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古鄭國渠 第三百五十章 大家比著坑(下)

她想誇都不知道怎麼誇了,大戰來臨,親自披掛上陣,不要命了。渠工興修,親自帶頭,一雙士大夫的手,整變成了農夫的大手。這不是良臣,誰是良臣?

「你繼續說這個差役。」

「因此諸多士大夫心中最好的方法,那就是不動頂級權貴的利益,在這個基礎上,將國家財政變好。但這個真的很難很難。可是不變,國家財政即將崩潰了。陛下,不要看今天執行了一些改良策略,但作用不大,只能說暫時能將支出維持住,那個積欠,是沒辦法填起來了。萬一大戰再起,更無財政支持。這個問題才是頭痛的問題。」

「一億六千多萬哪。」趙頊不能提這件事了,一提他頭就會炸開一般。

「但不用急,徐徐徐,陛下想要做事,必須讓天下人看到陛下的能力。二公究竟說了什麼,微臣不得而知,但未說頂級豪貴的境遇,也是這個原因。然後微臣再來說這個募役。募役,實際很簡單,就是富戶出錢,朝廷雇百姓來應役,再比如司馬公所說的千貫人家,他一年能賺兩百貫,卻限在差役上,不但賺不到這兩百貫,反而會家財盪盡。但若是讓他出一百貫,就不會有這個慘劇發生。」

「那為什麼你未說?」

「之所以不說,這個策略一旦實行,反對聲音會很很強大。微臣先說差役數量,微臣官職低,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差役,但相信這個數量不低。甚至不低於五十萬人。」

「可能還不止。」趙頊沮喪地說。

不能深提的。現在的宋朝就象一件爬滿虱子的錦袍,虱子多得要死,隨便抓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虱子。

「那麼採用了募役制,就必須將所雇之銀起來,各地情況不一樣,農村與城市生活成本也不一樣,若在京城。給一個差役一年五十貫,一家未必得活,但在偏遠山區,給二十貫錢,就會有人興高采烈地應雇當差了。微臣就打算一個差役三十五貫錢吧,這得要多少費用?再說各個富戶情況不等,如司馬公所說的那樣,東鄉富戶一千貫,西鄉戶一百貫。想要公平,必須按照其真實財產徵收募役錢。這個統計就會非常的麻煩。再者,即便將二三四等戶徵收起來。能募足這所有的差役錢嗎?那麼必須往頂尖權貴頭上分攤。只要一攤,陛下,等著看吧,到時候的爭議聲不亞於濮儀之爭。為什麼臣在涇陽,都能將臣攆出涇陽城?實際以往若是地方官員能力弱,這些豪強都能把持地方政務,將官員生生架空。若非朝廷動用了大量軍士參與修渠,臣這次在涇陽,那個後果就堪憂了。」

「並且麻煩不止這個,統計各戶財產有爭議,各地收入情況差距很大,有的州府百姓收入低,差役卻很重,有的州府百姓收入高,差役卻很輕。那個人能將這碗水端平?那個人都不行!這又會讓反對的士大夫找到借口。」

「那麼國家就繼續衰敗下去?」

「事在人為,所以中興無比的困難。故微臣說徐徐徐,慢慢想出完善的方法,但眼下這一塊非是陛下所能碰得的。甚至微臣都不敢說。」

「為何?」

「這一說司馬公更恨微臣了。陛下,太皇太后,太后,非是微臣進讒言。司馬公也許學問淵博,也許老成持重,但手段也非是常人所能想像。據微臣所知的,他一生經歷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忽里堆之敗,無他同意郭恩豈敢用兵?然而敗後他卻果斷地將責任推給了別人,包括他的恩師龐籍公。但司馬公沒有想到黃道元未死,西夏又將黃道元釋放給我朝,真相揭開。但朝堂上可有人責問過司馬公?」

「濮儀之爭,天下紛紛,孰對孰錯,非是微臣所能議論的了。反對的人,個個離開朝堂,可是司馬公身為知諫院,非但沒有離開朝堂,反而順勢博得了好名聲。然後到今年,為了韓公與歐陽公,又有許多大臣貶出朝堂。司馬公一度擔任御史中丞,有沒有離開朝堂?」

「三件大事,司馬公都夾在漩渦之中,卻安然無恙,又博得好名聲,再說王廣淵,貶知齊州,司馬公還要剝去他的章服,這份心胸這份手段,微臣都不敢想,一想就害怕。所以白天在政事堂也不敢說,省怕司馬光用此對付微臣。微臣只是一個大理評事,還未及冠,哪裡能承受司馬公的打壓?」

