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氣吞山河 第一章 新營

「一條大路喲,通呀通我家,我家住在也,一座大山下。山下土肥呦地呀地十畝啊,十畝良田喲種點啥……」平度州的集訓基地外的官道上,由無數士兵公鵝嗓子匯成的軍歌震天響起。

鍾老四帶著幾個參謀站在路邊,正樂呵呵的看著眼前的年輕士兵,他帶著少年千總部返回登州後,便去了武學幾個月。去了正好遇到盧傳宗的事情發生,結果武學裡面亂了一陣,鍾老四看這點風頭的能力還是有的,對武學之外的事情不聞不問,老老實實完成了火槍和龍騎兵部隊的戰術改進意見,交給了兵務司和武學,並帶著武學學生進行了模擬和評估。

九月底改進意見一完成,兵務司就發來調令,讓鍾老四回登州報到。鍾老四再次見到了陳新,陳新跟上次一樣沒有跟他多廢話,直接命令他赴平度州集訓基地接受新的一批少年兵,準備組建第二近衛營,暫時只有兩個千總部,而鍾老四就是新任的代理營官。

平度州集訓基地這批少年兵也大多來自屯堡校和職業校,完成了基礎的識字和算術學習,雖然工坊和商社吸納了不少人,但軍隊依然是登州屯戶最嚮往的職業。軍隊不但工資高,還有種種優惠,比如退伍可以優先進入民事部、學校、商社、擔任屯長等,還可以優先經商,承包各地的綜合門市。

另外登州軍人榮譽度很高,嚴格軍律養成的職業軍人極有紀律,基本沒有在民間為非作歹的,加上軍報、評書、學校教育等等手段的宣傳,穿著那身漂亮的紅軍裝走在路上都受到百姓尊敬,若是配上幾塊勳章,連相親都比一般屯戶利索。對於剛來的流民們來說,和登州戰兵結親,就是在登州立住了腳。

今年登州戰略形勢的改變,急需擴大一線作戰部隊,陳新的第二近衛營主要兵源就是少年兵,基層軍官只配齊了一半,這些參謀、旗隊長、排長和百總大多來自文登武學,這些人在入武學之前就在各戰兵營呆過,有豐富的作戰經驗,這些軍官配上銳氣十足的少年兵,正是鍾老四夢寐以求的部隊。

眼前的部隊繼續行軍,隊頭已經進入了營門,士兵們還在放聲乾嚎,「……一條大河喲通呀通我家,有妻有妾呦屁呀屁股大……」

旁邊圍觀行軍的農戶們一片鬨笑,鍾老四聽得哈哈大笑。這個歌是陳新改編的,來自於他前世的一部電影,但是把中間哀怨的那段去了,只保留了最朗朗上口的副歌。這首歌節奏明快,歌中有對家的思念,也有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對於這些士兵來說,這首歌比《從軍歌》、《滿江紅》還受士兵歡迎,往往在行軍中用來調節士兵情緒,通過歌詞給這些士兵的潛意識中樹立從軍亦是為家的觀念。

登州鎮的練兵源於戚家軍,在威海建軍的時期主要採用高壓和嚴格的軍律,當時那些出身窮困又慣於吃苦耐勞的縴夫完全能承受。到文登營之後,為了準備與己巳年入寇建奴的作戰,訓練強度大大增加,而兵員成分也漸漸複雜,面對嚴酷的訓練和軍律時有所反彈。

陳新由此引入了訓導官制度,對士兵情緒進行舒緩。訓練方法也在不斷改進,使其能適應更大範圍的兵源,目前挑選兵源的時候,面相只作為同等條件兵源選擇的一個參考,而不像以前那樣一票淘汰。雖然軍隊中的體罰和打罵依舊,但訓導官舒緩士兵情緒的方法也多了很多,唱歌、球類運動等等,所以這種另類軍歌也被准許行軍時候齊唱。

鍾老四現在聽到的,又被這支營伍自己改了,聽著更有意思。旁邊送鍾老四來的兵務司主事道:「鍾營官,你要接收的就是這支營伍,是一個千總部的編製。」

鍾老四指指隊伍道:「就是他們?老子喜歡,誰給他們改的歌,叫來老子見見。」

兵務司主事搖搖頭,「俺也不知道,鍾大人你還是先去見見已經到位的軍官,這批近衛營與以前那支老兵組成的不同,都是些少不更事的少年,陳大人又寄予厚望,鍾大人你一定要多花些心思,另外……」

那主事停住口,鍾老四已經抬步往營門走去,轉頭白他一樣道:「有屁就放。」

這主事曾在金州與鍾老四短暫共事,聽了不由追上去罵道:「你個鐘老四還是這個脾氣,俺就是要跟你說來著,你現在好歹是個營官了,別整天那麼不上路,管住你那張嘴。營官都是和誰打交道,各司的主官和其他營頭的主官,哪個不是腦袋靈活的人,你若是得罪他們,就不是以前那麼吃點軍棍挨點禁閉了,況且你手下兩三千人,人人都學你一樣,這個營頭還幹得成什麼事情。」

