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彎弓射天狼 第三百九十章 大智慧大勇氣

「見過元澤兄,」王巨客氣地說道。

看著王雱,再想一想他的傳聞,就可以看到保守黨的惡毒。

首先王雱不是死於心疾,而是先病瘍,後病疽,不治而死,通俗一點說,就是先痛風,後導致關節發炎,這時代根本治不好的,於是死掉了,非是心臟病,更非是澇病。

其次王雱寫了一首香艷的小令,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這很正常。北宋的詞有幾首不是香艷的?

然後世人便造謠王雱生前嫁妻,嫁了,又捨不得。用來說明王雱是一個神經病。實際王雱生前根本未嫁妻,夫妻倆關係很好,可能因為串門之故,讓趙頊弟弟趙顒看到了龐氏,後來王雱死了,趙顒也死了妻子,他覺得龐氏長相美麗,談吐優雅,一度想迎娶龐氏過門。但王安石是宰相,他是親王,有避諱,這門親事才沒有搭成。龐氏便改嫁了他人,一直到政和年間才去世。

那麼有心疾的是誰?可能是他弟弟王旁,因為這個孩子也命短,早夭了,但留下了兩個孩子。王雱也有一男一女,不過他這個兒子,同樣也死得早。

至於這個小令的背景,可能是王雱病重,他家人怕出意外,讓龐氏單獨住在一棟小樓,王雱思念時寫的。

究竟如何,王巨不知道了。

並且王安石為什麼替兩個兒子取發音相差不大的名字。王巨也感到奇怪。難道在江寧雱與旁讀音不同嗎?

第三個更搞笑。據傳王安石在家裡與程顥等人談論新法,頗為改革受到的阻擾焦慮、傷神。王雱散發赤腳,披著衣裳從屋子裡走出,大刺刺坐到他們中間,大聲怒喊:「將韓琦、富弼這幾個糟老頭子,拖出去砍了,新法立即可行!」王安石嚇了一跳,連忙制止他。道:「兒子,你錯了!」程顥本就迂腐得很,立刻板起面孔,一本正經道:「我們在談論國家大事,你一介小孩,不得胡說八道,姑且退下!」王雱憤然離去,兀自不平。

大程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哪。

首先年齡,大程與王安石商量變法,兩人合作的時間段只有在今年秋後到明年。明年就因為分岐被罷職了。

王雱現在不在京城,而是在南方。旌德縣尉,今年回京,大約與自己一樣,是進京述職的。可能王安石要變法了,兒子有智謀,用述職名義召到京城,父子倆合計一下。但明年王雱還能回到京城嗎?

就算明年王雱還會回到京城述職,也確實是一個毛孩子,至少在富弼眼中,無論王巨或王雱都是毛孩子,然而大程才多點大,就象章楶比王巨大二十一歲,敢呵斥王巨是毛孩子(子弟不可預)嗎?況且大程只比王雱大十二歲!不他說王雱是孩子,就是他說王巨是孩子,說不定也會讓王巨來一個大耳刮子!然後再罵一句,你真敢賣老啊!

大程巴結王安石,混了一個小官,不比王巨現在官職大多少,如果在朝堂上抬起杠還可以,但憑什麼在王安石家中替王安石訓斥王安石的長子?

不過件事兒也不能怪大程,因為不是大程說的,而是另一個人說的,邵雍,邵雍又講給了他兒子邵伯溫聽,邵伯溫居然寫在書上。書上還記載了另一件事,據傳N年前,大約是治平年間,邵大先生在洛陽天津橋上漫步,聽到天上鳥叫,他大叫道,不好,這是杜鵑鳥的叫聲,洛陽以前沒有過的,現在它們從南方飛來,國家從此有變,不幸從此而生。

客人不解,杜鵑鳥與政治有毛的關係?

邵大先生用易經為論,總之,說了一翻很深奧的大道理,比傳說中的劉伯溫還厲害的道理,最後終於出來一句話,不出三五年,皇上一定會起用南方人做宰相,那時南方人會結黨亂政,天下大壞。

那個鳥是不是杜鵑鳥,洛陽有沒有杜鵑鳥,還真讓王巨好奇了,以至他好幾次進京述職時,都想到洛陽去拜訪一下這個神棍先生。

也可能與邵雍無關,而是他那個不肖兒子邵伯溫用老子的名氣招搖撞騙。不過後人不知道哪,個個都當真了。

這個真不能急的……

但真實的王雱呢,很聰明,王安石在做知縣時,客人送來一隻鹿和一隻獐,他將鹿與獐關在一起,問才幾歲大的王雱,誰是鹿誰是獐。王雱脫口而出,獐旁邊是鹿,鹿旁邊是獐。客人驚得目瞪口呆。

