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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火月【九月】四日21:10
那個女人感到口渴而悠悠醒轉。
她在特大號雙人床上慢慢蠕動,伸手去拿放在床邊的水壺,卻只摸到空氣。
這時她想起今天沒擺水壺,嘖了一聲。
「呼哇……」
她不禁打了個呵欠。雖然她就像老人一樣早睡早起,但畢竟一個多小時前才睡的。實在還沒睡飽。
女人吞了口口水,手放在喉嚨上。她感到一種又乾又黏的感覺,下床去喝水。女人披起放在一旁的一件厚袍遮掩裸體,用腳穿起拖鞋,走出房間。
這幢宅邸是她這個毒品交易頭子——希爾瑪在王都的根據地。照理來說宅邸里應該有幾十個部下忙進忙出,如今卻像空無一人般一片死寂。
希爾瑪訝異地走在走廊上。在沒有貴族的集會時,這幢宅耶總是很安靜。但這也未免太安靜了。
請貴族來到這幢宅邸,是為了建立人脈。
以貴族來說,就算是嫡子,也常常要等到一把年紀才能繼承家業。通常都會超過三十歲。
在這段期間當中,能自由花用的錢只能向家長,也就是父親伸手。即使都已經是結婚有小孩,老大不小的大人了。所以希爾瑪才會邀請這些人到這幢宅邸來玩。
希爾瑪為他們提供美酒、女人與毒品,在他們耳邊呢喃些挑逗自尊心的甜言蜜語。還讓他們與相同立場的人見面,令其產生親近感。希爾瑪利用這種方式娛樂他們,建立起友好關係。
等到這個貴族繼承家業時,就是收穫的時候了。如果對方膽敢嘗試斷絕關係,就讓他吃吃苦頭,如果能為她帶來更多幫助,就給他一點甜頭。她就用這種方式,更進一步深入貴族社會。
她為了找水喝,走在安靜的走廊上。
安靜不是件壞事。比起人聲嘈雜,她也比較愛好寂靜。跟貴族又喝又鬧的時候,雖然沒寫在臉上,其實她心裡煩透了。可是,目前的狀況未免太不尋常了。令人發毛的死寂,甚至讓她感覺這幢宅邸里只有自己一人。
「……怎麼回事?」
不可能連護衛都不跟希爾瑪說一聲就擅離職守。她本來想大聲叫人,但如果發生了什麼異常狀況,讓敵人知道自己在哪裡會很不妙。她也想過可以回到房裡躲進被窩中,但那樣又可能坐以待斃。
該行動時不行動之人,只會成為別人的食物。這是她的信念,也因為她向來遵守這一點,才能從高級交際花一路爬到現在的地位。
她看了幾次空無一人的走廊兩邊,確定真的沒人,才開始往前走。
她相信著自己的第六感,走向只有她與少數人才知道的隱藏房間。那裡準備了幾種魔法道具與寶石,還有逃生通道。這裡雖然是她在王都的根據地,但王都內還有其他好幾處據點。也許自己應該逃去那些地方。
躡手躡腳地走著走著,希爾瑪發現有點不對勁。
「這是……什麼啊。」
她忍不住小聲脫口而出。希爾瑪發現的是窗外的異狀。
鑲嵌著薄玻璃的窗戶,覆蓋了好幾層的藤蔓。因此,外面的光線幾乎照不進來。她想開窗,卻完全開不動。
她急忙定睛凝視走廊上的其他窗戶。每扇窗戶都被藤蔓堵住了。
「怎麼搞的?究竟是誰……」
在她就寢前,窗外絕沒有變成這樣。不可能才一個小時就自己變成這樣。既然如此,這必定是魔法了。
那麼究竟是誰做的,又為了什麼目的?
