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差

兩名探子飛快的穿過巷道,到了巷口減緩腳步,忍住劇烈的呼吸動作,慢慢走出街道,乞丐的背影剛好消失在另一條巷口,速度走得飛快。

兩個探子中有一個是登州以前的青皮,熟悉附近的道路,他徑自從另一個巷子趕去,剩下一個就在這條街道閑逛,防止那乞丐突然調轉方向。

開始放棄目標的另兩個探子在後面趕來,出現在街道後,盯著巷口的人打手勢指明方向,也跟著追去。

先前追趕的密探又是一通狂奔,其他人都有一段距離,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不能有任何閃失。有人以這種方式掩護乞丐,應該已經接近了目的地,往西就是朝天門大街,那裡人口密集商鋪林立,排查有極大難度。一旦乞丐失去蹤跡,改頭換面之後便難以識別。

探子走出巷口後,是一條小街,這裡與朝天門大街距離很近,有些院落的前門就在朝天門大街。街中往來的人不多,卻沒有那乞丐的影子,探子心中焦慮,他走上街道,奔跑後心跳劇烈,太陽穴位置突突直跳,他還要裝出輕鬆的樣子控制呼吸,不表現出奔跑後的現象,又不敢露出任何關注的神色,他慢悠悠的在街中行走,盡量以隨意的眼神留意那些行人,尤其是長衣的人。

一個穿棉質道袍戴方帽的人引起他的注意,這種款式也是明代常有的,並非是道人專用,開始的乞丐是破爛短衣,這種長衣能把上半身全部籠罩。

他不敢盯著看,但余光中那人的膚色比較黝黑,與乞丐的膚色類似。等到道袍人走過,探子微微回頭,觀察那人的姿勢,與他開始跟蹤是觀察到的步幅和形態一致,連肩膀的搖動也相同。同時那人方帽邊緣還有些不規則的形狀,顯得佩戴很匆忙,而且下面沒有用網巾束髮。探子很快轉頭,跟面前賣方糖的小販談價,心中已經定下道袍人的嫌疑。

那道袍人往前走去,開始掩護的另外一人此時才從那條巷口出來,並未更換衣服,他卻沒有往道袍人的方向走,而是往北面走去。

道袍人走的方向是這條街的街尾,探子並不著急,一邊挑選方糖,一邊用餘光留意那人,等到小販稱好了方糖,探子就勢改變方向,他轉頭之時,那個道袍人的身影沒入一個院落的後門。

這密探記清位置,不過他現在難以選擇,如果這個院落也只是掩護地點,目標可能會從另外一個門離開,他猶豫片刻,終於往西走入小巷,走出巷口的時候,已經是人來人往的朝天門大街。

根據他在後面街道記下的那個位置,他看到那個院落的前門是個店鋪,店招上寫著「萬通」兩個大字。探子全神貫注,留心著每一個店門附近的人,心中頗為忐忑。

好在那個道袍人沒有再出來,片刻後支援的兩個人趕到,探子跟他們說了乞丐改扮後的樣子,又指明了位置,由那兩人看著後門。然後他才走過那店鋪前門,隨意的往裡面看了一眼,有夥計在買東西,似乎是捲煙和鹽巴等貨物,他心中鬆了一口氣,急促的心跳也變緩下來。至少,他找到了一個固定的窩點,而不是一個空的掩護點。

……

「大人您看,就是那個萬通商鋪,昨日追蹤的那個乞丐,平日在裡面做個夥計,屬下派人進去過一趟,確定是昨日那乞丐。店鋪裡面以前買火炭,現在主要售賣文登香、胡椒、茶葉、大宗海鹽。捲煙和胡椒不是從商社買的,而是通過工商司,我們去找了劉大人,他假作例行檢查工商司,調了工商司最近三個月轉手文登香的記錄,這個萬通商鋪是其中之一,就是陳敬丹批的,理由是這店鋪能往寧遠賣大宗海鹽,批一些煙草拉攏這家的總號。」

第二日,朝天門的一處茶樓中,周世發一身綾羅綢緞,提著鳥籠子坐在二樓上,旁邊是剛從張家口回來的張東,對面則坐著這次立功的稽查小隊隊長。說話的那小隊長,就是昨日在陳敬丹門口盯梢的小組長。

周世發的位置朝著南邊,剛好能看到那個萬通商鋪的門臉。周世發幾人都是滿臉微笑,似乎是親友在聊天,但口中說的卻全然不是尋常內容。

「既然陳敬丹批捲煙給萬通,那就是坐實了此事,這人膽子倒大,也是蠢得可以,放著登州的大官不做,去做那韃子走狗,到時候,老子親自審他。」張東語氣中透著陰冷。

周世發看著那小隊長,「附近街上有沒有其他可疑店鋪。」

小隊長道:「有兩處可疑,一處是據點斜對面的一處字畫攤,幫人寫門聯和書信,那人寫字時候眼神經常顧著周圍,另有一處是個包子鋪,其他店鋪沒有疑點,咱們要不要動手,先把這幾家都抓起來。」

