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氣吞山河 第二十章 狹路相逢

一支不長的紅色隊列從通遠堡出發,跟著東江軍後面往北開拔。他們除了武器之外,每人背後還有一把鏟子。

他們出發時候已經是午後,天黑前就到了草河口,東江軍已經離開此處,往北去了分水嶺,在草河口留下一地狼藉,糞便滿地。

朱馮當晚便尋了一處高地過夜,朱馮高度警覺,所有的預警哨和伏路哨都是親自安排位置,並在夜間安排了機動隊巡查各處哨位。但這一晚卻沒有建奴來騷擾,第二日一早便繼續往東,準備對草河堡強力偵查。

此時的草河堡以北,皇太極大軍的半數已經悄悄來到此處,靠著最精銳的葛布希賢超哈全力攔截,後金兵擋住了登州的斥候線,保持了大軍行動的隱秘性。

皇太極的原意是等皮島兵走到連山關,明軍正在一步步入局,沈志祥到達尚莊子之後,建奴的斥候無法再哨探通遠堡,皇太極原本還不知道登州近衛第二營正在趕來。

但昨日斥候飛報,說有一支登州兵到草河口來了,這次有數百人,比起原來通遠堡出來的十多二十人的哨探當然完全不同,皇太極必須小心應付。因為整個官道都被東江鎮佔據,後金兵對岫岩方向偵查困難,皇太極也搞不清登州鎮到底來了多少人,當然他很希望登州鎮也入瓮,但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就吞不下去。

他的計畫就是以草河堡伏兵截斷連山關以北明軍退路,然後以連山關岳托部為鐵鎚,兩面夾擊明軍,即便無法直接攻破,也能截斷他們的糧道,在如此狹窄的地方作戰,只要有足夠的工事,他就能守住那些沒有器械的登州兵進攻,圍也圍死了這些人,如此他能夠一舉殲滅東路明軍主力,這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從沈志祥北上後,另外一路皮島兵也沿著草河行進,這一路拖拖拉拉,一路上在河谷中到處找東珠,又在山上尋找人蔘,沒有完成自己挺進灑馬吉堡的任務,使得後金軍一直沒有暴露。

對皇太極來說,他可以從草河河谷直接南下,擊潰那股皮島兵之後越過鳳凰城,然後去黃骨島堡截斷岫岩明軍退路,但這個包圍圈實在太大,與岳托部的距離太遠,根本就無法呼應。現在的登州鎮不是以前的東江,不是隨便一點兵馬就能擊敗,而且後援不斷,黃骨島堡那裡情報不明,貿然跑過去保衛,倒容易被明軍各個擊破。

在此時的通訊條件下,即便現在草河堡和連山關距離如此之近,兩路後金軍的協調也頗不容易。所以他只能選擇在草河口進行夾擊,擊潰東路明軍主力後,再分兩路攻擊岫岩和黃骨島堡,這樣整個遼南明軍的側翼完全動搖,蓋州的攻勢自然冰消瓦解。

短期內登州鎮再要組織一次這樣的攻勢頗為不易,至少秋季之前登州兵無法大規模前來,這樣後金能獲得半年寶貴的養息機會。

皇太極望望天,有雲但是不像下雨的樣子,看來今年又是一個大旱的年份,這位老天是比登州鎮更可怕的對手,因為皇太極根本沒有任何方法能對付或收買他。

旁邊的濟爾哈朗低聲道:「大汗,昨日皮島兵住在分水嶺,今日按腳程,應該到劉家嶺了,距離連山關最多五里,奴才是否可以開始了?」

皇太極在心中祈禱了一句,然後從容的對濟爾哈朗道:「等岳托的信號到了,再開始吧。」

……

「千總,有一道黑煙!」

從草河口到草河堡的山路上,千總部的參謀指著北側山上說道。

朱馮立即停下腳步,跳上旁邊一塊大石頂上往北看去,天際上果然有一道濃重的黑煙,煙柱消散很慢,這種黑煙不像是山林大火,更像是火路墩發出的狼煙,一般要混合牛羊糞便等東西,使得煙柱又濃又黑,最早的時候是混合狼糞,狼糞的效果也最好,所以又慣稱為狼煙。

片刻之後,又有一道狼煙從一處山頂升起,那座山也在遠離道路的地方,東江軍應當都沒有去到那裡。

周圍有士兵順著朱馮的視線看到了狼煙,隊伍微微有些波動,下面的參謀也有些緊張,畢竟這裡只有四百多登州戰兵,又是在完全陌生的地區作戰,他對朱馮大聲問道:「千總?是撤還是留?」

朱馮低頭看看參謀,語氣平靜的道:「派塘馬馬上回報鍾大人,就說草河堡至連山關之間發現狼煙訊號,懷疑為建奴的約定訊號,報告之時建奴尚未現身,一旦建奴現身,立即再報。」

塘馬複述無誤之後飛快跑走,他認為此時處境已經十分危急,看烽煙信號的位置,該是協調連山關和草河堡兩個方向,萬一報告遲了,可能被截斷退路,所以他寧願浪費一個塘馬,先把消息傳給上官。

