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政與商

「今日有空,叫你們兩人來說說情報局的事情,周世發你先把近期的大事說一說。正好宋司長今日回來,外務和情報近期有些合作,本官請他一起來聽。」

陳新在書房中對面前的周世發和張東說著,宋聞賢微笑著對兩人拱手見禮。

周世發翻開自己的冊子,對陳新躬身以後開口道:「近期登州內的大事,便是將李永芳所招募的細作一網打盡,經過交叉審查排出,無漏網之魚,合計抓獲二十人人,其中萬通五人,李永芳居處三人,工商司一人,書畫店一點,陳一敬家中三人,屯堡三人,其他為涉案商人和船夫。目前大半已處決,李永芳人頭送王廷試處,以登萊的名義送京師驗首,其他首級都在登萊各處懸掛示眾。」

陳新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做對周世發報告的回應,李永芳的事情告一段落,這個頭號漢奸的落網會打擊九邊那些覺得投降無所謂的人。想來朝廷必定會傳首九邊以儆效尤,這也可以看做是大明對後金戰略形勢的轉變方面之一。

所以陳新認為皇太極派出李永芳是一個失策,最好的方法是讓李永芳終老遼東。現在被抓雖然對後金漢將影響不大,但會大幅增加大明邊將投降的心理價位。

周世發繼續道:「根據李永芳交代的地方,後金細作主要活動地方在遼西、宣大邊牆,以及京師附近的運河沿線,最遠到達河南開封等地,屬下已經派出外勤隊赴各地,對內地據點保留,邊牆附近的單店進行擊殺,京師留下兩處,以便將來發現新來的細作,只是遼西和張家口堡這幾個地方,涉及當地大戶商家,細作均窩藏於這些商家店鋪或家中,而這些商家均與當地官紳關係密切,或者根本就是邊將所開,有些暫且還動不得,尤其張家口堡,邊口內外各家大商人大多與建奴有說不清的關係。」

陳新微笑道:「具體的你們掌握,動不得的暫時就別動,邊口的貿易利潤豐厚,縉紳藩王都有好處,確實不宜樹敵太多。」陳新轉向張東,「既然說到張家口,張東你上次去了山西布點,說說張家口的情形。」

張東躬身道:「屬下這次先到的京師,經懷來、保安、宣府至張家口堡,一路布設情報點。去年後金曾在宣府短期入寇,很多地方被搶掠,但屬下發現張家口堡附近十分完整,後金兵顯然是沒有途徑此地,但此地十分繁華,後金為何視而不見,此便為疑點。其堡內外遍布商鋪,熱鬧繁華不下臨清等地。據下官粗略打聽,多有官家背景,主要是宣府、大同、萬全都司的軍民官員和縉紳,也有京師大員的親眷,關係盤根錯節,每日間出邊的騾馬車成群結隊,甚至邊牆外還有蒙人聚居,專收張家口堡出邊的貨物。」

「邊貿數量可大?」

張東翻動著自己的冊子,「張家口僅官馬市,每年購馬便在兩萬上下(注1),民間私市部分每年從蒙古交易馬匹是官市三倍,牛羊還有超過馬匹的數量,此外還有羊皮水獺皮等北貨,這是從蒙古進關的。從張家口出關的,有內地的棉布、絲綢、針線、鹽、雜貨、椒黍,以及部分胡椒等外來貨品,還有便是鐵器,因鐵器可能改造為兵器,以往鐵器是限額售賣,萬曆年間廣東產鐵鍋每年限出關五百口,使得蒙古鐵器騰貴,如今邊關無人監察,走私鐵器泛濫,早已無人過問。」

陳新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張家口每年交易馬匹數萬,價格大致多少?」

「七兩到十兩不等,據說隆慶之前馬市是蒙人逼迫開放,往往以次充好,逼迫大明購買,隆慶開關之後,蒙古人在官市便老實交易,如今土默特歸於建奴,那邊市又亂起來,只有那些有力商家才能拿到好馬。這些大商家往往不是局限於張家口一處,其分號遍布山西、北直隸等地,遠的廣布運河沿線,除了貿易所得,還廣開錢莊,放高利貸等等。」

宋聞賢對陳新道:「吳襄這廝賺了我們不少銀子,他每次送來的戰馬估價二十兩銀子,他應該有力商家,就算是換馬也不超過十兩左右。」

陳新笑道:「以往沒有這路子,該讓人家賺錢,咱們賺他也不少,人頭都是無本生意。張家口既然有此優勢,咱們不妨跟這些有力商家交易一下。」

宋聞賢認真的問道:「只是看咱們如何與那些人搭上話,這些商號在山西勢力盤根錯節,咱們若是要直接做邊貿,一時還無處下口,各處關節打通下來,還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陳新看看周世發,「俘獲的蒙古人甄別完了沒有。」

