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二百零七章 送別

草棚周圍地上沙沙聲響,冒出十多個黑影,封住了所有撤退的道路,用手中的強弩對準盧傳宗兩人,二屯嚇得發出一聲驚叫。

「在下與盧兄多年至交,在下真不願意在這裡看到你,但你終於還是來了。」周世發的聲音從草棚中悠悠傳來,「去年一別,再見已是如此情景,可笑可嘆。回想往事,在下這心中此時百感交集。」

盧傳宗咬著嘴唇沒有說話,思考著脫身之策,他眼睛瞟向河邊的漁船,那上面也冒出三個人影來,盧傳宗不由喉頭髮干。

「盧兄想在登州瞞天過海,也太不把我這個兄弟放在眼中了。不過盧大哥若是願意說幾句話,就丟下手中的短銃,到時我給你個痛快。」

盧傳宗遲疑了片刻,輕輕搖頭道:「我是個武將,不要人給痛快,周世發你一貫就是躲在暗處的,咱們就這麼說話也習慣。我就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此處。」

周世發嘆口氣,「這幾個東廠番子都是高手,但人過留痕,京師的口音還是好辨認的。他們在登州鎮的地盤上殺我情報局的人,在下要是讓他們走脫,這個局長也不用當了,盧兄也是如此,若是讓你逃去朝廷亂說話,在下也就只有一死謝陳大人了。另外提醒盧兄一句,最好站在原地別動,不要想著衝進來劫持在下,屋子裡面還有我幾個手下拿著強弩,在下先提醒盧兄了。」

盧傳宗嘿嘿笑道:「放心吧,我與你無冤無仇,反而是多年的兄弟,俺已是必死之地,犯不著拉你墊背,若是陳新在此,我或許試一試。」

周世發失笑道:「聽盧兄對陳大人滿腹怨氣,又以軍人自居,可是自認為已經學了登州的全部機密,可以和陳大人相抗衡了,所以對陳大人調你去武學這事,一直心存怨恨。」

盧傳宗哼了一聲,「本官是朝廷定的登州右協副將,聽兵備管聽巡撫管,不聽登州總兵的管,他陳新將我調來調去,又是憑的什麼。」

「原來盧兄當的是朝廷的官,在下不才,只當得了登州鎮的官。」

盧傳宗哈哈笑道:「周世發你的才具,足可當得錦衣衛指揮使……」

周世發的聲音平和的打斷道:「能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麼,又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賞識。在下在天津時便識得了盧兄,第一次見盧兄是在陳大人的流水席上,當時盧兄可認為某的才具足以當錦衣衛指揮使?」

盧傳宗一時語塞,好一會才道:「周兄弟你亦是為他出生入死,如今當到什麼位置,那也是周兄弟你自己賣命來的。」盧傳宗冷冷的回道。

「本天津衛一介家丁,承蒙陳大人賞識,管著這情報局的事情。某便常想,某要是當年去了京營當家丁,同樣是給人賣命,那賣的便賤多了。登州鎮的前途有多遠大,相信盧兄是看得到一二的,西瓜已在懷中,偏要為眼前芝麻丟掉,實在可惜得緊。」

盧傳宗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周世發停了一會才悠悠道:「當年咱們三人去登州辦事,一起的還有聶洪,便是由盧兄領頭,在下亦是由此而受陳大人重用,盧兄當年勇毅果敢,其中的地點選擇、調度、跟蹤、刺殺、撤離無一錯漏。即便在今日,那次登州刺殺亦是情報局新人必學套路。說起來,在下雖當過家丁,但這般街頭殺人卻是頭次,當時對盧兄敬佩不已,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由在下來對付盧兄。可笑的是,這次抓盧兄的,便是在下和聶洪帶隊,造化弄人不外如此。」

盧傳宗眼神有些迷茫,刺殺韓斌的往事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七年前他從天津河邊的窩棚走出來,跟著陳新出了一次海,發了一筆財,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然後是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陞官後與營中兄弟痛飲,一個個小妾娶進家門,剩下一個個子女,最後又一步步就到了這個黑夜的河岸草棚外。

二屯哭泣的聲音傳來,盧傳宗眼神重新匯聚,他對窩棚中道:「周兄心甘情願給陳新賣命,那本官也無話可說,今日既落到你手上,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本官這顆人頭也沒白送富貴給吳堅忠之類的走狗。不過我有今日,你周世發也逃不過日後陳新的毒手。」

周世發沉默一下道:「盧兄到今日還是沒明白死在何處,在下問你一句,若是朝廷要調朱國斌、王長福、鄭三虎這些人,陳大人可會直接逮拿他們?陳大人只會想法將他們留在登萊,這些人亦會來跟陳大人一起想法子,而不是如盧兄一般借著出賣登州機密和同鄉來換自己官身。盧兄心中總有種不平之氣,在下看來,盧兄還是心高氣傲了一點,總以為能做些更大的事情,咱們登州這幫人都不在你眼中,連陳大人劉大人亦不在你眼中,恨不得登州總兵的位置由你來坐才好。在下多次喝酒時借著酒勁暗示過你,也不知你是真醉還是假醉,偏生你不往心中去,今日之結局實在咎由自取!」

