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古鄭國渠 第二百九十章 驚艷

王巨又掏出一張畫。

實際只要看到畫,九成大臣已經會意。

兩廣除了珠江三角洲外,多是山區地形,多數地區的溪河以短平快為主,颱風到來,山洪暴發,河流涌大,然到了旱季,沒水了。這種情況建堰難度很大,土堰都不行,必須用石堰才能牢固,才能擋住山洪暴發的衝擊。不管這個堰是大是小,即便後世,兩廣許多小堰仍多是石堰。

以現在宋朝與兩廣的關係,即便有錢,也不會這樣花下去。

於是王巨換了一種方法,不建設尋常的堰壩,也設壩,就設在各個山區的小河小溪里,這些河溪不會通航,因此在河中置壩,但不置陡門,這麼一攔,上游的水位必然抬高,然後順著水壩往下漫溢。水會繼續得泄,但水中壩處水位抬高了,一是可以引水灌溉,二是在旱季時,也起到一些蓄水作用。成本低廉,簡單易行。

別看這兩樣小東西,如果將這兩幅畫印刷,分散到兩廣與荊南各縣知縣手中,由他們推廣最少能造就幾萬頃耕地。

並且它也對了韓琦的胃口。

這兩樣小東西,老百姓自己就可以置辦了,不用國家掏一文錢。

錢將韓琦弄得苦逼了,並且他都不敢聲張,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彈劾他呢。

「不錯,不錯,是一條好措施,繼續往下說,」韓琦道。

確實不錯哪,連彭思永都無話可說了,民以食為天。這兩樣事物出現。會得到多少「食」。

王巨又拿起毛筆。從洞庭湖開始,一直拖到江寧,然後說道:「古人稱這一塊為江東,因此下官所說的便是第二條,江東圩。」

「圍田?」

「張公,非是圍田,而是圩田,土於圩。」

「有何區別?」張方平不解地問。

「圍田多指太湖地區。又叫太湖圍,從唐朝開始,到吳越錢家大肆圈湖為耕地,由是東南成了我朝最重要的糧倉。但是再往西去,還有大量湖盪子,包括太平軍,無為軍,和州,舒州,以及鄱陽湖洞庭湖與古雲夢大澤地區。同樣是圈湖為田。但兩種形式不同。東南易受海風影響,特別是秋季來臨。秋潦嚴重,不過因為離海近,來得快,去得也快。江東圩形式不同,它們離入海口遠。水流動同樣需要時間的,就象大順城之戰,二十多天後死屍才飄到京兆府。」

「那個就不要說了,」曾公亮道。

「曾公,下官只是舉一個例子,實際華池水與北洛水水流還是比較急的,但長江水流則更平緩。因此從春汛到來,長江水位便漸漸抬高,一直到秋後水位才會下去。所以它的汛期多在夏天,而且數月都有汛情,因此用圩與圍區分。」

王巨記得小時候看史書,他搞不懂很多事,比如伍子胥過昭關,實際昭關那個山很矮小,周圍也沒有什麼惡劣的大山,為什麼非得從那個關過去呢?

還有曹操下江南,為什麼非得要打造戰船呢。似乎元人南下,清人南下,皆沒有訓練水軍了。還有九江那麼好的地方,為什麼白居易說是卑濕之地?

後來才明白,這還是他看書多的原因,不然很多人還不會知道奧秘,然後瞎分析赤壁之戰勝敗。

這個原因就是江東圩。

自沈括兄弟開發萬春圩後,北宋迫於人口壓力,開始大肆建設圩田,湖泊沼澤變成了平川,還用得戰船嗎?但在三國時,那來的圩田,到處都是湖盪子,不用水軍如何拿下江南?

這是宋人的功勞,但還沒有出現,王巨提前將它拿了出來。俺是一個懂水利的人……

「原來如此,若那樣,這些圩田豈不是小半年時間在水下?」

非是水下,而是河面比圩田高。

「正是,所以得築圩埂才圩耕種。」

「若是梅雨綿綿形成內澇怎麼辦?」曾公亮道。他是福建人,知道南方的天氣。

「這個也容易解決,首先圩內必須有大量溝塘蓄水,然後讓百姓將溝塘淤泥撈上來,使耕地抬高,另外設一些排灌措施,同時江南種的是水稻,只要不全部淹沒下去,不會影響其收成。但是曾公,這些都是積累了億萬年的肥沃土壤,一旦成為耕地,一季稻穀畝產五石六石,都有可能。」