高滔滔終於茫然與動搖了。

「不過微臣再說一句,陛下說到錢四娘,實際她就是一個很好的事例,陛下可以大肆宣傳,讓大家知道家與國的依附關係。當然,某一天陛下若是為了使國家強大,最好對外戚略略牽讓。兩位太后再勸一勸高曹兩家也稍做謙讓。否則兩大後家這一關,陛下與兩位太后就過不去。」

不要小視了高曹兩家,這兩家解決不好,什麼變法,都能卡住,特別那個曹國舅,傳說中的八仙之一,多好的一個人哪。實際這個人也很貪的,在王安石變法中,是反對派的中堅力量。但曹佾的事迹,王巨就不大清楚了。

然而想要高曹兩家配合,簾後的兩個婦人則是關健,因此王巨又重重說了一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陛下,徐徐徐,這次陛下做得很好。若無他事,陛下請准許微臣明天返回渠工。」

「這麼快,不妥,」趙頊急了,站起來說:「王巨,你在渠工上太辛苦了,勿必留在京城休養一段時間。而且朕剛剛執行一些富強國家計畫,心中底氣不足,你是首倡者,也要留在京城協助朕。」

這倒是事實話。

然而他誤會了王巨,或者說仍低估了司馬光。

為什麼王巨臨走對趙度有那一番交待。

這也是害怕,萬一讓司馬光得逞。自己有趙頊護著。不會貶到嶺南。但發配到他縣還是有可能的,那麼連帶著渠工都能半途而廢。那時,司馬光可不會說他害了渠工,反過來正好讓他顛倒黑白,進一步誣衊自己。

現在比他想的好,可王巨也不想在京城呆。

自己呆在京城,就在司馬光眼皮底下,能有好事嗎?

然而趙頊都這樣說了。王巨不由有點遲疑:「那渠工怎麼辦?」

「朕只是想讓你暫時留在京中一段時日,非是不顧不問。而且人口稠密,水利也是國家未來頭等要事。黃河的河工,江東圩,嶺南,還有那個木蘭陂之類的水利工程,難道你要一一領手嗎,親力自為嗎?實際鄭白渠正是替國家培養人才的好機會,朕還想挑一些人才,做你的副手。也順便替朕打磨一些精通水利官員呢。」

「這個……」

「王卿,就聽從皇兒之言吧。」高滔滔說道。如果王巨硬著脖子,說非要執行這個所謂的免役法,高滔滔會反對的。但他將事情輕重,利害關係一起講了出來,並且很慎重,高滔滔只能欣賞了。

雖然說這個什麼坊場河渡與裁兵,利害關係不大,畢竟是兒子走出的第一步。眼下母子關係沒有惡化,她還是支持兒子做事的。

所以高滔滔也發出了請求。

「微臣就謝過兩位太后與陛下之關愛了,」王巨不好再拒絕了,拱手說道。

反正也無所謂,自己有了布置的。

那就先留一段時間再說吧。

王巨離開內宮。

高滔滔還在深思。

不管這個女人是好是壞,但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王巨都將所謂的階級拿了出來開講,高滔滔還能不明白嗎?

然而她一想,確實是一個大麻煩。大半天后說道:「國家想要富強,是很困難哪。」

趙頊無語。

這還用得著講嗎?

「母后,若留下王巨,得給他什麼官職。」

這又牽扯到一個問題,資歷,年齡!

功勞有了,可王巨的資歷與年齡確實是一個大問題。

「上次曾公亮推薦的那位呂惠卿擔任著什麼官職?」

實際不是曾公亮推薦的,而是王安石推薦給曾公亮。所以王巨說大家都有手段,真正君子能混朝堂嗎?看看王安石,他還沒有來京城,就開始找幫手了。

曾公亮當然也知道,不過他想的是將王安石當成他的幫手。大家彼此彼此,能理解……

於是曾公亮為了拉攏王安石,立即提撥了呂惠卿。

趙頊答道:「呂惠卿以三司檢法官編校集賢書籍。」

「那就賞王巨一個天……」高滔滔本來想說賞一個天章閣侍制,卻又忍了回去。館閣官一是編內製官,就是昭文館、史館與集賢院三館以及秘閣、龍圖閣等機構內的官員,其職責就是掌管圖書,編修國史,說白一點,就是國家圖書館管理員,不過皇帝時常要去看書,因此見面機會多,偶爾也會談論,因此館閣官員始貴。比如呂惠卿這個職位。

但歐陽修那個非館閣官就不能擔任重臣的理論,讓王巨想不明白了,難道國家官員非得要擔任一段時間圖書館管理員才能勝任?

還有編外官職,這是榮譽職位,各館閣侍制、直學士、學士、大學士。

然而沒有大功績,休想享受到的,那怕是一個最小的侍制。

王巨功績有了,可還是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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