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彎弓射天狼 第四百一十章 分道揚鑣

呂家中門四開,以最高禮節迎接大程進去,呂公著親自迎到門口,見面熱情地說道:「伯淳,久抑久抑哪。」

就差來一個大大的擁抱了。

「下官見過呂公,」大程表示受寵若驚。

「進來說話,」呂公著再次客氣地伸出手,將大程挽了進去,門房又吱啞一聲,將大門關上。

呂公著將大程帶到正廳,又說道:「伯淳,這一路前來辛苦了。」

「為朝廷辦事,何敢提辛苦。」

「伯淳在儒學上見解,讓呂某敬佩萬分哪。」

這一說,大程更加受寵若驚了。不錯,現在王安名為參知政事,實則成了中書唯一在辦事的宰相,權傾天下。但無論他怎麼做,在多數官員眼中,王安石只是一個暴發戶,只有呂家才是真正頂級貴族。暴發戶錢再多,能有貴族高貴嗎?

那一天過後不久,呂公著便推薦大程為太子中允兼御史。

御史這個職位並不高,但它很貴,非是有德有望的大臣不能擔任,所以那怕御史說錯了話,貶出朝堂,基本都是大州的知州。

大程感恩戴德,於是立即獻出投名狀。

為什麼王巨對這對兄弟反感,原因就在於此,簡直一點節操也不要了。

混官場,還想要節操,那基本不大可能了,對節操王巨同樣不大會太看重,然而至少略有顧忌吧。就象夏天可以穿清涼裝,網兜裝,薄透裝,超短裝,但不管什麼裝,最少有一個裝遮一下羞。不能一絲不縷,光著身體在大街上走路吧。

所以羅貫中才在三國演義里刻畫了一個捉放曹,來表達關羽的有情有義。然後用三姓家奴,貶低呂布。

大程投奔王安石。謀取富貴能理解,不管他用什麼借口,大家都想富貴。

大程與王安石意見不合,不大受重用,呂公著伸出友誼大手,大程轉投呂公著也能理解。

但不管怎麼說,沒有王安石提攜,你大程只是一個小知縣呢。還不及王巨的地位。

就算反水,不能這麼快就開始瘋狂地咬吧。

現在御史之職還沒有下來,這需要呂公著慢慢操作。

大程先找到張載。

畢竟倒王安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想找幾個幫手。來到張載家,也就是王巨家,程顥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五千貫買的宅子,地段又不好,僅有一個小院子與一個小花園,實際後面那個小花園都不能算是花園,同樣是一個小院子。只是裡面略載了一些花罷了,並且現在又修了幾間馬廝,早失了花花草草的雅興。這幾樣它一樣都沒有占。但總要佔一樣,佔了一樣,那就是大,房屋比較多,好幾十間。人多啊,所以房子得多。

實際這就是替張貴準備的禮物,房子多,以後才好出租。

然而這樣的宅子,顯然非是張載能置得起的。

因此程顥有些不樂意了。張載未必與他是兩路人,然而他那個學生肯定與他是兩路子的人。

門房通知的是張載。不是王巨,王巨繼續在收拾新家呢。實際他是在觀望著,看動向,想辦法,就是想不出好辦法,正焦急著。

然而王巨就是知道程顥來了,他也不會出來迎接的。

張載將程顥迎了進去。

房子大,各置了中廳,王巨有王巨的中廳,在西邊,張載有張載的中廳,在東面,以示張載為尊。

郭氏上茶。

「子厚兄,這個宅子……」

「我那個不成器的門生治的,生生將我綁了過來,太蠻橫了。」張載苦笑道。

「原來如此。」

「伯淳,今天來有何貴幹?」

「介甫公明為變法,實為禍國殃民,我看不下去了。」

「我也說過,與人為善,勿要躁進求功。」張載隨意道。

「子厚,我們聯名上書彈劾他吧。」

「伯淳,你我非是言臣,如何聯名上書彈劾宰執?」

「呂晦叔不日推薦我為御史。」

「呂晦叔……」

「晦叔公果為名門之後,一番交談,我心悅誠服哪。」

「伯淳,說實話,我也不喜介甫公激進行事,然而國家之困窘,我是親眼目睹的,國家不變不行了。但如何做,我心中委實沒有想清楚。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的事,如何彈劾介甫。」