鍾老四這次倒沒有罵人,他瞟了主事一眼點點頭。他在武學的時候碰到盧傳宗的事情,武學中當時氣氛微妙,鍾老四也自己動了一番腦袋,他現在確實覺得不能象原來那麼幹事情,否則就不是被罵幾句臭脾氣就完事了。

「多謝兄弟你提醒。」鍾老四過了一會才道,「李東華也來跟俺說過了,俺理會得,總之不會給你們捅簍子。」

李東華就是兵務司的司長,動員兵新兵訓練結束後,就要歸入兵務司管轄,每次編製新的營頭,就是兵務司最忙碌的時候。李東華當年在文登練兵的時候是訓練參謀,那時就知道鍾老四的脾氣,所以在鍾老四去平度之前專門跟鍾老四叮囑了一番。

那主事鬆了一口氣,兵務司對陳新這個任命都有些心頭沒底,鍾老四這個人打仗是有一套,練兵更是強項,但唯一就是挨惹禍,大錯沒有小錯不斷。現在鍾老四既然有這個認識,至少會比以前好一些。

兩人帶著隨從參謀到了集訓基地門口,交出軍牌和兵務司軍令登記,集訓基地的值哨登記完後敬禮,讓鍾老四他們從側門進入營地。

基地的主官匆匆趕來迎接,這人是崇禎元年的兵,在四城之戰中斷了手,被安置在屯堡當農兵連教官,後來歷任至集訓文登集訓基地主官,後來又改任平度基地主官。鍾老四和他早已是熟識,見面後十分熱絡。

那基地主官帶著眾人去住宿地,一邊走一邊對鍾老四道:「這個近衛千總部的軍官到了一大半了,有些已經接手了營伍,還有一小半沒有到,這些沒到的人多半都是遼南或是河南調來的,路途遠了一些。」

鍾老四轉頭對那主事道:「俺從第五營龍騎兵調的那幾個人何時能到?」

主事想想道:「怕是快了,塘馬回報的時候說他們需半個月交接時間,現在塘馬已經回來了十多日,估摸著就快到了。」

三人一路談談說說,到了軍官臨時住宿區,這裡也是大通間,只是每人占的長炕寬度大些罷了,每五個大間的旁邊有一個廁所,澡堂則要走到較遠的地方,營地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口水井,此時還有不少軍官在排隊打水。

鍾老四沒有選營級主官的單間,而是走進去隨便選了一處放下行李,裡面休息的幾個軍官正在閑談,看到基地主官進來,都站起來迎接。那主事人面很廣,一個個介紹過來。

「這位是新建千總部的軍法官江長月,崇禎三年從天津縴夫中招募的,在陳大人的親衛隊干過。後來轉隸軍法司,也是咱們登州鎮的老資歷了,能力那是沒話說,聶洪總軍法官當時還不願外放呢。」

這主事又對那江長月道:「這位就是新任近衛第二營營官鍾財生。」

江長月連忙敬禮,鍾老四公正的回禮,主事又要介紹下一個人,只聽營房角落裡面一個聲音道:「他是近衛第二營『代』營官,還不是正式營官,下次鄒主事你介紹的時候,不要把那個『代』字忘了。」

鍾老四一聽這聲音,突然哈哈大笑快走幾步,看到一個人正從長炕慢慢站到巷道中,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正是鍾老四的老相識趙宣。

鍾老四上去一拍那人肩膀大笑道:「好你個趙宣,這許久不見,一碰頭就揭你老哥的短。代不代的,反正也是那麼回事,范守業以前也是代營官,如今還不是就把代字去了。」

趙宣笑嘻嘻的道:「我這麼說是要提醒鍾大人,代營官轉正式營官的時候,有司還要對你這位代營官進行考核,你若是不收起你那張臭嘴,到時候讓別人搶了去,就別怪兄弟我沒提醒你,如今登州鎮青年才俊多的是,人人都勇武勤學,你鍾老四要是不悠著點,保不齊哪天就被人家踩下去了。」

「那哪能呢。」鍾老四突然停住,指著趙宣道,「你是第二營的……」

「第二營訓導官趙宣,見過鍾代營官。」趙宣收起笑,正式的給鍾老四行禮,登州鎮中各個有司有不小的許可權,在作戰部隊中也有垂直管理的下屬,但是軍事主官依舊排在第一,如果是發布軍令,其他無論訓導官、軍法官、參謀長、軍需官、士官長都必須聽從,以確保指揮體系的順暢。

旁邊的主事湊過來道:「趙訓導官是陳大人指定的,特意從湖廣走長江進運河一路調回,可見陳大人對近衛第二營的看重。」

集訓基地那個主官也道:「趙訓導官連家都沒回,就先來集訓基地報到了,還給那些新兵改編了些軍歌,士兵都喜歡得緊。」

鍾老四一拍大腿,「俺就說誰能改這麼好,太好了,咱們兩兄弟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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