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後路

崇禎七年的八月中旬開始,運河和京師的糧荒開始有所緩解,有背景的糧商紛紛開始放糧,價格在緩慢的回落,從七至十兩銀子變回了五兩出頭。

運河棉布市場卻風雲突變,八月正值山東棉花成熟季節,東昌府和袞州府的棉農興緻勃勃的收好了棉花,賣給了那些來收穫的大小商販。因為今年的棉布價格暴漲,所有。

大批的棉布出現在市場拋售,價格突然大跌,各種謠言四起,興緻勃勃收來高價棉花的行商捶胸頓足。但價格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向著每匹三錢飛快跌落。

在天津尤其明顯,源源不斷的船隻從登萊過來,通過四海商社和其他大商家發售,運河各處的商社也在大量發售,一批批棉布從倉庫中運出。

成品價格暴降,新收的棉花突然變得無人問津,有些收穫晚一點的地區,棉農欲哭無淚,降價到以往的一半也無人購買,而糧價還在持續上漲,有一批自耕農變成了流民,這些東昌和袞州府的農戶無奈,向著傳說中能收流民的青州府遷移,沿途出現了不少的洲棚,流民們對那些提供粥飯的登州人感激不已。

……

天津運河邊,鄧柯山搖頭晃腦的走在河邊,身邊跟著幾個青皮,他現在屬於四海商社的外圍人馬,自己開著些煙店,在河間府還有兩家棉布和南貨店,日子過得很舒坦。

最近糧荒一來,他依然能買到低價糧,但是這次棉布大降價,讓他也虧了一筆,因為他這樣的小商家,四海商社不會跟他來商量,也不會通知他什麼時候降價。所以他雖然。

旁邊一個青皮湊過來道:「大櫃,咱們今日來走什麼呢?」

「走什麼?」鄧柯山哼了一聲,「看看棉布降到多少了。」

河邊依然熱鬧,來購買各種貨物的客商絡繹不絕,在各個店鋪中與店家討價還價,到了買棉布的地段,迎面就看見一個賣棉布的掌柜在門口嚎啕大哭,兩個女人拉著他,三人哭著一團。鄧柯山指指那人對青皮道:「看到沒,這家就是手上全壓著棉貨,這次得虧死了。」

青皮吞一口口水道:「說昨日還有人要上吊,聽說是五錢買的江南布,現在都到三錢了還沒人買。」

鄧柯山繞過苦惱的那幾人,前面一個人坐在店鋪門口無聊的吃著黃豆,鄧柯山認得此人,是南方來的一個行商,叫做白瓦,他湊過去問道:「白兄,最近生意如何?」

「生意?」白瓦頭哭喪著臉,「那,你看就是了,人都沒有幾個,哪來的生意。」

「降這麼多了他們還不買?」

「這棉布又不是吃食,眼看著一天一個價的降,誰家願意現在來買,那些外地棉商寧可找家客棧等著,然後每日來看看價,不到見底的時候不會下手的。」

鄧柯山皺眉摸摸腦袋,他還有五千多兩銀子的貨物,這一下至少虧兩千多兩。

再一路往前走,旁邊那青皮又過來問道:「鄧哥,聽說是四海商社在夥同幾家糧商一起囤積糧食,但這棉布就幾乎是四海一家在折騰,最近他們放貨可放得猛,天天的降價,存貨又多,有些等不及的客商都是去他們那裡買,量多還繼續降,他們以前囤的江南布全部壓到最低了,但登州布還是貴的。」

「當然要貴些。」鄧柯山無精打採的道:「登州布比江南布衣細密紮實,摸著就舒服,是不愁賣的,他們當然先出江南布。」

「那鄧哥你可虧慘了,你買的布好些都是江南布,現在四海商社拚命出江南布,咱們的肯定賣不出去,咱明年不搞這東西了,就賣些捲煙。」

鄧柯山咬牙切齒,「王二丫這死娘子不先說要放貨,老子給她送禮也不要,早說一聲老子跟他一起出貨,也不能這樣虧。」

那青皮一捲袖子,「鄧哥,咱帶幾個兄弟去教訓她,抓來給你暖炕頭。」

鄧柯山對著青皮腦袋一陣亂打,「教訓你娘啊,你敢打四海商社的掌柜,不要命了你。你知道王二丫在臨清……算了,老子不來跟你說。」

青皮摸摸腦袋,「那鄧哥,明年咱還賣棉布不?」

「賣,怎地不賣,老子明年只買登州布,咱們別在運河折騰,在河間府去賣去,非把今年這虧的賺回來,一會回去,咱們把棉布都低價賣了,王二丫這狗東西還不知要把棉布降到什麼樣子,虧就虧著賣好了。」

幾人說話間到了售賣棉花的地方,沿街堆了無數裝滿棉花的擔子,很多收棉的店鋪卻關了門,這裡的很多小商鋪都是本地人開的,四海商社看中他們有存放的地方,讓他們平日幫商社收棉,中間也能賺一些利潤。

