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古鄭國渠 第三百五十四章 驕傲(上)

陸詵被西夏使者再三壓迫,心中對種諤氣惱,打算抓捕他治罪。

這時候朝堂也吵了起來。

司馬光說了一番讓王巨聽不懂的話:「臣以為憑嵬名山之眾,未必能制夏國,就算能制,死了一個諒祚,又生出一個諒祚,何利之有?若不能制,名山必引眾來歸,咱們拿什麼對待人家。恐怕屆時朝廷不但失信於西夏,也失信於名山。不如維持現狀,讓他們對峙相互。臣之所以這樣想,還因名山餘眾甚多,還北不可,入南不受,根本沒個歸處,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必將襲據邊城,以求自救,陛下,難道你不見當年梁武帝候景之事?」

文彥博也不大高興了。奶奶的,你就是受降吧,最少也要等我們西府決定下來再受吧。況且我正為裁軍一事忙得焦頭爛額呢。因此也說道,西夏稱臣奉貢,今襲取其地無名。

再加上言臣交相攻擊,趙頊今天早上迫於無奈,只好下詔,傳送吏部受理,吏部判決,貶種諤官秩四等,在隨州安置。

就是一個官犯,關在隨州,能在隨州城中自由活動,但不得出隨州城。

王巨問道:「南北朝時宋齊梁陳當真是華夏正統?」

「咦,難道是北魏?」

「誰據中原?」

「他們是胡人。」

「就算他們是胡人,梁武帝也非是一統皇帝,用我朝與梁朝相比,司馬光難道想我朝以後也偏居一隅?不錯。這樣下去。早晚必偏居一隅!」

趙頊不言。

「再說。嵬名山的弟弟與小吏弄的這個投順,弄了好幾個月,直到種諤大軍到了懷寧寨,嵬名山才知道真相,這種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角色,會是侯景嗎?」。

「哈哈哈,」趙頊不由彎腰大笑,然後琢磨了一下這個比喻。再假想一下那時嵬名山鬱悶樣子,又再次大笑,這個比喻太惟妙惟肖了。

「不過還好,我遇到了蔡公,種諤太倒霉了,遇到了陸詵。」

「朕明白了。」趙頊終於會意,就算種諤這麼做,確實有點不大好,但也是逼的。難道種諤真沒有打招呼,關健陸詵貪生怕死哪。種諤最後逼得沒辦法,才向折家軍求援的。

「朕處理錯了。」

「陛下。種諤此人勇猛,然以後用之,請陛下切記,要麼用之,要麼不用,但用了後,切莫再與士大夫共事了。」

「為何?」

「經此一役,種諤還能相信文臣乎?」王巨說道,終於明白為什麼種諤自私,喜歡單幹原因了。當然,種諤本性就是自私,再加上這次遭遇,所以以後寧肯看著徐禧慘死,也不出手相助。

趙頊緘默。

「陛下,臣將戰爭分成三步,一是戰前準備,二是戰鬥中,三是戰後善後,但看我朝呢。敗了吵,勝了也要鬧,真真奇怪。可有幾人知道這個戰後的善後?」

「善後?」

「就是,戰後要做的事,不僅是獎勵與撫恤,主要是如何利用這一戰,擴大戰鬥的果實。」

「王巨說來聽聽。」

「臣就說一說得到綏州的好處與壞處,先說綏州本身。為何以前李元昊攻破豐州之後,朝堂中有許多大臣議論,要丟棄府麟二州,因為這兩州與陝西隔著綏銀二州,無法救援。加上西夏屢屢侵逼,許多百姓逃到河東境內謀生。雖有大河川之美,缺少百姓耕種,就無法養活更多的戍軍。戍軍少,又孤懸于海外,便成易攻難守之勢。因此才有大臣議棄之。不過還好,當時朝堂有人清醒,反對此議,沒有棄之。否則真棄之了,讓西夏得到了府麟,陛下你再想一想,河東北面就是遼國,西側西夏人自府麟路隨時能跨過黃河入侵。到時候河東會是什麼狀況?」

「河東危矣。」

「河東一失,京城可安否?」

「難安,舉國危矣。」趙頊喃喃道,這一講他才知府府麟路原來這麼重要啊。

「請以後陛下稍稍善待折家。」

「外界傳言你十分看重蕃人……」

「陛下,你莫出此語哪。凡是宋人,蕃漢一家,都是宋人。凡是我敵國之人,無論是否是漢人,都是我敵,如梁氏是也。有人不知世理,用安祿山說事。難道哥舒翰與高仙芝不是胡人?曹操倒是漢人,可忠乎漢朝?司馬懿倒是漢人,可忠乎曹魏?象唐朝那種節度使制度下去,就算不用胡人,全部用漢人,也早晚會出大事。這才是真相。胡人不是不能用,略略防範即可。」

