶州都顫抖的同伴,近乎無敵的鐵鷂子,而是一片地獄。

有的夏兵急得用人牆方式,試圖越過冰牆。

在前面的還好一點,但也未必很好,因為他們踩著同伴,是探出腦袋了,可看到的卻是一片無比慘忍的景象。在後面的更慘,正好成了宋軍的活靶子。

而且也只能到這一步了,站在同伴肩膀上,探一個腦袋行,但想抓牆壁逃跑,這個滑溜溜的牆壁如何能抓得住?

有的夏兵急得用肩膀去撞,用兵器去砍。

這個哪裡能撞動?

就是抬撞木來也未必管用,除非用撞車。但在這個七彎八扭的巷道里,就是有撞車,能發起力么?

還有一些膽小的夏兵,嚇得在巷道里大哭。

又有夏兵在各條巷道里瘋狂地亂跑,結果越跑越亂。

但惡夢才剛剛開始。

大順城不僅出動了大部隊來剿滅,還帶來一樣物事,大霹靂彈。這也經過了數次改造,如今的霹靂彈與原來也不大一樣了,外麵包著鐵皮子,呈扁形球狀,一部分引信在球內,這防止提前降落,讓敵人掐滅引信的。大者能重達二十多斤,小者只有七八斤。主要是配合虎踞炮發射的。

可現在經過大順城將士改造,球內引信幾乎沒有了。然後將它們搬來。外面的在逃命,有的逃出來了,卻看著火海發獃。裡面的繼續在盲目的奔跑。最裡面的與宋軍實際只隔著一道牆。犬牙交錯。

現在宋軍將它們改造成手雷,引信燒得要完的時候,扔到牆那一邊。

若是在曠野上,還會有辦法的,可以提前讓開。可以趴下。

但在這個巷子里,如何能讓開。

不僅它會爆炸,裡面還有許多鐵蒺藜,鐵釘子。這些東西不會致命,但會傷人,而且扎在肉中,痛疼難忍。

每扔一條巷道,隨後宋軍進去清空一條巷道。漸漸將夏軍向外圍擠壓,結果人越擠壓越多,傷亡率越大。

但這時。火勢漸漸小了下去。

竇舜卿及時地下了命令,於是立即傳出一片喝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宋軍立即用党項語與漢語兩種語言在喊話,漢語是宋兵喊的,党項語是蕃強人喊的。雖然梁氏是漢人,但這個女人對漢人也沒有當一回事,因此繼續用漢人做撞令郎,也就是炮灰軍隊。這批衝鋒的人當中有不少是撞令郎。

這一喊,許多夏兵放下武器,紛紛投降。於是宋軍迅速向最外圍清剿。

不過火勢更小的。但這一燒使得濠面上的冰塊幾乎全部融化了。但活命要緊哪,有的夏兵不顧冷了,紛紛跳下去,游向對岸。有的水性不好。加上寒冷,游著游著凍僵了身體,飄在水面上。還有不少人僥倖遊了過去,哆嗦著,向中軍大營逃去。真冷啊,這時又到了黃昏之時。氣溫在急劇下降,以致這些人有的逃得慢,身上衣服都結了冰凍。

太慘不忍睹了。

梁乙埋看得目眥欲裂。

竇舜卿走出城。

他來到三千多戰俘面前,說道:「某是大順城主將竇舜卿,在這裡,某隻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先帝在娶那個不要臉的梁氏之前,一直與我朝保持著和平友好,這樣不好嗎?」

李諒祚也不是一個省事的小子。

但在他幹掉沒藏訛龐之前,宋夏之間還算是平靜的。自從幹掉了沒藏訛龐後,屢屢入侵,直到大順城慘敗,李諒祚重傷身亡,兩國基本上都沒有和平過。

這個對於宋朝會有一些影響,但影響不是太大,至少現在的西軍不再是宋仁宗時的西軍。

但對西夏影響沉重。

如果能打贏那也罷了,可現在兩國交戰,西夏輸多勝少,這給西夏百姓帶來的沉重的壓力。特別是現在這幾千名戰俘,這句話會讓他們感觸很深的。

原來依章楶之意,還要問一句話,你們西夏是党項人的國家,還是漢人的國家?那麼這句話傳回西夏,若再大敗夏軍,甚至能直接動搖梁氏的統治。

但王巨沒有同意,這樣說雖有效果,可會對緣邊所有蕃人帶來一些負面的想法。宋朝必須要保持漢人的利益與地位,但不能真正去以族論國。比如西夏的漢人,能以他們是漢人就要去同情?

