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古鄭國渠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變化

「他敢!」

「文公,夫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老子說,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周禮里同樣也說,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呂氏春秋同樣也言,將欲毀之,必重累之。好,再看朝廷對趙忠施了什麼恩德,能使他刀劍架於頸項之間還不會反抗。先說他青少年時,一直生活在西夏,恩怨仇恨,與我朝有個什麼關係?」

至少在李三狗投奔宋朝之前,宋朝沒有給予任何德惠。

「再到王家寨隱居的十幾年間,那麼貧困的地區,還要靠做背騾子才得活的地區,官吏照樣上門來徵稅征役,朝廷對趙忠施加了什麼樣的恩惠?」

「我苦勸良久,他才出山,不錯,現在給了一個刺史之職,但那個刺史能當真嗎?若當真,陸詵都不敢這樣欺上瞞下,集結大軍剿滅了。或者說薪酬,一年是有幾百貫薪酬,但能及文公百分之一收入嗎?就是這點收入,還是他用戰功與鮮血換來的。是他對我朝有恩呢,還是我朝對他有恩呢?」

「或說種族,我朝對蕃人一向持著略岐視的態度,一提蕃人,多稱夷狄,種族上,又如何保證他對我朝忠心?或者說朝廷收留了一些野利族,若沒有野利族,大順城能打敗西夏人嗎?沒有這場大捷,文公,你以為朝廷得到綏州,西夏人僅是搞一些小動作嗎?那麼憑什麼他幾百里趕來救援百姓,陸詵無怨無故刀劍相加,讓他束頸待死?」

「那如何是好?」邵亢急道。

陸詵這一鬧。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旦兩相打起來。自相殘殺不提。那個後果可嚴重了。

王巨又說道:「下官說陸詵勾結西夏,那是過了的。畢竟官做到陸詵這份上,每月薪酬就當抵尋常上百戶人家一年的收入,為了這份榮華富貴,他也不會投降西夏。」

文彥博很是不悅。

王巨先是說了一個那麼多心思,實際前面省略了一個詞,齷齪!

現在又提到了薪酬,整個宋朝。有幾人比他薪酬還要高?

「但下官只想說三件事,邊境以前也多遭西夏人擄掠,士大夫不提營救,也不提如何反擊,甚至動輒說是以夷制夷,好,現在沒有將這個夷當成一家人了,那麼也切莫追究趙忠如何反擊的。不是一家人,幹嘛要忠心?」

趙頊也略略皺起眉頭。

宋朝這個民族政策肯定不行,又害怕又排斥。如何能讓蕃蠻忠心?

因此王巨用了這根矛對了這副盾。

「但王家寨是漢人吧。或者又說,若是在邊境救援不及。但王家寨雖在邊境。可不是真正在最前線,況且早在很早幾天之前,朱家便通報了陸詵,有的是時間去安排去救援。或者說王家寨是刁民,但更不是,王家寨以前那麼苦,每年還要擔負著沉重的稅賦與勞役,就包括下官是烈士之後,那麼小,還要交納稅務。文公,那時下官多大,十二歲,十三歲,下面還要養活一個弟弟妹妹。那就更不用說現在了,現在僅是桃溪劍,一年就為延州帶來一筆不小的商稅。是漢人了,又交了稅,還交了不少稅,朝廷還不派兵保護嗎?」

「好,就打算祖宗家法所說的齊人,是愚民的,我們這些士大夫高高在上,百姓當死,當如豬玀!下官再說另一件事,為何我與蔡公帶出一群悍兵勇將?固然是訓練與大量的獎勵,還有,那就是步人甲從五十斤減少到不足三十斤。下降了二十斤重量,防禦強度沒有下降,這放在戰場上會起到什麼作用?再者,就是虎踞炮。然而這兩者最最重要的技術便是那種簡易的冶鋼技術,正是這種冶鋼技術,才出現了鋒利的桃溪劍。陸詵在延州這麼長時間不知道?但為何默視不救?不是通敵,而是示好。」

「胡說,他馬上就要離開延州了。」

「不錯,他是離開延州了,但即將赴任的地方乃是秦州,秦州西邊就沒有了西夏人?現在默視西夏攻破王家寨,得到桃溪劍的冶鋼技術,那麼西夏人高興了,會不會攻打秦州?」

「你這是狡辯哪。」

「文公,何謂狡辨,難道默視陸詵集結官兵,將趙忠一千蕃兵屠殺貽盡,就不是狡辯?」趙頊十分不悅地說。

僅一句,文彥博又開始做縮頭烏龜。

他袒護陸詵,乃是為了苟和。

但他本身與陸詵又沒有什麼瓜葛,何必為了陸詵而得罪趙頊。莫要說自己,韓琦那麼強勢,最後也逼下了台,何苦之。

陸詵死定了!

