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古鄭國渠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個訪客

天空又落起一場雪。

雪花翻飛,天地靜寥。

王巨放下筆,說道:「全二長子,陸平,野龍咩勝,你們如果急,那就出去走一走。不過要切記,這裡是京城,貴人滿地走,不得惹事。」

「我們不急,況且這把大雪下得,還是呆在屋子裡好。」全二長子說。

「也罷,等雪住了,本官帶著你們,若是看中了什麼物事,將它們買下來,本官喊一輛車子,將它們送回去。」

「別,王知縣,那太破費了,錢在王知縣手中可有大用的,我們也要省一省。」野龍咩勝說道。別看喊一輛馬車,從京城到陝西可得花不少錢,況且陸平家還在延州。

別看這個老蕃子,十分懂事,而是很機靈,就有一門不好,不願讀書識字。一看到書,他馬上就想睡覺。

「也罷,陸平,你歲數不小了,趕明兒,如果好人家的閨女,本官替你做主,將她娶過來。」

「這個,這個……」

全二長子嘿嘿樂道:「大郎,他不是不想娶,關健他眼光看哪。」

「哦,是誰家的娘子,難不成是章質夫……」王巨說這話有背景的,章楶春天也將家人接過來了,他有一個女兒長得很漂亮,當時陸平還誇獎過。

「不是她,小平子再眼光看,也沒那膽子,那個娘子是奚員外家的女兒。」

「延州奚員外?」

「那就好辦,本官替你做主了。」王巨說道,不就是有錢嗎。那又乍的。

「真能成啊?」

「為什麼不能成。」王巨說道。這是自己歲數太小了。否則這幾個門客隨自己上戰場隨便混一混,也撈下一個將校的武官之職了。

陸平搓手道:「那就謝過大郎了。」

然後眉開眼笑地替王巨換暖壺的水,又撥了撥炭盆里的木炭,然後又說道:「可惜歸娘那小子回寨子去了。」

「他祖父過世,寨中的事務多,回去就回去。」

正說著話,外面兵卒走進來說道:「王評事,曹家大郎求見。」

「曹家大郎?」

「國舅家的大郎。」

「曹國舅?」王巨狐疑一聲。如今曹國舅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傳說中的曹國舅,千萬莫當真,傳說歸傳說,真實歸真實。不過似乎這個曹佾品性還不錯,也就是與那個做了十五年的樞密使王貽永一樣,讓我做事,我就做事,不讓我做事我也不生氣,平時也不議論國政,也不隨便說話。看似為西府首相,實際成了一個隱形人。這樣士大夫就喜歡了。這才是做外戚的本份,得乖,得聽話。

然而這是表面上的,切莫真小看了這些外戚與宗室。

王安石就在這上面載了不小的跟頭。

王巨走下火盆的鐵網,迎了出來。一個二十齣頭的青年,王巨客氣地喝喏:「見過曹大郎。」

「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王子安?」

「傳聞中……曹大郎,莫當真,不知二郎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聽聞你的大名,我想請你吃一杯水酒。」

「這個豈敢。」

「難道子安不給我面子?」

「這樣,我來請你,」王巨將曹佾的這個長子曹評帶到前面不遠的一個酒肆。

曹評說道:「大伯,拿一個投壺過來。」

「客官,馬上拿來,」夥計立即拿來一個投壺。

王巨隱隱感到不大對勁,曹評又說道:「子安,聽聞你武藝出眾,不過我們比一下投壺,再許一個投彩。」

「大郎,那是傳聞,我是一個文官,哪裡有什麼武藝哦。頂多有時候早晨起來打一打拳,或者射一射箭,那也不是為了練武,只是為了強身健體。至於傳聞,切莫當真。」

「投壺不是文人六藝嗎?」

「你是說夫子所說的禮、樂、射、御、書、數中的射嗎?大郎,看來你誤會了,夫子是說過,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躟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大意是人也會發脾氣的,但君子發怒不能象村野匹夫那樣打架鬥毆,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比射藝,輸的人喝酒,然後握手言和。但這射藝不是投壺,投壺是後面才出現的,夫子時沒有,他那個射,乃是射箭與彈弓。」

「那個御呢?」

「那就是御車,古代御車也很多禮儀的,所以貴族也要學習。」

「文人幹嘛射箭?」

「那你也誤會了,夫子也講文武兼修,但文武必須服務於禮樂,也就是秩序,所以禮樂在前,射御書數在後。在遙遠的西方也有一個強大的文明,他們同樣有六藝,劍術,騎術,矛術,游泳,棋藝,吟詩,實際也是一種文武兼備。」