「都甄別完了,分喀爾喀、喀喇沁、土默特、科爾沁四個大的分區。」

陳新轉頭對宋聞賢道:「這上千的蒙古丁口就是搭話的路子,喀爾喀和科爾沁的人走遼西的路子,土默特就走張家口,你派人跟商社的人一起,與張東去張家口走一趟,找幾家最有力的,土默特的可以通過他們放回部分,與他們建立直接的商業聯繫,最好是讓土默特的人到登萊來一趟,咱們要的還是戰馬,不過其他方面還是能賺不少銀子。」

宋聞賢一邊點頭一邊在腦中思索,周世發卻有些遲疑的道,「可土默特是屬於建奴的外藩,他們未必就敢與我們交易。」

陳新搖搖頭笑道:「旅順之戰有上萬蒙古人參戰,咱們手上這上千的蒙古俘虜就是戰力的明證,蒙古這個地方只認實力,外藩不外藩,都是看你的武力有多強。以前咱們的商貨經過幾次轉手,也能到蒙古,銀子也沒少賺。現在咱們要做的,賺錢在其次,通過這些俘虜跟蒙古拉上線,後金便不敢信任他們,外藩蒙古戰力自然打折扣,更重要的,土默特和喀喇沁不穩,則察哈爾則可無憂,只要後金吞不下察哈爾,咱們就算虧點錢也是賺了。」

……

周世發和張東離開後,宋聞賢和陳新繼續喝茶聊天。陳新也跟宋聞賢說了陽谷幫的事情,讓宋聞賢知道,自己不是卸磨殺驢對付老員工,只是這幾個老員工不太老實,免得宋聞賢心中猜疑。

宋聞賢自然知道盧傳宗這夥人的套路,陳新原本就不能接受陽谷幫貫穿軍民兩線,這是連劉民有也沒有乾的事情,如果說劉民有可以臨時掌控軍權,那是在陳新授權的情況下。而陽谷幫則是靠著老鄉的紐帶,二屯那個商鋪就是橋樑,現在還把手伸到商社,利用的是走陳新家中的夫人路線,那陳新不收拾他們才是怪事。

宋聞賢搖搖頭對陳新道:「盧傳宗一向以為自己是資歷最老,他打仗也是有些本事,不過也不算什麼出色,現在看來這眼光短淺了些,大人手下還是不要這種人的好,去當武學的校長倒是合適。」

「希望陽谷這些人都不要再弄些事情出來。」陳新眯著眼睛嘆道,「宋先生你知道,我這人最重舊情,尋常有些瑕疵,只要不傷大雅,我也常由他們去,但盧傳宗這搞法是傷的登萊根本,咱們能勝過其他人,在於各司其職的劃分,即便想得私利亦難下手,商業更是重中之重,劉先生正在規劃明年扶持登萊工商的計畫,他們就來搞個這東西,二屯那個商鋪的危害不在於幾萬兩銀子,而是給所有吏員一個示範,若是人人通過手中權力佔據商業利益,那他們總有一日變成現在的朝廷官吏。」

宋聞賢坐起來道:「大人高瞻遠矚,既然說到這裡,屬下正好有些心得,亦是關於張家口堡和晉商的,大人可想聽聽?」

「晉商?宋先生對他們還有所了解?」

「實際自萬曆一來,這山西商人與朝堂多有牽連,下官在京師走得多,山西表裡山河,乃是北地重鎮,是以多留了些心思。大人聽完就知道他們跟朝中有多少牽扯,也知道張家口堡遠不止一個邊關那麼簡單。而屬下也是由此覺得大人處置陽谷派甚為合理。」

陳新微笑道:「本官最喜聽宋先生分說,脈絡甚為清晰。」

宋聞賢低頭理了一下思路,然後開口道:「山西稱表裡山河,然其山多於百姓未必好事,如蒲州等地,種地無法供一家食用之需,其人無奈轉向從商,僅蒲州一地遠走經商者多達九成,廣達全國,身家巨萬者不少。而晉商雖富,卻一向遠離朝堂之外。真正山西商人影響朝政,便要從隆慶議和說起。」

陳新認真的聽著,看到宋聞賢舔嘴唇,順手給宋聞賢添上些茶水。宋聞賢和相識很久,知道陳新不太講究虛禮,也就拱拱手便表示謝過,然後接著講。

「隆慶議和之前,俺答時常攻打邊關,嘉靖二十九年曾兵圍京師,我大明與俺答一直打來打去,宣大邊市時開時斷,是以雖有走私,卻往往受制於兵災。隆慶四年,王崇古為宣大總督,俺答的把漢那吉突然叛逃至宣府,王崇古便以此為契機,開始與俺答談判。這王崇古大人或許不知,但他外侄便是後來的首輔張四維,當時還是吏部侍郎。隆慶議和便以王崇古和張四維一系最為積極。」

「你意思是王崇古和張四維都是晉商代表?」

「正是,王崇古親眷中為大商人者便有三人,其二姐便為張四維之母,張四維之妻亦是蒲州商人之家,張四維之二弟五弟妻室亦是蒲州人,家中亦是大商人,王崇古與張四維之子女,又與蒲州商人出身的兵部尚書楊博、陝西商家出身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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