現在四海商社突然停止收購棉花,據說棉布賣不掉了,這些小商鋪也停止收購。那些剛剛從臨清早早收了新棉來的行商血本無歸,連棉花都無處擺放。

街邊的行商有捶胸頓足的,也有大聲嚎哭的,還有些人兩眼無神的看著天空。

前方突然一聲大喊,「有人跳河了!」

鄧柯山等人急急忙忙跑到河邊,只見水中有一個人在撲騰,幾個船家正在划船過去救人,旁邊青皮對鄧柯山低聲道:「鄧哥,四海商社這一傢伙害這許多人,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去找他們拚命去?」

鄧柯山見那人被救起,鬆了一口氣,轉頭看著青皮道:「做生意便是有賺有賠,人家沒偷沒搶,他們拼什麼命去,真要說拚命,那鎮海營邊上還有千多的登州兵,你以為擺在那裡貓冬的?」

青皮扁著嘴點點頭,鄧柯山又看看那被撈起的人,嘴中嘟噥道:「這四海商社鬧這一出也真是過了,大家都賺銀子不好么。」

……

「祖帥,咱們這可怎辦啊?」

錦州的總兵府中,遼鎮團練總兵吳襄如同霜打的茄子,看著面前威武的祖大壽說著話。

祖大壽這兩年蒼老了不少,從大凌河之戰後,他投降和殺害何可綱的惡行敗露,從此便不敢再入關,連寧遠也不去,靠著錦州這個地方牽制朝廷,所以朝中誰要說放棄錦州,那就是要斷祖家軍的退路,關寧軍是要跟他拚命的。

吳襄、祖寬、祖大樂等人是遼鎮的幹將,都是祖家這一系的,維持著祖家軍在遼西的地位。崇禎拿祖大壽沒有辦法,皇太極一時也拿他沒辦法,但終究是個走鋼絲的業務,一旦平衡弄不好就容易跌下深淵。

崇禎對祖大壽的厭惡是不用想的,現在只是迫於形勢,若是逼急了朝廷,斷了本色和遼餉,遼西就是死地,祖大壽只能投降建奴,那種日子自然不是祖大壽想過的,但後金這邊也不能逼急了,萬一皇太極再次發狠把錦州圍了,祖大壽就是一個高級奴才,權勢無存,好日子也就到頭。所以朝廷要調關寧軍進關勤王之類的,祖家軍還是要聽調,對朝中權貴該講的規矩也必須要講,但是主動打建奴或是繼續往前修堡壘的事情也是不幹的。

崇禎四年後,遼東這個棋盤上又多了一個下棋的登州鎮,棋局對祖大壽來說更加複雜。登州鎮佔據旅順之後,祖大壽開始不太樂意他們分了遼餉,後來發現他們能確實的牽制建奴,加上他也明白崇禎以登萊牽制遼西的策略,也就忍了,還派出吳襄與登州鎮拉上關係。通過試探後,吳襄認為陳新也是要當關寧軍一樣的軍閥,而明軍唯一能擊敗關寧軍的便只有登州鎮,祖大壽便同意與登州進行戰馬交易,緩和與陳新之間的關係。

但登州鎮擴張速度驚人,很快雄踞金州地峽,現在甚至佔據復州,騎兵整日在蓋州和建奴打來打去,已經接近了建奴核心的遼中平原,登萊的勢力更加強大,據吳襄估計,陳新的軍戶今年會超過一百五十萬,戰兵在三萬至四萬之間,還有大量的民勇,而且軍餉豐富,整體實力直逼建奴,若是在登萊打仗,吳襄估計建奴未必是登州鎮對手,只是往遼東投送人馬和物資不易,才暫時縮在遼南,但其力量一直在膨脹。

祖大壽現在又猶豫不決,遼東最主要三股勢力都已經接近遼西的範圍,朝廷、建奴、登州鎮三方各有優勢,和關寧軍都有利益糾葛,也隨時可能翻臉成死敵,祖家軍夾在中間,要維持自己的地位著實不易。

現在陳新又出來攪合一通,更讓他愁白了頭髮。若是換一個其他地方的土老財,敢在遼西炒糧食的話,祖大壽一刀就砍了,但現在登州鎮力量節節攀升,力量就是外交,祖大壽要考慮到日後會不會被陳新一刀砍了,所以對四海商社只能幹看著,免得斷了與登州的路子。其他朝中權貴、王爺的糧店炒糧,他同樣也不敢去動粗。

在這樣局促的條件下,祖大壽整天的動腦子,又呆在錦州這個面臨建奴強大威脅的前線,祖大壽的心理壓力也很大,這兩年老了不少。

吳襄還在那裡道:「登萊那邊突然來了不少的船,運來很多糧食,還有天津也來得不少,大多是四海商社的糧,這突然間糧食就降了。」

祖大壽有些不耐的揮揮手,「老子知道,他們現在降到多少了?」

「他們十五兩買了兩日,喀喇沁的人在寧遠拚命的買,那銀子在四海門口堆成山一般,我忍不住也開始賣,但突然就暴降了,前日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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