趙頊又說道:「立即用快馬傳旨延州,勒令陸詵勿得舉兵,等郭逵到後,由郭逵定奪。再,朕派一名中使親自查問此事真假是非曲折!」

韓絳擔心地說:「就怕詔旨遲了。」

「可能會發生衝突了,但現在下,亡羊補牢,還不算晚,」王巨說道。無他,趙度去了延州,這是一個比較機靈的人,一定會阻止李三狗衝動的。

王巨走出樞密院,迎著清冷的北風,長吐了一口氣。

剛才他在樞密院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伸出拳頭,一拳打掉文彥博的滿嘴大牙。但他最終沒有那麼做,居然忍了下來,還說了那麼多的廢話。

「政治還真是一個大染缸哪,」王巨連呼了數口冷氣,自嘲道。

但無論他如何壓制,今天發生的事,依然讓他不快,以至一回到客棧,黃良便問道:「子安,怎麼啦?」

「沒什麼。」王巨說道。

第一個離得遠,究竟發生了什麼,包括自己也只是猜測。

第二個還是離得遠,趙頊下了詔書。只能如此了。有的事發生了也發生了。

不過他躺在床上時。腦海里浮現著一個問題:是改良還是革命。

若是改良,他以後的仕途還是很坦蕩的,一有趙頊的信任,二是有金手指,軍事水利之功,加上如今對趙頊的種種指撥,也許文彥博仍然將他看成一個小人物,不在意他的感受。實際現在王巨起點很高了。

那麼順勢而為,對宋朝一些能修正的缺陷進行修正,不會得罪多少人,照樣也能辦成很多事。

第二條道路會是徹底的修正,但也意味著人頭滾滾,並且不是胥吏的人頭,可能是許多士大夫的人頭。

其中的輕重,王巨想也想不清楚,最後臨睡前,腦海里只浮現著一個念頭。這個陸詵最好先拍死他……

趙頊也不知道王巨腦海里產生了可怕的念頭。

他在擔心著前方。

王巨說的可不是開玩笑的,若弄巧成拙。陸詵不顧輕重,真對李三狗下手,李三狗反擊,這後面麻煩就大了。

陸詵真下手了。

主要他也沒有弄清楚趙頊與王巨關係,知道王巨在京城,但不知道王巨在京城做什麼,以為只是一個連上朝資格都沒有的小京官。

所以他知道王家寨是王巨家鄉,李三狗是王巨提撥上來的,但沒有太在意,相反的,因為種諤,新仇舊恨,一起交上心頭。迅速集結了十營兵馬,殺向了王家寨。

「大母的,十營兵馬,當初能調出十營兵馬,西夏人何至於殺死了那麼多鄉親。」

當初就是陸詵調出十營兵馬,也未必能擊敗那五千西夏人,但用得著調十營兵馬嗎,只要調出兩營兵馬進駐王家寨,西夏人不長攻城,攻兩天後,乖乖就撤退了。

「殺他娘養的,」李三狗又氣憤地說道。

別看陸詵調來十營兵馬,但無良將指揮,李三狗利用他對王家寨周邊地形熟悉,能將這十營兵馬殺得落花流水。

「不可,趙指使,不可,」趙度立即勸諫:「就算趙指使你能殺敗他們,但有沒有想到後面?你不為自己想一想,也要為王家寨鄉親,以及在慶州的族人想一想。」

「難道就受這狗官的氣?」

「不要怕,馬上郭逵就來延州交接了,再說,似乎皇上也比較相信子安,」趙度又勸道。趙頊白龍魚服那一幕,趙度沒有看到,但憑藉著潛意識,察覺到王巨在趙頊心中地位應當不低。

李三狗繼續暴跳如雷,走來走去,問:「那我如何做,難道束手待斃?」

「真不行,我們先進王家寨中避上幾天,若是陸詵派將士攻城,我替你站在寨牆上喊話,說服他們。」

李三狗忍下怒氣,將手下與百姓撤回寨中。

陸詵帶著十營宋軍氣勢洶洶殺到,準備進攻。趙度來到寨牆上大聲喊道:「外面的兄弟聽好了,你們家陸詵貪生怕死,趙忠指使帶著屬下來保安救援,何罪之有?若是你們聽信了陸詵的話,對王家寨發起進攻,我們只好反擊了。陸詵因為貪生怕死,陛下已經動怒,因此讓郭逵郭公來替換之,不日就要來到延州。今天兩相殺將起來,陸詵只是一個失勢的官員,王巨因為有功,卻正得陛下賞識,如日中升之勢。兩相鬧將起來,陸詵是士大夫,不當死罪,最後趙忠指使有罪,你們也有罪,趙忠被斬,你們同樣也會被斬。並且王巨乃是延州唯一的進士,你們殺害他的族人,以後難道不想在延州立足嗎?」

「射死他,」陸詵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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