「這才是道理,」趙頊說道。一語擊中!然而聽司馬光他們的那些話,似是似非的,趙頊腦子都聽大了。

「陛下,還是說綏州吧。得到了綏州,陝西離府麟二路很近了。想要選擇一條安全的道路,自綏州就有平緩的渡口直奔石州,此乃以前拓跋李家進入河東之大道也。因此自綏州到石州,再到嵐州,就能迅速進入麟州。如果敢走的話,直接從變得單薄的銀州撕開防線,互為犄角。府麟路立即不再變得單薄了。並且銀州夾在府麟路與綏州中間,隨時搖搖欲墜,西夏只能派出重兵防範。實際只要將西夏拖得增加常駐兵力,西夏早晚會窮蹙,矛盾激化之下,更多部族思奔我朝,不戰即可讓西夏亡國了。」

「有道理,繼續說。」

「我在小時候曾說過沒藏訛龐侵耕屈野河的原因,說沒藏訛龐所在的沒藏族不大,想要掌權,必須收買人心。仍西夏貧困,他手中經濟不足,這才侵耕屈野河謀利。實際還有一個原因,西夏看似大,實際小。許多地方乃是苦鹼沙漠戈壁灘。包括鹽州地界。雖然產鹽。但多是苦鹵之鹼地,不出產糧食。因此橫山各部多用皮毛等物品與我朝交易布帛、茶葉與糧食。西夏侵耕屈野河,也多少緩解了一部分糧食困難。綏州無定河畔與大理河畔有許多平坦的河川可供耕種,這是種諤說能供養上萬弓箭手的由來。這點耕種面積放在我朝不會多痛惜,但放在西夏人眼中,那會深深的痛惜。」

「對啊,朕茅塞頓開了。上茶,端坐。」趙頊沖遠處幾個堂吏喝道。

得好好長談一番。

堂吏端來坐椅。沏上茶,然後艷羨地看著王巨退下。

王巨又說道:「陛下,臣再說第三利。臣家鄉有一個李三狗,你知道吧。」

「那個趙忠?」

「就是他,他帶著妻子與兩個兒子逃到王家寨,可能因為失落吧,性格便有些孤僻,不過他十分驍勇,寨中的百姓也不敢得罪他。臣在保安軍城受了一些氣,不知天高地厚。帶著弟妹返回王家寨。結果快要活不下去,於是也不顧危險。做騾子了。」

「卿,」趙頊伸出手,搭在王巨手臂上,十分感觸地說:「卿乃是上天降給大宋的一個寶貝。」

「陛下,切莫亂說啊,這不是誇獎臣,而是捧殺臣。」

「為什麼有那麼多框框?」趙頊忽然感慨,看看,這才是懂軍事的人,不但懂軍事,懂水利,懂經濟,這三種人才,他都缺啊,放著一個現成的人,因為年青不能用,這都是什麼理兒?

「陛下所說的框框,就是儒家中的儀與禮,法家的律法,政治家眼中的秩序、規則,世人眼中的規矩。太過拘束於這個框框,只會呆板,最終走向衰落。但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就如人穿衣服一樣,夏天穿單衣,冬天穿厚衣,但必須有一件衣服。衣服多與少的取捨,框框的拘多拘少,都是真正的中庸之術。」

「委屈卿了。」

什麼宰相啊,看看滿朝文武,武功方面幾乎人人是一竅不通,只會胡攪亂纏。文治方面又想不出好策子,然後還會跟著胡鬧!連說道理都不行!

「陛下,不委屈,臣雖有些一些奇思妙想,終是少了經驗。再說臣也不急,這樣豈不是更好。陛下有為難之處,可以問臣。臣能想出來的必說給陛下聽,說得對的陛下可以採納,說錯了陛下也不會怪罪,更不會誤事。這還算委屈嗎?多少人想得見陛下聖顏,而走投無門,臣很滿足,真的很滿足。」

「嘴中自詡君子的卻不是君子,嘴中說自己不是君子的卻是真君子。」

「陛下,臣真不是君子,臣很早就說過,努力向呂夷簡看齊。」

「呵呵,」趙頊又樂了:「這個不說了,你還是說綏州吧。」

「微臣那一次命真不好,一生當中唯一做了一次背騾子,就遇到了黑蜂盜。但那天李三狗殺了好幾個人,我就知道他非是凡人。後來仿出夏國劍,我一想不行哪,西夏時常來抄邊。家父就是在抄邊反抗中戰死的。因此臣就建議鄉親們修起寨牆,治辦一些武器,抽空訓練了一下,以防不測。不過誰來帶著大家訓練,當時大家都很為難。這時李三狗主動站出來,說出他的身份。」

「此人倒有眼光,那時就看好你了。」

「那是,他好歹是野利遇乞都賞識過的人。然後我們談了幾句,我問他為什麼不投靠朝廷,至少以他的身份能得一個一官半職。他便說了山遇兄弟的遭遇。當時臣無語應對。萬氏曾誣告微臣,說程勘與臣勾結,實際錯矣,程公一度同樣恨臣之入骨。臣為了化解他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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