「是這樣啊,那投壺豈不是與六藝無關?」

「射箭需要場地,因此自秦以後,改成了小箭投壺。因此現在的六藝中的射,也能包括投壺。」

「那我們就比投壺。」

怎麼還來,王巨說道:「曹大郎,真不大好意思,投壺我很少投過,如果投壺吃幾杯酒,我倒奉陪,但用博彩來比投壺,恕我難以從命了。」

「你不是文人嗎?」

「不管文人與武人,都各有長短,比如我在華池,姚兕將軍的字寫得比我還要好,難道他就不是武將嗎?再比如,你敢不敢與歐陽公比詩詞歌賦文章?敢不敢與蔡公比調度三軍,大敗敵寇?敢不敢與韓公比操持國政,權傾天下?然而只要大郎報上自己名號,無論去那一家,那一家的中門必會大開,歡迎大郎進去坐客。」

「你是恥笑我以門第持強凌弱?」

「大郎,有理便強,無理便弱。再說,你幹嘛要凌我這個弱?」

曹評說不過,又道:「我們比射箭如何?」

「不比,我不喜之。如果大郎約來出來,只是比投壺或者射箭,那麼恕我告辭了,我時間緊張,並且現在編寫一本書,沒有空閑。」王巨說完指袖離開了。

「這個國舅家的孩子真奇怪,」陸平說道。

「是有點古怪。」

「射箭有什麼本事,有本事到沙場上殺敵去。」野龍咩勝不服氣地說。

「不要小看了高曹兩家,他們家還真有一些子弟在沙場上殺敵,」王巨說道,曹家現在擔任邊將的人很少了,但高家還有,比如高遵裕。可是王巨心中感到奇怪,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曹國舅家這個孩子?

但幸好王巨沒有比,否則必輸無穎,曹佾這個長子無論投壺還是箭術,那都是第一流的。當然,比試是一回事,到了戰場又是另一回事。

……

「陛下重病時久,終非長久之計。」就在另一邊,韓琦將所有重臣召於政事堂集議。

這時候瞞不住了,連大半京城老百姓也知道趙曙病重的消息。

諸臣稱然。

這個非長久之計,就是趙頊的名份還沒有明確定下來。

「老夫欲率你們去問起居,你們意下如何?」

「然。」大家再次答道。

韓琦直接帶著大臣闖入後宮,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趙禎發瘋的那次,不僅兩府大臣天天往後宮裡跑,兩制大臣天天到內東門問安,京官不論大小,不論老少,也四五天進宮一次。結果趙禎後宮有多少妹妹,有多少漂亮妹妹,大臣們都了如指掌。

韓琦親自帶著重臣問皇上起居,太監不敢攔。

這一回韓琦幸運,趙曙沒有睡著。

韓琦舉著牙笏說道:「陛下久不視野,中外憂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眾心哪。」

這句話說得也中的,畢竟大家都要以國事為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趙曙額首。

這時候他病得很重了,連話都講不出來。

韓琦便親自指揮,趙曙寫上幾個大字:立大王為皇太子。

韓琦看了這幾個字,說道:「必須是潁王,煩聖躬更親書之。」

這也無妨,實際這個大王就是趙頊,但小心終是不錯的,就象當年宋真宗即位,呂端讓宋真宗挑開帘子讓大家看是不是他本人,這才放心。

都說話了,還用看本人嗎?

但小心為上,這件事也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趙曙便在後面艱難地批上三個字:潁王頊。

到這時候韓琦還是沒有做錯,接著再來,按照宋制,這還不能稱為詔書,必須兩制官重新書寫後,才為真正的詔書國書,才能被大家承認。

於是韓琦讓高居簡拿來御札,就是專門寫詔書的紙張,讓張方平立即寫草制。

張方平寫好後,將筆遞給趙曙,趙曙寫道:來日降制,立某為皇太子。

「陛下,所書名不甚明,請再寫。」

趙曙只好又寫上潁王二字,想了想,又寫上大大王三字。潁王加上大大王,趙頊身份確定了。

寫好這五個字,趙曙忽然泫然淚下。

趙頊伏於榻前哭辭。

「大王,國事為重,不可辭之。」韓琦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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