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順大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誰更蠻橫誰更狂(上)

華池鎮又開始熱鬧起來。

江河冰雪還沒有融化,晚上潑一灘水倒在地上,第二天早上起來,這灘水又會變成了冰塊。不過風兒不再那麼峭厲了,雲兒也一天天低了,白了。

大規模的私商重新開始,讓華池鎮重新恢複了生機。

王巨進入城門口,老遠地就聽到街道兩邊的叫賣聲。

這一刻,王巨也感到一份滿足,畢竟這所有的變化,都是在他推動下才產生的,不管手段如何,結果是好的。

但他沒有在縣衙接見西夏的使者,而是來到家後,才吩咐衙役將西夏使者帶上來。

用了帶這個字。

兩個衙役會意,拉著那名使者來到王巨的家,就差一點推搡了。

「你就是仁多臘訛?」

「我正是。」

「坐吧。」王巨說道,但沒有用請字。

仁多臘訛也聽說了王巨的一些事迹,況且算時間也不對,自己國家的使者都從宋朝京城返回了,難道宋朝京城的詔書還沒有到王巨手上?所以他做好了思想準備,坐下拱手說道:「受貴國天子之命,我來接去年的夏國兵士回家。」

王巨未置與否,而是對鍾兒說道:「我家裡有沒有很差的茶葉?」

「大郎,好象沒有唉,」鍾兒答道。實際王巨吃的也不過是普通的茶葉,然而鍾兒不知道啊,她用她家吃的茶葉與王巨家吃的茶葉相比,那麼王巨家那有差的茶葉?

「那就上白開水吧,請使者吃白開水。」

這一回仁多臘訛懂了。你不配吃好茶。只配吃差的茶。白開水。

「王知縣!」他氣得站起來。

「幹嘛,鍾兒記好了,以後凡是來我家的客人,朋友來了一定上最好的茶,上最好的美酒,敵人來了,只有白開水。」

「喏。」鍾兒欠了一個萬福,笑嘻嘻地說。

仁多臘訛氣得怒火衝天。但他心中也更清楚了,儘管他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可能比他想的更糟糕。

「王知縣,我不管你的朋友與敵人,請將我們夏國的將士交還。」

「為什麼要交還?」

「這是你們陛下的詔令。」

「子深兄,我說你記,替我草一份遞給官家的奏呈,上面書寫晉國有一叫東郭的書生,他帶著一口袋書,騎驢準備去中山國謀求官職。半路上一隻受傷的狼竄到他面前。哀求說,我現在被一個獵人追趕。獵人用箭射傷了我,差點要了我的命,求求你行行好,將我藏在你書袋裡。東郭先生看到這隻狼可憐,便將它藏在口袋裡。獵人來了問,他說沒有看到。獵人騎馬走了,狼在口袋裡說,求求先生,將我放出去,讓我逃生吧。」

王巨說,葛少華寫,等他寫完,王巨繼續又說道:「東郭先生將狼放出來,誰知道狼立即向東郭先生撲過去,並且說,先生既然做好事救了我的命,可我餓壞了,再請先生做做好事,讓我吃掉你吧。先帝在時,每年拿出二十五萬銀兩茶葉,精美的布帛,賑濟西夏人,並且主動開通兩個互市,讓西夏人換回緊缺的物資。然而西夏卻是一條真正的中山狼……」

「你大膽!」

「三狗叔,按住他,子深兄,繼續寫,可是西夏人不滿足,先是侵耕屈野河,先帝終於看穿西夏真面目,於是立即停止歲賜,即便那個小狼主親政,先帝也沒有答應給歲賜,而是觀其言察其行,為何,一旦給了歲賜,重新開了互市,西夏困窘局面得到改善,馬上重新變成吃人的中山狼。」

「那是沒藏訛龐。」

「就算沒藏訛龐侵耕了屈野河,但你們西夏抄掠秦鳳與環慶兩路,殺害擄掠了上萬百姓,這又是沒藏訛龐造的孽?或者說沒藏訛龐的鬼魂附了你們西夏國主的身?」

「你只是一個小知縣,敢侮辱我們的國主?」

「我尊重的是朋友,你們西夏國主得到我們大宋無數好處,卻屢屢侵犯我們大宋,我憑什麼要尊重他?難道我下賤啊!」王巨冷笑一聲,又道:「子深兄,繼續寫,但陛下繼位以來,為了兩國友好,百姓平安,於是重開互市與歲賜,陛下是好心,但看到好心換回來什麼結果?陛下下詔讓臣釋放戰俘,臣不敢不從。可是這些戰俘乃是西夏的將士,一放回去,穿上鎧甲,拿起武器,又來抄掠了。並且都這樣了,陛下還能答應他們的種種無理請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隻能讓西夏會更輕視我們大宋,會換來更大的兵禍,望陛下三思。如果陛下一定要釋放,臣不敢不從,那隻好釋放。」

