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彎弓射天狼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宋燦

王巨帶著一些胥吏走出弓箭院,但不是他說話的,而是張若水說話:「諸位,你們被王監使裁出軍器監,因此導致你們走投無路,沒有話路,是嗎?」

「是。」

然而答的聲音不大。

依然有少數人在撒潑,不過大多數人眼中有些迷茫,無論有人對他們說了什麼,也許在今天早晨動身之前,他們心中也許也抱著一份僥倖,可真站在這裡了,他們才隱隱發現,這是與王巨決裂,與一個天下有名,似乎前途無量的青年官員作對,當真能作的了這個對?

只是周圍站著那麼多人,才隱隱給了他們一點勇氣,否則張若水這一問,都會有許多人退走。

「既然你們走投無路,王監使只好撫養你們了,這麼多人,得多少錢撫養哪?」張若水嘲笑道。

「他是自找的,」人群中有些人大喊道,只是聲音更稀疏,其他人則是低下頭。

現在有些人針對的是王安石變法,而不是王巨。王巨的名聲依然不錯,至少在大多數百姓心中是一個好官,這樣做,確實是過了的。

「好,既然你們決定讓王監使撫養,王監使在陛下面前也承諾了,撫養你們所有人,那麼就登記吧,不過有一條,撫養可以,只有一次機會,一旦你們決定不讓王監使撫養了,退出後,再也不能無理取鬧,這一條也是撫養你們的條件,寫在契約上,若是違反。律法處決!」

人群中有些人冷笑。即便如此。這麼多人,你王巨有財力養多久?

或者說你有什麼手段逼得大家寧肯退出,也不要你「撫養」,可莫要忘記,有那麼多眼睛盯著,正等著你犯更大的錯誤。

胥吏拿出名冊,開始登記,一個個在契約書上簽名畫押。

許久。葉默帶著名冊與契約,呈給了王巨。

張若水瞅了一眼:「這麼多人。」

足足兩千八百多戶工匠,一萬多人!

「人少了,能給我壓力嗎?」王巨道,又說:「葉默,將他們帶走吧。」

「喏。」葉默退下,一會兒駛來許多輛馬車牛車,葉默說道:「各位上車。」

「你將我們帶到哪兒?」一個婦人問。

「各位不是要撫養嗎?明公撫養你們啊,得提供食住取暖。」

「給我們錢糧就行了。」

「給你們錢糧?你確定?」王巨一步跨過去問。

「確定。」

「本官欠你們嗎?」

「是你將我家官人裁掉的。」

「那本官得給你多少錢糧?」

「每月五貫……」那婦人支吾道。

「葉默,記錄。」

「喏。」

「你確定本官每月必須給你家五貫錢糧?」

「是……」

「膽子不小。居然勒索朝廷命官,來人。將她押到開封縣。不聽指揮者,一律押走。」王巨喝道。

隨著一聲令下,忽然撲出來一隊隊官兵。

在軍方,王巨威信很高的,而且王巨整治軍器監,其用意就是製作優良的器甲,兵士們同樣因為這個器甲受夠了。所以王巨向趙頊提出請求後,趙頊下達口旨,立即過來數營官兵配合王巨行動。

看著明晃晃的刀劍,又看著兩個衙役幾乎是拖著那個婦人遠去,一萬多人全部慫了。

面對著國家利器,也許這時候他們才想到一件事,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況且他們大多數人是無理取鬧。

一戶戶百姓被拉上馬車牛車,帶向城西。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不過有一些人隨著車隊離去,這些人當中未必都是居心叵測的,有的人也是看熱鬧去的。

浩浩蕩蕩的車隊一眼望不到盡頭,一直出了西城門,依然繼續向前馳奔,一直駛了二十多里地,許多人都走累了,陸續停下腳步返回了京城,不過還有一些人繼續跟了下去。

城外二十多里地,金水河畔,車隊停下。

大夥看到在一片坡地上,聳立著一片宅子,是片,好大的一片,全部是青磚褐瓦房,雖不高大華麗,倒也堅固。只是面積很大,不知道有幾千棟房屋。

葉默說道:「到了,一戶一間房屋,以後明公會派人統人發放取暖的木炭,以及糧食。」

「一戶一間房哪裡夠住啊?」一人壯膽問。

「記住,你們都是走投無路,活不下去的,這才逼明公,甚至明公上早朝,都敢拉明公朝服的!」葉默喝道。

都活不下去了,誰還會挑剔房屋!

