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氣吞山河 第七十四章 戰機

西面奔跑的蒙古馬隊四散而去,一道黑色的人牆已在百步左右,上千名鑲白旗甲兵迎面而來,登州的火槍兵處於自由射擊的狀態,已經無法組織齊射,並非部署成迎戰步兵的陣勢,面對後金步兵的進攻處於極度被動的狀態。

同樣由於煙霧和蒙古馬隊的阻擋,後面的登州方陣沒有發現前方空心方陣的危險,依然留在原位,騎兵則繼續在衝擊那些混亂的蒙古馬隊,空心方陣千總連續派出兩名聯絡兵,企圖通知後方的方陣,都被沒有穿過那些亂竄的蒙古馬隊,兩人被輕箭擊殺在半途。

第六營軍官們大聲喝令,讓方陣中間的分遣隊和重武器旗隊的火箭手向西側集中,火器隊的軍官和士官大聲制止士兵的自由射擊,讓他們準備齊射,但在周圍的人喊馬嘶中,士兵已經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很多人裝完彈便發射,依然處於混亂中。

空心方陣中響起兩聲喇叭,前排的近戰兵紛紛起立,這些身著鐵甲的士兵擔任著外圍屏障,用自己的身體和鎧甲作為火槍兵的掩體,很多人身上還插著蒙古人射出的輕箭。

後金兵快速接近到了五十步,前排的後金兵拿出了步弓,登州鎮此時沒有火槍兵的遠程壓制,也沒有胸牆的掩護,將面對後金兵最擅長近距離步弓攢射,一旦殺手隊離開空心陣迎戰,剩下的火槍兵又會失去掩護,留在原地則會變成後金大量步弓的靶子。

一聲擺開喇叭響起,殺手隊齊呼一聲「虎」,往前踏出一步,第六營的千總官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派遣殺手隊迎戰,否則威力強大的破甲錐會在頃刻間橫掃整個方陣。

一聲交戰鼓響,西側殺手隊蜂擁而出,以不足百人迎向上千的後金兵,一片混亂中,千總的意圖不能明確傳達,後面的火槍兵和分遣隊的部分士兵也跟著衝出,接著那些堅守原地的火槍兵也沖了出去,方陣西側防禦完全消失。

鑲白旗的甲兵用一輪重箭重創了登州迎戰的殺手隊,剩餘的登州士兵大呼口號迎上來,後金兵沒有第二輪弓箭攻擊的機會,雙方開始血腥的近戰,戰線上堆滿雙方士兵,幾乎沒有躲避的地方,只是簡單的交換人命。登州兵衝擊時便只剩下一百五十餘人,其中還有半數火銃兵,後金甲兵有人數的絕對優勢,迅速圍住了登州的這支小部隊,但這支小部隊死戰不退,拖住了後金的上千甲兵。

西側的士兵迎戰後,空心方陣變成了只有三個邊,煙霧瀰漫中,那些被方陣阻擋了許久的蒙古人撞進陣中來,留守的哨騎和重武器旗隊的士兵用手中能找到的武器與那些騎兵展開混戰,能移動的傷兵也舉起火銃亂打,整個方陣中都變成了戰場,南北兩個邊也因為沒有了側翼的掩護而被不斷壓縮,整個陣形已經潰散。

這些蒙古人也同樣阻擋了後金步兵的道路,靠著西側兩個局的拚死反擊,第六營第一總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千總急促的吹著竹哨子,希望引起後面方陣的注意,各級軍官大聲鼓動著士兵,登州士兵依靠著基層軍官和士官,就近重新結成小型的戰鬥組,形成更小的圓陣,互相掩護著繼續作戰。

那支英勇的西側分隊在七倍以上後金兵的圍攻下很快傷亡殆盡,後金步兵驅趕開那些蒙古馬隊,成群結隊的沖向殘破的空心方陣,被步兵和馬隊四面包圍的登州兵沒有退路,雙方大聲嘶喊著殺成一團,火槍兵也加入了近戰,火力減弱之後,周圍的蒙古馬隊紛紛貼近用騎弓射擊,擊殺那些防禦薄弱的火槍兵,剩餘的登州士兵即將被後金甲兵淹沒,登州第一個防線崩潰在即。

……

前方混亂終於引起後面四個方陣的注意,指揮的第一營副營官是崇禎二年的老兵,是殺手隊出身,對鴛鴦陣的那些號鼓十分熟悉,他當機立斷放棄了固守,命令方陣向前進攻,並派出哨馬聯絡後面的騎兵千總,同時也向登州左翼的主官范守業告急。

一聲軍號之後,四個方陣先後往西側前進,兩翼的火槍兵提供伴隨火力,每個方陣的分遣隊則停止射擊,一邊行進一邊裝彈。

面前混亂的蒙古人在如林的長矛前潮水般往兩翼退去,空心方陣混亂的陣線出現在眼前,四個方陣齊頭並進,從側翼攻擊那些後金步兵,第二波的後金甲兵此時也到來了,是阿濟格所屬的十五個牛錄,他們同樣採用步戰,靠著蒙古馬隊代價高昂的騷擾,後金甲兵沒有遭遇以往的槍炮齊射,他們弓箭發揮了作用,雙方在五十步距離進行遠距離對攻,傷亡都在激增。