她完全搞不懂這點。即使如此,她仍然明白目前的狀況非常不妙。
「該死!」
咒罵一句後,她開始用小跑步往前跑。沒多餘精神去注意長袍下擺了。她只想早點跑進隱藏房間,
來到階梯,低頭往一樓看去。還是一樣安靜無聲。
她藉著藤蔓縫隙間照進來的夜光,小心走下階梯。同時感謝階梯鋪著厚厚的地毯,而不會發出腳步聲。
「——!」
走到一樓,她驚訝得倒抽了口冷氣。
走廊上有個人影,一直盯著自己看。那人像溶入暗處般站著,但不像是盜賊等職業潛藏在黑影中,只是因為膚色黝黑,才會有這種錯覺。那是個黑暗精靈,只有左右異色的雙眼彷佛在黑暗巾閃耀。
黑暗精靈讓纏在身上的黑布掉到地上。黑布底下是少女的衣服。她手上拿著黑色法杖,抬眼望著自己。
來路不明的少女背後,就是那個隱藏房間。
想起宅邸內的構造,希爾瑪做好心理準備,提心弔膽地靠近她。
如果是哪個貴族帶來好玩的,那該有多好。
不過,希爾瑪立刻捨棄了自己天真的想法。
聽說岢可道爾被逮捕了,由於不知道今後高層會怎麼行動,因此她早有準備到安全的地點避難。在這種狀況下,這幢宅邸里沒有部下會帶外人進來,或是不向自己報告。
「吶,小妹妹……」
出聲呼喚後,希爾瑪狐疑地皺起眉頭。
曾經身為高級交際花的她,什麼人都見過了。過去的經驗告訴她眼前的不是少女,而是少年。
他穿的衣服非常精緻,不是一般人買得起。搞不好連希爾瑪都沒有這麼上等的衣物。
過去生活於都武大森林,如今在王國消失蹤影的黑暗精靈,穿著性別不同的昂貴服飾。
若不是周圍氣氛如此詭異,希爾瑪一定會認定這孩子是用來滿足貴族頹廢興趣的奴隸。
「……小弟弟,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她儘可能不引起對方的戒心,慢慢靠近過去。
「大、大嬸是,這個宅邸里最大的嗎?」
被叫大嬸並不會讓她不高興。對於年紀這麼小的黑暗精靈而言,自己這個年紀的女人都是大嬸吧。
「不——」
說到一半她停住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至今總是將預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她一向相信預感勝過常識,直到今天。即使常識背叛她的時候,只有這份預感從未背叛過她。
「對!對啊。我是這幢宅邸里最大的。」
「這、這樣啊,那就好。」
少年微笑了。那笑容十分純粹,即使在這種狀況下,仍然讓希爾瑪內心幾乎燃起想玷污美麗事物的慾火。
「那、那個,呃,我是問這些人的,他們說的沒錯呢。」
像是對少年所言起了反應,附近一扇門打開了。一個女人慢慢從中現身。看起來像是個穿著奇特女僕裝的少女,但身上飄散的不是香水味而是血腥味。
希爾瑪以手搗口,咽下了慘叫。
女僕可愛的小手拎著一條男人的手臂。而且好像是從肩頭連根扯下的,看得到斷裂的肌肉纖維。
「她、她在做……」
「呃,嗯,那個,好像有人要襲擊這個宅邸,我得趁那些人來之前做完一些事,所以,呃,我才請她一起來。」
「請你別在意喲。我好久啊,沒有吃得這麼飽,覺得很滿足。」
她嘴巴明明沒動,卻能對希爾瑪說話。雖然非常奇怪,但其他還有好幾個更急迫的問題。最讓希爾瑪渾身發抖的問題,是她到底吃什麼吃得很飽。她猜得到,但不願意相信。希爾瑪抱著這種心情向他們問道:
「那、那麼,我、我也是嗎?你、你也要吃我嗎?」
「咦?那、那個,不是的。大嬸有別的用處。」
她無法放心。因為她有預感,將會有更悲慘的命運等著自己。
「——那、那個呀,弟弟。要不要跟我找點樂子?」
她讓披在身上的衣服從肩膀滑落。
這是她引以為傲的身體。在她還是個高級交際花時,別人必須砸下重金才能與她共度春宵。之後她仍然不讓身體增加多餘脂肪,維持火辣身材。她很確定自己現在依然能讓任何木頭人慾火焚身,也有自信就算對方是小孩子,一樣能引起他的興趣。
然而,少年的眼中看不出帶有特別的感情。
她承認自己的魅力不比旁邊那個女僕。即使如此,自己雖然已經退隱,畢竟也是專業的。就算對方沒那個「性」趣,她一樣能勾起對方的慾火——
恍如一條蛇滑溜爬行般,她也優雅地扭動身子,不讓對方產生戒心,慢慢靠近過去。
從少年身上感覺不到情慾之色。
所以她使出了另一種手段。她慢慢伸出手,繞到少年的脖子上——啟動了魔法道具。
毒蛇刺青。
兩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