葛少華刷刷寫完。

王巨說道:「仁多臘訛,聽清楚了吧,不錯,陛下是下了詔書,讓我釋放戰俘,不過我不是很贊同,所以必須寫一份奏呈給陛下,讓陛下重新考慮一下,如果陛下還是同意了,不用你們派使來,我也會將這些可惡的強盜,忍氣吞聲地交給你們。咩勝,二長子,將仁多臘訛送到邊境,讓他回去復命。」

連慶州的地境都不讓他來了,不然這小子可能又跑到慶州去找孫沔。

這個老匹夫反正也不想好了,逮誰咬誰,連王巨現在多少也怕了孫沔。

但仁多臘訛傻眼了,看似王巨也在講道理,但真是在講道理?這一奏一回,天知道拖到那一天,而那些戰俘天天在做苦力,到了釋放時,還能放回來幾個戰俘?

野龍咩勝與全二長子將仁多臘訛扭送走了。

李三狗道:「會不會激怒西夏人?」

畢竟這時候開戰,對王巨很不利。王巨搖了搖頭:「三狗叔,你說錯了,越是這樣,他們越是猶豫不決,反而在春天不會入侵。」

「朝廷怎麼還不將孫公調走?」李三狗道。

「三狗叔,這意味著好事就要到了。」王巨說道。朝堂上的消息他沒有辦法得知,不過通過種種跡象,孫沔必走無疑,之所以未調走孫沔,乃是人選的問題。但面臨著西夏十萬大軍,朝廷能想出什麼好人選?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地聽自己的意見?

……

蔡挺仔細地看著手頭所有的情報,包括王巨的奏呈,環慶路的地圖,以及相關的其他奏呈,還有從西府調來的相關資料,包括兵力分布,器甲,強人壯馬義勇。

當然,若找資料,東西兩府會給他更多的資料,不過這些資料只能參考一下,蔡挺也只是大約翻了翻,最後放下,想了一會。

趙曙問:「蔡卿,你以為西夏會不會入侵?」

「陛下,有幾種情況,一種是純粹的抄掠,西夏使者說什麼沒藏訛龐的餘孽,那是借托之言,當真西夏國主不知道?這是一種對於大宋的藐視。並且抄掠也有很多好處,得到一些財富人口牲畜,不斷地抄掠,我朝邊境蕃人對朝廷失去信心,有的退縮到後方,使前線空蕩,有的就會主動投奔西夏,能提高對方的士氣,削弱我朝官兵的信心。」

「這是一種說法。」

「次之,便是有意的謀劃安排,包括吳宗來使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囂張舉動,以臣想,即便契丹使者來也不會那麼無禮吧。用此做借口,先是抄掠與試探,那麼就可能會有入侵慶州的陰謀了。最後便是吳宗回去挑唆,西夏國主聽信了他的挑唆,派兵抄掠。見到我朝前線官兵將士懦弱,可能膽色漸壯,這才生起不好的心思,也有可能會入侵慶州。」

「那麼會不會入侵?」

「臣不在前線,難以甄別。」蔡挺答道。他也不傻,這個能與不能那是不好回答的。

「如果朕讓你知慶州,萬一西夏入侵,能否有把握擊退西夏軍隊?」

這個擊退與擊敗是兩回事,張亢兔毛川大捷,那叫擊敗。苗繼宣堅守麟州城不失,逼迫李元昊最後無奈撤軍,那叫擊退。

當然,如果蔡挺能以環慶路的兵力能將西夏入侵的十萬軍隊擊敗,那同樣會有大功。

不過這個難度可不小。

蔡挺有些猶豫。

不能答不能,那意味著自己他懦弱,仕途息菜了。

不能答能,能擊退大功一件,但不能擊退,陝西局面在自己手中惡化,並且與以前不同,自己是很早就知道的,那意味著是大過了。

蔡挺猶豫著,想了想,又從這一堆資料中找出一些資料翻看,又盯著地圖看,忽然心頭一亮。

然後拱手說道:「陛下,這個真不好回答,西夏會派出多少兵馬,有多少悍兵勇將,會攜帶多少糧草物資,都會對戰事產生影響。不過陛下意欲臣前往,臣也願意為陛下肝腦塗地。」

但他心中在想,自己去了慶州,得找那個小子,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推薦自己去慶州,但通過這小子三戰來看,他組織了一支發達的情報網路,這會有大用場的。反正是擊退,有了發達的情況網路,提前做準備,保住大順城與慶州不失,應當不難做到吧。

「卿意可嘉,」趙曙開心地說。

王巨的第一個審判通過了。

蔡挺接了授命,立即趕向慶州,與王巨的心思一樣,越早到慶州,就越能了解情況,越早做準備,這才能有把握擊退西夏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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