朱馮隨即一指前方對參謀道:「大隊搶佔前方那處最狹窄處,立即開始朝向東面修築壕溝胸牆。還有請趙訓導官來這裡。」

命令迅速傳達,整個隊伍都跑動起來,一百多名鴛鴦陣火槍兵背負的鐵甲嘩嘩作響,在沒有輔兵時,他們需在行進中要幫助近戰兵背鎧甲,以節省近戰兵的體力。

大隊很快來到朱馮指定的地方,那裡是山道上一處凸起的地方,地勢比道路兩頭都高,兩側的山頭上樹林茂密,不適合大軍運動,是個極好的防禦位置。

近衛連的人數比鴛鴦陣局要多,朱馮給他們分配的是正面,兩個鴛鴦陣局的位置在側後,整個陣形是一個半月,士兵們就位後立即揮舞起鐵鏟開始挖掘胸牆壕溝,他們挖掘的方法都是往壕溝後面堆土,這樣敵人在越壕的時候會增加壕溝的深度,使其難度更大。

還有些濕潤的泥土比以往時候好挖,士兵們速度飛快,隨軍帶著的一門四磅炮也很快被推到了正面中央位置,幾個炮手熟練的從彈藥車上取下兩塊護板,安在了炮身兩側,並開始裝填第一枚實心彈。近戰兵則以小隊坐在陣地外圍休整,佩帶弓箭的取出了箭支,為陣地做警戒。每個隊則有一個士兵提了所有人的椰瓢,到近處尋找水源,在戰前為所有戰友打滿水。

到處泥土飛揚的時候,趙宣尋到了陣地中央的朱馮,朱馮正在忙碌的對三個百總分派任務。

「……第一局負責左後側,第二局負責右後側,你們的火槍旗隊要保存好齊射,對於那些單個目標,不要用齊射對付,讓你們的弓箭手對射。至少要隨時保留兩個小隊待發,當正面火力間隙時,由你們進行補充。」

「明白。」兩個百總非常乾脆,兩人都是參加過固安之戰的老兵了,對打仗已習以為常,只是對這麼年輕的千總有些不適應。

朱馮也不敢在他們面前擺官架子,本來這兩個鴛鴦陣局就是臨時抽調,雖說級別有差距,但畢竟不是直屬的手下,而且對方還是老資格的軍官。

朱馮對兩人敬禮道:「麻煩二位。」

「一切為了登州鎮。」兩個百總趕緊回禮,互相拍拍肩膀後,兩人各回所部招來旗隊長和隊長安排陣線。

朱馮此時才轉頭看著趙宣,他遲疑了一下才道:「訓導官大人,屬下打算堅守此處,因東江鎮所部已往北而去,若我等撤走,則東江鎮皮島兵被包圍,被一鼓而滅甚為可能,若是困在中間,則更加難辦,鍾大人救援起來將費力百倍,不救亦是不行的,否則以後誰來幫俺們……」

趙宣笑著揮手打斷道:「你指揮你的,我只是訓導官,管不了如何打仗。」

朱馮低聲道:「那請大人先行撤退,大人是營訓導官,營中還有好多急務需要大人去處置。」

趙宣搖搖頭,抽出自己腰上的短銃,又拍拍腰間的戚家刀笑道,「都是當兵的,啥急務能比打仗還急,你不用管我,我是崇禎二年的老兵了,沒有臨陣撤退的道理。」

朱馮急道:「大人,屬下的意思,是請您去向鍾大人求援。」

「不用說了,求援你該派塘馬去,我該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趙宣提著短銃轉身走去了正面,胸牆正在成形,趙宣大聲喝道:「兄弟們加緊干,讓韃子看看咱們登州少年的威風。」

下面一片和應聲,「青年近衛營萬勝!」

趙宣大聲的喊著號子,陣地上熱火朝天,胸牆很快到了半人高。朱馮在前線奔忙,招來第一連所有小隊長,給他們一一划分射界,設定距離和射界標誌,並親自帶領近戰兵開始布設一步長的鐵蒺藜。

探路的哨騎飛快的出現在前方,五個只剩下了三個,三人打馬狂奔,後面跟著冒出了七八名後金騎兵,這些穿著銀白色盔甲的後金兵很快發現了登州兵在修築工事,他們不但沒有停下,反而打馬迫近,到了百步左右跳下馬來,拉開長長的步弓拋射輕箭,試圖干擾登州兵修築工事,很快就有幾人被輕箭射傷。

兩個掩護鴛鴦陣小組立即一左一右出擊,分別以兩列縱陣接近,前排圓盾和方盾掩護後排,這是登州鎮起家時候學習戚家軍的戰術,各種應用早已無比熟練。

靠近到三四十步之後,後排佩弓箭的戰兵開始還擊,登州的山民同樣不少,很多人也是自小打獵,入伍之後營養能跟上,嚴格訓練後射術十分精湛,那七八名後金兵各自為戰,加上又是仰射,所以雖然射術更佳,卻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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