所以只有這一問了。

幾千戰俘耷拉著腦袋。

竇舜卿又用手隨便指了指,也不是真是隨便,看似隨便,實際點出來的都是党項人。

點了幾十名戰俘,說道:「這樣,只要你們喊一句話,某馬上就將你們釋放回去。」

「喊什麼?」其中一名戰俘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

「宋夏和平萬歲,反對戰爭。」

「就這一句?」

「就是這一句。」

如果讓他們喊梁氏的壞話,他們是不敢的,僅這一句,想來問題不太大,於是幾十名戰俘扯著嗓子吼了起來。不要以為做戰俘就沒事了,萬一被賣去做了礦奴呢?

竇舜卿手一揮,弔橋放了下去。因為離城門口有些遠,這個弔橋放拉不是很方便,因此在濠溝變寬之後,又修了兩座浮橋,但在不久前,這兩座浮橋又被竇舜卿毀去。

幾十名戰俘戰戰兢兢上了弔橋,隨後不要命地向對面狂奔。

但他們惡夢還沒有結束。

他們剛到軍營,就被梁乙埋喊了過去,梁乙埋喝問:「剛才你們為什麼那樣喊叫?」

「大將軍。是小的們的錯。」

「剛才那位宋將對你們說了什麼?」

說什麼,說你那個便宜死鬼姐夫在未娶你姐姐之前,宋夏和平,兩國百姓安居樂業。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姐姐禍害的。那個敢答啊?

「說!」

梁乙埋越責問,這幾十人越是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梁乙埋更加惱怒,大喝道:「將這些人全部拉下去,重杖一百。」

一個個被打得死去活來,心中更是憤憤不平。我們也不想那樣喊哪,可為了活命怎麼辦呢,就是換成你,你也准得喊。

實際錯就錯在喊了這句話,如果宋夏和平萬歲,反對戰爭,主戰派梁氏集團怎麼辦?雖然嵬名浪遇被梁氏逼得辭去手中所有的權利,但這個德高望重的王叔仍活在世上!

而且那麼多戰俘,為什麼偏偏只釋放了這幾十人回來,又偏偏全是党項人。豈能不讓梁乙埋會多想?

然而這一打就壞掉了,這幾十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然後越想越覺得竇舜卿的問題問得對。到今天這地步,能怪宋朝嗎?宋朝為了買安,那可是每年都要拿出無數真金白銀,為什麼還不滿足。就算抄掠人家吧,最少得有抄掠的本錢吧。可西夏當真有肆意抄掠宋人的本錢?

一旦他們這樣想了,也就會這樣講了……

竇舜卿也不會管這幾十人最後能倒底翻出什麼浪花,而且……戰爭不可能不用手段,可手段用到這份上。竇舜卿也表示無語啊。

天色漸漸黑下來,竇舜卿還有事要做。

這些戰俘要帶回去的,不是克押在大順城,而是要押送到後方。不是做礦奴,而是要做苦力。現在慶州最苦惱的就是勞役,即便未來戰爭結束後,還要許多勞力押運物資,抵達慶州,或其他地方。

都是不要錢的勞力。可後方百姓的不要錢,那就是勞民。現在有了這些戰俘,同樣的不要錢,但還能不顧死活,不顧伙食好壞,不顧其辛苦與承受能力,何樂而不為?

不過暫時還不向後方押送,眼下還有事,先是派人打掃戰場,不僅是抓獲的三千多戰俘,方才這一戰,同樣也擊斃了近三千名夏軍,這個戰場多在融化了的濠溝這一側,可以平安地打掃出來。因此趁還有一絲光線之時,竇舜卿讓士兵趕緊打掃戰場。不過他又做了一個手勢。隨著這個手勢,大順城的水寨陡門全部合上。

西夏人的惡夢又到來了。

現在的水勢很小,而且上面都結了冰。但不是整條壕溝都冰封起來的,實際隨著水寨建起,這條壕溝已經不是溝了,而成了一條象樣的河流。

隨著陡門合攏,加上上面的冰塊全部融化,於是水流開始向岸邊蔓延。

然後梁乙埋就開始傻眼了。

這層蔓延開來的水,並沒有太深。只是讓壕溝對面平川之處,稍稍積了一些水漬。若是其他時季,這點點濕意根本無所謂。但致命的是在這種天氣里。

水蔓延來了,不久就開始結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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