幾輪對射後,登州的隨行火槍兵打完了彈藥,四個方陣中路的長矛手在鼓聲中大步前進,與瑞典步兵相似,火槍兵射擊完後,長矛手將以進攻掩護他們裝填,這種戰術使得長矛手不再是單純的防禦力量。

後金的弓手佔據了射速的優勢,利用這段距離對明軍長矛兵連番攢射,登州鎮遭遇了較大的死傷,一個個明軍被破甲錐射中倒地,後排立即填上一名士兵,方陣維持著正面的滿員,快速接近後壓迫後金兵的陣線,雙方很快又進入了冷兵器的對刺,鋒利的矛刃布滿兩軍間的空隙,一排排士兵互相刺殺,戰線上慘叫聲震天響起。

……

步兵激烈交戰的時候,漫野的蒙古馬隊在各部台吉的命令下收攏,四千多外藩蒙人被登州步兵分割,然後又遭遇登州騎陣的反覆衝擊,此時能收攏的不足兩千人,烏納格的蒙古左翼同樣損失慘重,但他找回了自己的號手,退到混亂的交戰區西面,用號音收攏人馬準備再戰。

烏納格剛剛聚攏了四百餘人,東北面一陣蹄聲轟鳴,烏納格轉頭去看時,只見近千紅色的登州騎兵正在趕來。

周圍的外藩蒙人都以為又是登州的那種沖陣騎兵,驚慌之下,收攏的人馬又四散開去,烏納格大聲叫罵著,這些外藩蒙古人戰力極為低下,即便是科爾沁所部也遠遠不能與蒙古左翼相比,更不用說跟登州兵作戰,烏納格感覺這些蒙古人只會給雙方都製造混亂。

身邊只剩下四百多騎兵,烏納格正在猶豫間,卻發現那邊的登州騎兵頭頂並沒有騎陣所用的長矛和鏜鈀,似乎是那種帶矛頭的燧發槍,而且他們正在減速。

烏納格其實是聽過登州龍騎兵的,莽古爾泰便是被登州一支龍騎兵擊斃,但他並未親眼見過,此時身處混亂的戰場中,他一時沒有想起登州這個兵種。

皇太極戰前下了嚴令,若是不能突破登州左翼,烏納格的人頭是絕對保不住的,前後都是一個死,烏納格打算拼一把,這支明軍沒有鐵甲和長兵,正是好捏的軟柿子,只要擊潰這支兵馬,即便未能擊破登州左翼,那也不是烏納格的責任了。

此時那支明軍接近了戰場,他們紛紛停下馬匹,跳下馬來結陣,隊形越拉越開,排出一個三排的陣形,烏納格仔細觀察了片刻,那種帶刀刃燧發槍的威脅看起來比長兵差很遠,他決定拿這支人馬開刀。

一聲號音之後,三百餘蒙古左翼的騎手打馬狂奔,薄薄的三列火槍兵排得十分密集(註:每個人在戰列中寬度約66厘米),筆直站立在他們前方,烏納格衝到半路時,那支明軍依然沒有任何退縮的跡象,烏納格再次在心裡泛起嘀咕,距離越來越近,前排明軍在號音中蹲下,三排同時舉起了火槍,近千支火槍指向了這支三百人的騎兵。

突然間一種送死的感覺浮上烏納格的心頭,他身後全是跟隨的騎兵,距離已經很近,面對明軍拉開的陣線,他連躲開的機會也沒有了,烏納格大睜著眼睛。

「為什麼你們不躲開!?」

烏納格在心裡問完時,坐騎已經帶著他跑到了五十步,那支單薄的明軍火槍陣依然沒有一人逃走,烏納格右手抽出腰刀,絕望的輕輕喊道,「殺」

一聲長音軍號鳴響,烏納格眼中最後看到的是一道星河般的閃光。

……

轉子山村後方的小丘上,范守業看著殺聲震天的戰場咧著嘴笑起來,遠鏡中那支後金騎兵的攻勢在龍騎兵千總部的一輪齊射下煙消雲散,一個千總部的齊射將後金前排騎兵一掃而空,在瞬間形成了一道人馬的屍體障礙,後面的騎兵不是被阻擋,便是落荒而逃,只有少數騎兵衝到陣前,龍騎兵的戰列空隙很少,有一些馬匹撞進了龍騎兵的隊列,但他們零散的衝擊無法衝破龍騎兵的三排人牆,那些馬匹和騎手被龍騎兵用刺刀攢刺,最後都倒在了戰列線上。

在登州鎮的歷次訓練實驗中,三排輕裝步兵都頂住了正面衝撞的馬匹,此時的歐洲也有同樣的結論(注1),騎兵的衝擊力並沒有視覺感受上的那樣強。

龍騎兵射擊完後往西前進,范守業得意的打了一個響指,仰著下巴把兩顆黃豆拋進嘴中,旁邊第一營的參謀長指著前方對他道:「范營官,鑲紅旗步甲和余丁往轉子山村開來。」

范守業收起得意的表情,「第一總一司在村中如何?」

「包括增派的兩個局在內,均已損失過半,仍佔據著半個村子,建奴死傷更慘重,村中廢墟中已滿是屍體,戰況甚為慘烈。」

「把第一總第二司支援轉子山村,告訴千總必須給老子守著,除非他們死光了。」

「那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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