「別忘記了,你是晦叔公提撥上來的。」

「他提撥我為崇文院校書,我確實在校書。再說,他提撥我,乃是為朝廷提撥臣子,而非是為晦叔公提撥家臣。伯淳,你此言錯矣。」張載立即說道。

這是不好意思說的,否則張載會說若這樣,王安石對你豈沒有恩情?但為何呂公著略一拉攏,馬上就要反咬王安石。

「子厚,難道你受你那門生影響?」

「伯淳,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樂意了,」張載更不高興了,我學生又怎麼的,那是連你舅舅都尊敬的人,我學生不是東西,難道你舅舅也不是東西!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的,一說出來,兩人會立即翻目成仇了,張載終不是一個刻薄之輩。

張載頓了頓道:「自他拜我為師以來,我一直教他尊師重道。儒家的道,大臣的道,無外乎就是忠君愛民,子安為了大宋,連命都不要了,或者你說他持強鬥狠,那麼為了鄭白渠,日夜操勞,是不是忠於大宋?所到之處,百姓擁護愛戴。他家人離開華池縣,百姓將家人生生送到直羅縣城。這次來京,怕再轟動,秘密來京,百姓聞之如喪考妣。難道這不是愛民。再說尊師,他對我視若生父,就是這個宅子,還是替貴兒置辦的,但自己生活卻很樸素,這是不是尊師。這樣的門生。哪裡不好,哪裡錯了?」

而且前天王巨與張載小蘇說了那麼多。

張載並不是傻子,他已領會到自己這個精靈古怪。也能稱為心機深沉,腹黑的學生。正在下著一盤超級大的棋。

如果能讓自己這個學生將這盤棋下成功了,可以說大宋未來兩百年內,至少一百年內無憂。

當然,這盤棋沒那麼好下的,現在關健問題是王安石如何地放,然後才能考慮怎麼收。放難,收更難。

所以不但自己聽得心動,就是小蘇也聽得心動。

然而張載不清楚。王巨拉攏得及時,否則小蘇前面到洛陽,後面就開始脫變了。

但這盤棋不是為他自己下的,而是為這個天下,為了大宋,無論手段如何,這個用心卻是無可挑剔的。

憑什麼隱晦地將我這個學生划到奸臣小人行列?

這樣一來,兩人不歡而散。

「夫君,你這樣說得太重了,再說。你們還沾了一些表親呢。」郭氏抱怨道。

「那個表親的,你就別當真。今天我是給了他面子,否則就要直接攆他走人了。」張載說道。

「也是,巨兒也沒有惹他,何必攻擊巨兒。」

「不是,他看我不同意與他聯手攻擊王介甫,以為是王巨蠱惑的。實際巨兒自始至終,也沒有想攀附王介甫。」

「巨兒欠的就是歲數,陛下對他恩寵,何必要攀附之。不過程伯淳這樣做不大好吧?」郭氏懷疑地問。

「不知道,」張載默默道。他又想到了王巨所說的話,得什麼樣虛偽的人才能寫出存天理。滅人慾?難道程氏兄弟當真是虛偽之徒?當真不能交往?

在這一刻,張載有些迷糊了。

實際這一反思。意味著關學與洛學正式開始分道揚鑣(本來想順便寫一寫儒學的,不敢寫了,這些東西寫得越多成績越差,難度大,吃力不討好,還以寫政治經濟軍事吧。看看以後能不能順便寫一下,新學,朔學,蜀學,關學,洛學,象數學,濂學)。

不過張載還疏忽了程顥的膽大,真的很膽大,這個投名狀獻得那才叫真金白銀……

……

「吉甫,王巨怎麼還未來中書?」王安石問道。

「聽說在收拾新宅,又將他恩師搬到新宅了,要忙幾天,這幾天又時不時地落雨,耽擱了吧。」呂惠卿道。

呂惠卿算是熬出頭了,經王安石提撥,一下子變成了帝師。但就是現在,呂惠卿仍不敢輕視王巨。隨著范純仁的反對,趙頊一個反問,王巨走出前台。

更多的人知道王巨就是這兩年趙頊動靜的幕後策劃者。

然而與王安石變法不同,它們的騷動很小的,有,但能在大家承受範圍之內。但它卻是這兩年宋朝經濟的救命稻草。實際沒有王巨,這兩年也熬下去了,頂多熬得更難受罷了。

但現在宋人上哪兒比較去?

所以范純仁彈劾出現失誤,隨後又彈劾王安石,被趙頊冷處理,拿下了同知諫院之職,專修起居注了。

然而這事兒沒有完,因為范純仁還繼續在「絮叨」。

「這對師徒……」王安石一笑,他以為張載是迂闊之輩,不過王安石不是太排斥,因為張載性格溫和,屬於「無害動物」。但再想一想王巨的性格,兩人恰好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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