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氣吞山河 第七十八章 步兵突擊

約四百米長的線性陣和著鼓點前進,隨著轟轟的踏步聲,一排排刺刀有規律的上下起伏,三千六百餘名戰列步兵踏著幾乎相同的步調,一樣的動作,以每分鐘八十五米的速度,整齊的向前運動。

唐瑋的左前方是本連的連長,他邊走一邊觀察兩翼的連隊,自己的連隊若突出時,他就面對前進中的隊列,倒退行走,雙手拿刀平放在胸前,連隊的速度便略略一緩,基本持平後,他又轉身軍刀前指,面向後金軍前進,全連便又恢複標準快步行進的速度,然後連長又開始觀察兩翼連隊和朱馮的營旗位置,行進百步後,全營依然基本保持直線。

銅笛聲和在激昂的鼓點中,歡快悠揚的音律讓唐瑋稍覺心安,他口中抿出一口唾液,喉嚨也舒服了不少,踩中鼓點的感覺很好,頭腦清醒些的唐瑋記起教官的話「打仗的時候要是不知道怎麼辦,就看老兵幹嘛就幹嘛」。因此他一邊走一邊用眼角瞄著的位置。

左右都是他熟悉的戰友,他的小隊都在第一行,後面兩行是同旗隊的另外兩個小隊,現在還沒有人受傷,戰列仍然滿員。

兩翼的炮兵進行著掩護射擊,第二千總部的正面的後金軍只有一門火炮,它正在幾名炮手的操作下發射著實心彈,後金銅炮沒有調節炮尾的結構,隨著登州鎮的推進,那門火炮不得不調整著後面的墊木,射速大大降低。

右翼外側的登州騎兵開始拉寬戰線,往天佑軍的左翼移動,後陣的正黃旗馬甲被迫派出一支分兵,在天佑軍的方向防禦,防止登州騎兵突襲側翼。

行進大約三分鐘後,登州步兵進入兩百步。

……

後金左翼,天佑軍陣列。

孔有德越過亂糟糟的後金軍隊列頭頂,看到一片以相同頻率聳動的明盔和刺刀。心頭一陣陣莫名的緊張。

唐應太不但帶來了陳新的書信,還有毛承祿和耿仲明兩人的信,陳新信中給出了優厚的條件,耿仲明和毛承祿則說了自己如今的情況,極力勸說他叛出後金,投奔更有前景的登州鎮。孔有德是整個後金最清楚登州體系的人,在後金呆得越久,他越感覺後金那種野蠻的部落制難以與登州爭鋒。

特別最近兩年來,後金國內每況愈下,蓋州常年被登州破襲,孔有德的日子過得很差,陳新的態度讓他堅定了投奔登州的念頭,但如何策應陳新,卻沒有想好,且戰場上瞬息萬變,他也要確定登州能最終獲勝,才會下最後的決定。

「孔總兵官。」旁邊一個流利的漢語聲音響起,「你與登州鎮交戰多次,他們的火槍兵通常如何作戰?」

說話的便是皇太極身邊的巴克什索尼,也就是後來託孤的大臣之一,後世滿清權傾一時的重臣。他這次被派來天佑軍,名為助陣,實為監軍。

孔有德恭敬的道:「回索尼主子的話,登州鎮乃天下強軍之一,尤以步兵敢戰,然今日大汗親臨指揮戰陣,登州軍也不過小丑跳梁。依下官跟登州鎮打殺多年的經歷看,登州鎮一般用守勢,其陣不動如山,必先用炮擊打擊我軍戰陣密集處,迫使我等向其陣列衝鋒,自一里至兩百步是鐵彈,兩百步內擇機用散彈,令我勇士無時不在其炮彈下前進,此時我已隊形漸亂,進入百步後,登州步兵對衝鋒的我大金勇士排槍射擊,其虎蹲炮在三五十步再一番炮擊,其時彈如雨下,我大金勇士往往未到陣前已經折損過半,士氣大跌之時,他們的鐵甲兵再出征反擊,是以我大金往往敗陣。」

索尼心有同感,對面登州的炮兵部署在兩翼,他們的射速非常快,超過後金炮兵的一倍,炮擊的精度也更高,不由有些擔憂的道:「就是擔憂烏真超哈能否頂住,大汗讓右翼撤迴轉子山以北,那邊已經打亂了,非一時半會便能回。」

旁邊的李九成對索尼討好的道:「這次登州火槍兵主動來戰,他們的火炮落在後邊,我們的火炮卻可痛擊他們,特別是他們一般在七十步停下,烏真超哈火銃同樣能打到,雖是難以擊敗登州兵,穩守當可無虞。」

索尼點點頭,他們幾人都不認為登州軍能在火力下靠得太近,以他們的認知,應該會在七十步停下,只要有甲兵押陣,烏真超哈不會很快敗退。

三人說話之時,登州步兵已經走到了兩百步,後金的銅炮不時發射,鐵彈在登州陣列附近濺射起團團的雪泥,幾處登州戰列被打穿。

李九成剛要大笑,對面一陣轟鳴,數枚四磅鐵彈呼嘯而來,李九成腦袋一縮,連忙觀察登州步兵的右翼,卻見那邊的火炮依然在射擊烏真超哈,他驚疑不定的四處張望,卻發現炮擊來自前方的登州騎兵陣。