「五石六石?」歐陽修不確信地問道。他曾擔任過滁州太守,這一圈,也圈到了滁州,那來的五石六石產量哦。

「歐陽公,請相信。不過有一條,圈圍與圈圩都可以,必須保持河道暢通,必須保留一定的深水湖泊蓄水,南方雨季長,一旦缺少蓄水湖泊,河道又不暢,那又是一場災難。」

「萬春圩,」韓琦說道。

「太平州的那個萬春圩?」曾公亮也想了起來。

這是發生在嘉佑六年的事,萬春圩是南唐時修建的,但在宋太宗時破圩了,似乎淹死了一些人,於是此圩閑置,無人過問。直到沈括的堂兄沈披擔任寧國知縣時,經過認真考察,決定可以重修,他將地勢繪畫成圖,呈給江東轉運使張頤、判官謝景溫。兩人看後同意,上報朝廷。

然而朝堂上有人提出了反對。

上面咳嗽一聲,下面就成了天雷。

於是江東許多官員紛紛反對,正好他胞弟沈括客居在他哪裡,寫了《萬春圩圖記》與《圩田五說》。最後朝廷同意。

三人從周邊八縣徵調了一萬四千名民夫,用了八十餘天,修起了一座大圩,得田一千兩百七十頃,也拉開了中國歷史築大圩的帷幕。不過還沒有真正開始,真正開始要等王安石來……

所以當時高興了一下,甚至宋仁宗親自命名為萬春圩。然後大家便忘記了。

韓琦說道:「將萬春圩的所有存檔一起找來。」

堂吏下去找存檔。

韓琦又問:「王巨。你去過江南?」

「韓公。下官何時去過江南,甚至連萬春圩也沒有聽說過。」

韓琦當場傻了,大半天才問:「那你如何知道?」

「下官在華池縣,看到了許多地圖,對照地勢,豈能不知?難道韓公看不出來嗎?」

「我,我……」韓琦差一點噎死。

堂吏將相關的存檔一起找了出來,包括沈括寫的那兩篇文章。以及相關的奏摺。不過可能沈氏兄弟也吵怕了,築起萬春圩後,便沒有再提及築圩一事。

然而江東有多少湖盪子。

「江東圩,江東圩,」韓琦喃喃一聲,又問道:「那麼如何治黃河。」

但這一回他態度變得慎重多了。

「韓公,下官也僥倖聽聞了朝廷一些有關治河的策子,卻以為皆不妥。開國時黃河之道還是東漢王景治河之道,這條河道王景當時選擇得很巧妙,因此八百年未出大事。不過上游水土破壞得都很嚴重了。例如昔日水草豐美的大非川,現在連人都不能居住生存了。再如賀蘭山到居延海的古道。這條道也快漸漸消失了。所以黃河泥沙越來越多,這麼多年積累下來,黃河成了懸河,唐朝危機不重,但到了我朝懸河之勢更明顯,因此河災不斷。但為何多從孟州到鄆州這一段發作?再從鄆州往下看,哪裡多是山區,只有這一段是平原地帶,懸河之勢最為明顯,因此多從這一段發作。」

「你意思是想重新修一條河道?」

「那不大可能,兩邊有多少崇山峻岭哪,韓公,我只順著現在無為而治往下推理。現在黃河分成兩股河入海。南股那一河乃是王景治河前的黃河舊道,又淺又窄,不久就會被河沙湮滅了,所有河水會順著北股河入海。但北股河道泄水有限,於是又開始大肆泛濫成災。且不說那些湖泊消失後的軍事意義,就說繼續泛濫成災後的後果,河水在泛濫,泥沙在繼續沉澱,不久後低洼的河北地形迅速也被抬高了。河水又不得泄,它又會自己找去路,往哪裡找?只有一條路可去,那便是光武年間的那次缺口之故道,下淮河,自海州入海。甚至將淮河也抬高,加上淮河本身的水位,整個肥沃的江淮地區,重新會被洪水所困。然後繼續南下,從揚州下長江。」

王巨說得輕巧,可大家臉色一起變得不大好看。

如果那樣,宋朝就悲催了,甚至整個江淮與河北都不得安寧。

王巨又說道:「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我與章質夫交談時,曾說過,放水淀淤肥田,這是指河水處於平緩狀態,淤泥才會沉澱下來。但到了泛濫成災之時,卻不是這樣,那個水是在流動的,沉澱下來的只是沙子,淤泥則隨著汛水繼續向下游狂奔。不僅如此,還將河南河北地面上這點薄土颳走,不用多久整個中原會成為一片若大的鹽鹼地。我朝又定都於東京,那時候才是一場大災難降臨於大宋上空。」

這是一種假設,前提是宋朝繼續不作為,二是宋朝能繼續立國三百年四百年。

然而韓琦等人會想到幾十年後北宋就會滅亡嗎?

事實在史上黃河沒有害到宋朝,卻害到了金國。將金人弄苦逼了。

「那你的策子是……」

「一種是空想之談,從吐蕃上面就開始治理,禁止砍伐,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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