簡單粗糙但直指人心的道理!

兵士拉推搡著這些人進去。

逼到這份上了,有的人大聲說要退出。

咱不玩了。

「退出行,以後勿得再無理取鬧了。」

「不會了。」

「那也不行,明天吧,天色已暮!」葉默想了想,說。

葉默說完,那些兵士又繼續推搡。

「那我們晚飯如何?」

「有人做好了。」葉默說完,沖裡面吹了一聲口哨,裡面出現幾十個僕役,端出大鐵鍋,裡面煮著高梁粥,另外還有一些鹹菜。

「就讓我們吃這個……」又有一人面色為難地說。

「你們是活不下去的一群人,還想吃什麼!」葉默又斥責道。

把戲終於揭曉,圍觀的人有的面露皺容,有的人會心一笑。

不過這房屋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有人打聽,周圍百姓不清楚,只知道二十幾天前有人買下這塊地,是荒地,沒用多少錢,然後又湧來許多工匠,迅速建好了這大片的宅子,至於主人是誰。皆不知曉。

「二十幾天前……王大夫神了。」一名百姓道。

第二天葉默又帶著兵士過來。吃了兩頓高梁粥。要命的這個高梁還不知道是幾年的陳高梁,吃到嘴中,一股霉味,於是嘩啦一下,退出了近半匠戶,一個個寫下保證書,灰溜溜地逃向京城。

「不是不夠住嗎,現在夠住了吧?」葉默冷聲看著餘下的人說。

「你也不是一個小吏。神氣啥。」一人不服氣地說。

「小吏,能讓王大夫賞識的小吏,豈是小吏?」一個指使站在邊上冷峭道。

葉默揮揮手,讓那名指使不說話,又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說完便回去。

……

城中,張若水霍然一笑:「原來如此,這步棋妙啊。」

這才是以毒攻毒之良策。

王巨笑笑不語。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完,非是工匠,也非是那些官吏,重要的還是背後的那些大佬。

不過京城忽然傳出一個消息。多少替王巨化解了一部份危機。

據傳宮中皇上與司馬光有過一次對話,富弼下。趙頊以陳升之為相,於是趙頊問司馬光近相陳升之,外議云何?

司馬光答道,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天下風俗,何由得更敦厚?

二相閩人,是指曾公亮與陳升之,二參政楚人是指王安石與趙抃。

趙頊又說,升之有才智,曉邊事。

司馬光又說,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寺耳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從旁制之,此明人之法也。又說富弼去之可惜。

趙頊道,朕留富弼之至矣。

司馬光說,弼所以去者,是其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

趙頊不想提這個話題,富弼之所以去,也非是王安石擠迫,而是讓趙頊萬分失望,於是半推半就,就讓富弼離開的。所以富弼去相,只落了一個加檢校太師武寧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的官職,以富弼的資格,前面綴官過輕了。因此趙頊又問,王安石如何?

司馬光說,人言安石姦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拗耳。

趙頊明白司馬光話外之音,便說,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然為人太強。

韓琦下去了,趙頊恨意漸少,於是便想到韓琦在京兆府的表現,若不是韓琦,綏州就能失掉了。至少比富弼用國家爵祿做好人強吧。然而韓琦為相,老子還想不想做皇帝啊。

司馬光也會意,模糊地說了一句,琦實忠於國家,但好遂非,此其所短。

於是趙頊歷問群臣,至呂惠卿,司馬光說,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於天下者,惠卿也。近日不次進用,不大合群心。

趙頊道,惠卿應對明辨,亦似美才。

司馬光說,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

話說到這份上,君臣二人沒辦法繼續說下去,趙頊讓司馬光退下。

這本是一次機密的談話,然而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居然泄露出去,若是以後泄露出去倒也罷了,關健現在泄露出去,你司馬光炮打王安石與陳升之也就算了,俺曾公亮得罪你啦,俺趙抃得罪你啦?

要命的是傳言里又加了一句,南人不可為官!

事實是司馬光確實是宋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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