索尼皺著眉頭看著對面的騎兵陣,「這騎兵也帶炮了,這處不好守,右翼不知何時能收回來。」

……

一匹塘馬回到後金汗旗下,對皇太極大聲道:「稟大汗,已傳令至右翼,十四貝勒說烏納格陣亡,屍身未能搶回,十四貝勒馬上收攏人馬。」

皇太極微微鬆一口氣,他見多生死,一個烏納格不算什麼大事,只要右翼順利退回,他認為就能維持住戰線,現在最要緊的是爭取撤回的時間。

想到這裡,他往東面看去,那邊的炮聲一直沒有停歇,一排紅色的人牆正在往他所在的位置前進,中間阻隔的便只有三千多名烏真超哈和一千餘的正黃旗馬甲,這是登州鎮的全力一擊,是否能擋住登州這記側擊,是後金兵能否避免大敗的關鍵。

正面王家屯的槍炮聲突然密集起來,皇太極回頭時,一名鑲黃旗的塘馬飛快跑來,「稟大汗,有一支用喇叭短槍的登州兵進了王家屯,這支人馬極為兇悍,達爾漢主子也被打傷了,他請大汗發兵救援。」

皇太極怒喝道:「告訴他,朕這裡沒有多餘兵馬,他若是守不住王家屯,就死在王家屯。」

那名塘馬畏懼的退後兩步,不敢再說,調轉馬頭走了。

皇太極心頭微微有些驚慌,喇叭短槍是登州戰鬥工兵用的,在旅順時皇太極就見識過這支人馬,那些士兵大多出身礦工,常年在最艱險的環境中勞作,不但體力強,而且性情堅韌,從軍後打仗最是兇悍,少有願意投降的,武器又最適合在村落中作戰,他們投入王家屯,後金在王家屯的防禦必定會遭遇嚴重威脅。

他想了片刻後響起岳托還有一部馬甲,可以抽調來支援王家屯,舉起遠鏡往轉子山村看去,卻見約兩千餘人的登州兵正從後陣進攻轉子山村,岳托剩餘的馬甲已經盡數投入交戰。

皇太極頹然放下遠鏡,後金全線兵力竟然都被牽制住,唯一的預備隊就是他身後的葛布希賢超哈,他們騎戰和步戰都是精銳,但皇太極還擔憂左翼,萬一烏真超哈守不住,還得靠葛布希賢超哈去挽救左翼的危局。

皇太極想了片刻後,招過身後的一名巴牙喇,「去尋到二貝勒,請他務必派一部馬甲入村。」

那巴牙喇領命去後,皇太極再次觀察左翼的登州兵,他們的兩千多騎兵在天佑軍對面列陣,卻暫時沒有衝擊的動作,似乎在等待中路的步兵攻擊結果。登州騎兵的威力皇太極是知道的,他們這樣平靜的等待,更讓皇太極心中發虛,一旦這個騎陣不受阻擋的衝鋒出來,他的五百葛布希賢超哈也難以抵擋。

平復一下心情後,皇太極叫過另外一名巴牙喇:「去告訴多爾袞,不要費時收攏,立即帶回蒙古左翼和鑲白旗人馬,能有多少是多少,那些外藩蒙古的不用管了,一刻鐘之內,我要看到他的認旗回到轉子山以北。還有,讓正白旗的多鐸抽調五百甲兵和巴牙喇來中軍,立刻!」

剛剛吩咐完,左翼便傳來一陣槍聲,皇太極看到兩軍之間騰起陣陣白煙,步兵的交戰開始了。

……

一聲凌厲的呼嘯聲,左側數十步外一片噼啪亂響,被炮打打碎的肢體盔甲四散飛舞,張忠旗急促的呼吸著,他握著手中的燧發槍,在隊列中往左右張望著,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登州的炮擊越來越精準,每一輪炮響都讓張忠旗膽戰心驚。好在那些炮彈的位置逐漸離開了中間,因為登州兵隊列的前進擋住了往中間的跑到通道,登州兩翼炮兵越打越往兩翼方向集中。

炮彈的威脅小了,登州的步兵卻已經接近,在他的對面,登州軍的散兵已經走到了百步附近,張忠旗就站在第一排,能清楚看到滾滾而來的登州軍,他們的紅色軍服在白煙中清晰可辨。他們大陣前方一些零散的步兵已經進入百步,有些人已經舉起步槍嘭嘭的亂打,正藍旗中有零星的人被擊中,倒在陣前嚎叫,隊列中一陣躁動。

張忠旗在恢複神智後,那種膽小也回來了,特別是塔克潭消失之後,怕死的感覺又回到他的身上。

「我要先保著命。」張忠旗對自己低聲道。正藍旗烏真超哈剛剛從舊編製改來,採用的是與登州方陣的伴隨火槍兵一樣的後退裝彈戰術,前排射擊完後退回後陣裝彈,為了留出退後的空間,他們的陣列相對稀疏,為了增加射擊的強度,他們每次射擊是兩排一同齊射。

張忠旗希望儘快打完第一槍,然後便可以躲到後排,那裡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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