周世發沉吟不語,張東沉靜的道:「周大人,我總覺著這裡還不是賊首的地方,要不要找人來這裡打個門臉,放個長線。」

周世發沉默半響,在桌子上輕輕拍了一下,「盯死這個地方,我回想陳敬丹的樣子,必定是練家子,手上有幾下的,回想起來,他經常能見到劉大人,在場的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民政官,要是他鋌而走險刺殺劉先生……」

張東低頭道:「那陳敬丹是徐元華招的,民政這些年來招那許多人,劉大人從來不准我們過問,最多給一份簡歷給我們,出了問題也是民政的責任,陳大人總沒道理全部怪在咱情報局頭上。」

周世發輕輕出了一口氣,好在現在是有點眉目,他心情也比較放鬆,沒有斥責張東,而是搖搖頭笑道,「天下的事情要是總能用道理來說話,那就不用咱們情報局了。你記住一條,這事牽扯到劉先生安危,一點大意不得,出了事你我都要掉腦袋。」

張東嘆口氣對周世發說道,「既然如此,屬下建議先保腦袋,還是不要放長線了,晚上關城門的時候動手抓人,那賊首晚間出不了城,咱們有一晚的時間動刑審訊,總是有機會的。」

「作為備用方案,我要去跟陳大人回報此事,請大人定奪,通知行動隊待命,任何人不得單獨行動。」

……

「情報局的意思是怎麼做?」

陳新聽完周世發的報告,輕輕的問道。旁邊的劉民有則只是安靜的聽著,他對於陳敬丹是姦細沒有想到,因為陳敬丹此人頭腦精明又身處高層,他很清楚登州的前景,當建奴細作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處。

「屬下有兩個方案,一個是放長線,傳送一些錯誤的情報……」

「你是打算把陳敬丹留下?」

周世發小心的說道:「屬下是想著,至少讓萬通商鋪的人把消息傳出去,情報局好理清他們所有的節點,這個商鋪可能只是收情報的地方,或許還有其他我們不知的姦細,只要盯緊商鋪,就能一一找出來。所以陳敬丹暫時不能動,因為屬下估計那門房可能是建奴的人,工商司中還不知有沒有其他姦細,一旦抓了陳敬丹,就會打草驚蛇。」

「陳敬丹那組,是發布的什麼假消息?」

「徵調商社船隻,召集熟悉東江鎮海路的水手。另外他可能還知道第四條……」

劉民有補充道:「就是放回部分蒙古俘虜,讓蒙古人斷絕張家口到遼東的商路。」

陳新點點頭,眼下建奴新敗,隨行的外藩蒙古損失慘重,皇太極最怕的,應該就是蒙古被登州拉攏。張家口這邊,是後金交換物資的通道,後金間諜很多是從張家口入關,知道這裡的重要性。

陳新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片刻後才道:「只給你一天時間,登州高層不能長期存在姦細,你們情報局盯著商鋪,建奴也可能會發覺,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萬通商鋪既然收到了情報,最近就會急著送出去,尤其是關於蒙古這條,建奴的探子知道重要性。陳敬丹這邊,抓到後也能審出些事情,據劉先生所說,此人頗為精明,這種人大多不會無謂頑抗,若是有必要,你可以給條件給他交換。」

「是,屬下明天后動手。」

「動手時想個好點的方式,抓陳敬丹也未必會馬上驚動建奴,不要忘了,他是拿咱們登州鎮工資的。」

……

第二天午後,化名陳敬丹的陳一敬從工商司回到家中,那門子迎過來,在門口時十分恭敬,進到門內就收起笑臉,「今日為何如此早就回來了,叫你打聽的事情可都清楚了?」

「要放回的蒙古人關押的地方是情報局機密,名字和所在部落更不清楚,我一個工商司的副司長,豈能那麼快就尋到,總要旁敲側擊才可,他們最後要走,都會通過商社,多半是坐船去天津或寧遠,到時才能知道。」

「臨出發時才知道在何處,要你何用。」

陳一敬冷冷回道:「姓李的,是你們要用老子,不是老子求著你們的。」

兩人目光交錯,同樣是兇狠異常,陳一敬每日間擔驚受怕,早已處在壓力崩潰的邊緣,此時見到這個李懇還要威逼,心頭一股無名火起。

李懇是李永芳的家丁頭子,一貫的好勇鬥狠,與另外兩人一起被安排在陳一敬家中,名為傭人,實際上是看著陳一敬的家人。

李懇湊到陳一敬面前,「在你主子面前敢這麼說話,信不信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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