王雱是前年中的進士,但在這之前,已著書數萬言。後來作策二十餘篇,極論天下事,有人便嘲笑他詩文極佳,卻不會填詞,王雱立即寫了一首《倦尋芳慢》:

露晞向曉,簾幕風輕,小院閑晝。翠徑鶯來,驚下亂紅鋪綉。倚危欄,登高榭,海棠著雨胭脂透。算韶華,又因循過了,清明時候。

倦遊燕,風光滿目,好景良辰,誰共攜手?悵被榆錢,買斷兩眉長皺。憶得高陽人散後,落花流水還依舊。這情懷,對東風、盡成消瘦。

嘲笑者見之,立即閉嘴。

才情驚人,幾乎成了王安石變法中最重要的智囊,但此子性子急,心胸狹隘,是王安石與呂惠卿關係惡化的罪盔禍首者。這才是真實的王雱,而不是後人眼中那個神經病妖魔化後的王雱。

但是王巨也陪著小心。

王雱死後,王安石白髮人送黑髮人,作了《題雱祠堂》祭奠:

「斯文實有寄,天豈偶生才?一日鳳鳥去,千年梁木摧。煙留衰草恨,風造暮林哀。豈謂登臨處。飄然獨往來?」

這首詩王巨記不得了。只記得王安石大約用了一個鳳鳥的典故。鳳鳥是世人對孔子的尊稱,千年梁木是也子的自謂之詞,恐怕王安石心中不服氣啊。

想當初他進入東府時,國家是什麼樣子,父子倆努力,現在國家是什麼樣子。因此自傲地用了這兩個詞,然後立即召來邵雍等的大肆批判,父子相聖。可謂無忌憚者矣!

但也說明王雱在王安石心中的地位。

王巨唱了一喏後,細細地看著這個青年。

長相文靜,秀氣,瘦弱。頗有點戲文里書生的樣子,另外姿態有些顧盼自若,有才情,老子上位,即將改革,肯定有些小得意。

但就是瘦。

胖唐瘦宋哪,不過在王雱身上這個缺點就無限放大了。

人一瘦。抵抗力能強嗎?

或者說國家一軟弱,光有擠地皮管屁用哪。

「見過子安。請坐。」王雱客氣地說。

傲氣是有的,但也不是王巨想像中的眼高絕頂,抬著頭用鼻孔看人。

兩人坐下,王雱讓大伯上茶。

「久聞子安大順城之大捷,當我朝之王玄策,班超也。」

「元澤兄,你折殺我了,我雖於大順城之捷中有功勞,但主要功勞還是蔡公,況且蔡公也無王玄策與班超之能。」王巨說道。

這兩人,一個是一人滅印度,一個是帶著三十人部下平定西域諸國的超級大能,不要說蔡挺了,王韶恐怕都不及。但宋朝就是有這樣的能人,在這種內斂的環境下,也湧現不出來。

「子安,這次下去看河,可看到百姓的苦難?」

「看到了一些,好的,不好的,不過論苦,真正苦難的所在是邊區。哪裡不僅是苦,而且連命都保不住。」

王雱語塞了。

他疏忽了王巨的出身,那是被逼得十三歲就要做背騾子的所在,河北再苦,還能苦過那個小破寨子?

王巨一笑,道:「元澤兄,這樣吧,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馬上我就要走了,臨行前我只說兩點。」

「請說。」

「第一個是天下財富的所在與分配,現在我分為三大群體,國家,頂級豪強與權貴,中小商人與農民。國家的財產包括礦坑、房邸、官田、國有作坊作院以及稅務。國有資產還在,但稅務已不足能償還積欠。所以這個資產很可能是持平,或者是負資產。」

「縱不負也差不遠矣。」

「第二就是最大的群體,他們可能佔據國家人口的九成五,那就是中小商人與農民,但財產只佔據不到四成。」

「可能四成都不足。」

「不錯,餘下的就在那半成人手中了。如果將這半成人手中的財產瓜分出來,那怕瓜分出來五分之一,國家能緩過來一口氣,就連貧困百姓也能緩過來一口氣。」

「但是很難啊。」

「我知道很難,但它不是我所要說的,我只說為什麼這極少數人能佔有這麼多財富?」

「這……」

「權利集中與世襲,所以陛下下旨裁減恩蔭,雖暫時因為器甲陋狀揭開,壓了下去,早晚必會有很多人反對。以後還會做一些退讓,實際現在仍有恩蔭,不是沒有,比如宰相可以蔭補四人,人數依然不少,並沒有壓住這個根源。我與官家也談過,也聽出來,令尊打算著手一些改變。」

是改變,非是變法。

那怕提出革新都可以,不能提變法。

但這個王巨不想再提示了,提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