草棚內外至此再無聲息,兩個七年前一同刺殺韓斌的戰友隔著草棚的柴牆對峙,那道單薄柴牆便如同旅順的防線一般堅固,劃分出兩人如今的界線。周圍蟲鳴起伏,和著鍾離河中水流聲,讓夜色更顯神秘。

盧傳宗冷笑一聲,「周世發你也不必說這麼好聽,是不是這周圍的人裡面有侍從室出來的,你要借著他們之口跟陳新表表忠心?」

周世發依然悠閑的道,「忠心不忠心,陳大人心中最清楚。順便告訴盧兄一聲,登州的陽穀人已全部被逮拿,陳大人將令,凡涉及盧兄出逃之事人等一律處死,盧兄你不但害了自己,也把你的同鄉一併害了。」

盧傳宗自知必死,突然大聲笑道:「我也順便告訴周兄一聲,這次咱們在登州買糧找船,多虧了海狗子幫忙,周大人方才一番義正言辭,面對那海狗子,還請不要……」

周世發突然一聲怒喝,「殺死他們!」

密集的弓弦同時響起,二屯和盧傳宗連連悶哼,盧傳宗手中的火槍嘭的鳴響,他沒想到周世發會在這裡就殺死他,還以為會抓回登州斬首,猝不及防之下身體被強勁的弩箭擊中,槍口歪歪朝著草棚中噴出一道火焰,在漆黑的夜中留下一道刺眼的印跡,火光印出了柴枝之間周世發布滿樹枝影的臉龐,亮光轉眼消失,盧傳宗軟軟的倒在地上。

兩人倒在地上蠕動了幾下,發出低沉的呻吟聲,周圍的黑影圍上來,對著地上的屍體又連著射了幾箭,直到兩具屍體都沒有了動靜,才湊到近前探脈搏。

因為從事秘密行動,隨時都可能有危險發生,所以這些行動隊的人看著兇猛,其實比戰兵小心得多,任何時候都十分謹慎,他們並不認為這是膽小,反而是一種規範。等到他們確認,一名隊員對草棚內道:「周大人,他們都死了。」

草棚黑沉沉的門內走出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他來到盧傳宗屍體前蹲下,接過旁邊人點亮的一支火把,盧傳宗雙眼圓睜,神情中還帶著一種桀驁不馴。

周世發搖搖頭,對周圍的隊員道:「帶回登州,陳大人要過目。」

……

總兵府的公事房,副官剛剛關門出去,劉民有和陳新對面而坐,兩人看了突擊審訊的結果久久無語。登州的陽穀人在串通販糧時,竟然是買通了陳新的頭號近衛海狗子。海狗子剛剛成親不久,正在家中休養,對陳新對付陽谷一事不甚了解,陽穀人給他許了好處,他以為只是販糧賺錢,便去幫著要船和要糧,作為陳新的心腹,辦起事情來很順利。但現在便被陽谷系的人供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劉民有才開口道:「一定要殺么?」

陳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盧傳宗這夥人都必須死。」

「那海狗子怎麼辦?」劉民有長長出一口氣,「海狗子為何這麼不懂事,陽谷的人去找他能安著好心?他真是傻得可以,還去幫忙要船。」

陳新閉著眼揉著額頭,好一會才抬頭道:「涉及此次陽谷糾合出逃的都要死,情報局審查的人很多都知道了海狗子的事情,黃元和盧傳宗把海狗子幫忙的事情告訴了每個陽谷的人,連徐元華都知道,我不殺海狗子無法服眾。」

「或許……把他們關押起來也是可以的。」

陳新搖搖頭道:「這不是心軟的時候,我們四面皆敵,不但有軍事上的威脅,還有內部各種慾望的滋生,維持內部的高度統一和權威至關重要,在這個關鍵時期,我不容許任何紕漏,必須給所有人一個震懾。」

劉民有嘆氣道:「黃元最為可恨,他還把此事告訴了不少兵務司不相干的人。」

陳新一拍桌子站起來,「不用說都是盧傳宗指使的,兵務司剛剛才發了通令,涉嫌走私糧草的人軍法重處,他就拖上了海狗子,這海狗子活該,八百兩銀子就收買了,跑去幫人販賣糧食,人人都知他是我心腹,人家才把船給他,腦子裡面都是漿糊,死了活該。」

劉民有捂著頭道:「海狗子只是一時糊塗罷了,他剛剛才成親,又不知此事輕重,你何苦……」

陳新盯著劉民有堅定的道:「我早已傳達給軍法司和情報局,凡涉事人等一律處死,知道海狗子事情的人已經很多。他海狗子就算不知道我對付陽谷系可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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