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征北戰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釣餌

夜色下的紫禁城,各處宮燈照耀著,在雕欄玉砌之間灑下溫柔的黃色。乾清宮西暖閣中,崇禎還沒有睡覺,桌上還有一堆奏章沒有看完,但神色間透著歡悅。

這段時間以來,旅順和河南北部的戰事是崇禎最為擔心的,尤其是旅順的戰況。王廷試報了三次塘報,言稱建奴十萬大軍,日夜不停的圍打旅順,登州左協損失慘重,陳新也單獨上了兩次奏疏,表明與旅順共存亡。

等待總是最煎熬的時候,接到陳新那封決心書之後,崇禎在心中反覆揣摩,如果陳新如同曾經的那些總兵那樣戰死,崇禎幾乎再想不出收復遼東的任何希望,總是在這種時候,他會想起陳新立下的戰功,每每在他絕望的時候又給了他希望,從固安大捷之時就是如此。

崇禎無法接受登州鎮戰敗,更無法接受陳新戰死,那樣對明軍的打擊可能會超過當年杜松陣亡,他親自寫了信讓王廷試轉給陳新,要陳新切記不可親歷戰火。另一方面他督促兵部戶部保證武備糧草,連河南剿匪的軍糧都扣下,送往了旅順。又命熊明遇調動遼鎮救援。熊明遇一直說三岔河西邊有數萬建奴,遼鎮與之連番交戰,但一個人頭都沒看見。直到昨日才說在原大凌河的地方與後金交戰,斬殺上千後金兵,人頭正在處置中,後金大軍已經退走。

有了上次大凌河的教訓,崇禎自然是不信遼鎮的,就等著看他們的人頭,光是遼東巡撫和熊明遇去看還不夠,崇禎打算讓兵部和督察院派員,驗證那些人頭的真偽。

因為祖大壽的關係,遼鎮一向的讓他焦慮,此人有大批心腹和子嗣在建奴那裡,一旦逼迫過甚,便可能造成山海關以北盡失。所以崇禎再不喜歡,也只能按期撥付遼餉,這種被要挾的感覺十分不。

到了今日,旅順的消息終於傳來,建奴已經被擊退,登州軍一鼓收復金州,陳新一直追殺到了復州,斬首過萬,雖然具體的數目還沒出來,但大捷已是無疑,東江鎮也頗有斬獲,據說也是過千的人頭。

兵部和宮中一片歡騰,溫體仁下午來的時候笑得滿臉發光。這是自遼事以來第一大捷,各個閣老都入宮賀捷,並且商議了獻捷和獻俘的方式,連周延儒這個渾身是蟻的首輔也來了,違心的稱讚了陳新一番。

崇禎頭上的陰雲頓時散去大半,他今日又有了吃燕窩羹的心情,這是他最喜歡的小點,連下午來覲見的溫體仁也賞了一碗。

放下小碗,崇禎舒服的伸了一下手臂,站起來在殿中走了幾步。王承恩殷勤的侍候在一旁,收拾了那個小碗,換上一碗新的燕窩羹,端上又三盤甜點。

看崇禎暫時沒有看奏疏,王承恩低聲對皇帝道:「上,夜都深了,還是早些休息,若是睡晚了,皇后和幾位貴妃那邊,又要責怪奴婢沒有照顧好」。

「王承恩,來坐下。」崇禎回到座位微笑著說道,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王承恩也多次享受過這個待遇,把椅子搬過來一些,小心的坐了。

崇禎端起燕窩羹,遞給王承恩,王承恩一咕嚕就跪在地上,「奴婢……」

「奴婢什麼奴婢,賞給你的你只管吃。」崇禎滿臉溫和。

「謝皇上賞賜。」王承恩緊張的接了,坐在凳子上小小的抿了一口,燕窩羹入口如甘露,他以前也吃過,但皇帝賞賜的還是第一次。平日間崇禎比較簡樸,有些不必要的浪費,崇禎是取消了的,有些衣物以前規矩是每日一套新的,崇禎入宮後改為了半月一換,後來改成一月一換,但也沒有到後世流傳的打補丁那麼辛苦。

崇禎對這個小宦官很是喜歡,因為王承恩年紀不大,在宮中雖然有些日子,但身上依然表現著一些淳樸,這是崇禎喜愛的原因。

王承恩喝了幾口,對崇禎謝道:「奴婢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燕窩羹,都是托皇上的福。」

崇禎呵呵笑道:「你今日是託了陳總兵的福,若是旅順沒有這次大捷,朕也不知何時才有心情吃這東西。」

「皇上說的是,不過奴婢見過陳總兵兩次,他每次說薄有微功,皆是託了皇上的洪福,所以這麼算來,奴婢還是托皇上的福。」

崇禎哈哈大笑,笑聲中儘是暢快,好一會才停下搖頭道:「陳總兵自然是會說話的,既會打仗又會說話的人不多。」

王承恩趕緊補充道:「還有忠君之心,奴婢覺著,這才是陳總兵最難得的,否則都像那遼鎮一般,越能打仗越是無用。」

「陳總兵忠心也是有的。」崇禎淡淡的笑著道,「只是嘛,天下事多的是,不能老指著幾個人做,有些人能耐差點,就幫著這些忠心能幹的人,這忠臣才做得久。」

王承恩連忙道:「奴婢就是那能耐差點的,得虧皇上不嫌棄,讓奴婢侍候皇上。陳大人那是武曲星下凡,玉帝派來襄助皇上的。」

崇禎心情舒暢,又對王承恩道:「今年登州鎮東征西討,河南平了紫金梁,遼東痛擊建奴,自然是戰功赫赫。不過曹文詔、鄧玘他們也是不俗的,還有跟你一個名字的總兵王承恩,最近也頗有些斬獲。就連那個耿仲明,也能打些仗,他們雖比不得陳總兵,那也是強軍,多幾支強軍,百花爭艷,總比一枝獨秀的好。」

聽了這話,王承恩又奉承一番,崇禎因為高興,也和王承恩多說了幾句,到後來打起哈欠,「朕要休息了,承恩你把新的奏章備好,明日一早朕要閱過,今日剩下的,你都放在上面,不要誤了時候。」

王承恩便招來宮女,服侍皇帝更衣休息,因為時間已晚,崇禎照例就在西暖閣睡覺。

王承恩忙完後,又回到御案旁邊收拾,從外間拿進來一疊新的奏疏,把剩下的二十多份放在上面,他左右看看,沒有人在留意,便將下面倒數第二份抽出來,又插到了最後。

走出西暖閣後,王承恩鬆了一口氣,搖著頭喃喃道:「這個陳總兵打仗越來越能幹,彈劾的人卻越來越多,這事弄的。」

……

九月二十八日,陳新與劉民有隨船回到登州,同時回來的還有近衛營所部。遼東已經下了雪,若是再走晚些,沒準哪天就凍上了,再要坐船回來就要費一番力氣。

陳新經營遼南的決心一下,各部司都在遼南設置分支機構,其中的兵務司特別在南關設立了一個集訓基地,要修建大批的營房,被俘的包衣和蒙古人是最好的勞動力。南關的防線初具規模,陳新打算調回第三營,留下第二營和第四營在金州。

因為旅順戰役的緣故,登州和天津都運送了大批糧食到旅順,足夠遼南的登州軍吃大半年,陳新在糧食方面收穫頗豐,在九月從登州運來一批預備兵,再從輔兵和守備隊中抽調錶現優秀者,就由兵務司在南關集訓,然後補充在兩個營中。

民事部也建立了相關機構,劉民有指定了一個屯務司的主事負責,他們會在冬季做好準備工作,開春後便全力建設遼南。冬季運輸糧食不便,所以屯戶還沒有送往遼東,到開春前都是軍管,遼東的最高指揮位劉破軍。

冬季封凍的時候,遼南和登州交通不便,傳遞一次消息頗為費時費力,但陳新估計後金這一次損失慘重,冬季沒有實力再來遼南,他把金州地峽的防務全部交給劉破軍和朱國斌,自己趕著回了登萊,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

王廷試和呂直都在水城迎接,呂直是興高采烈,對陳新的態度完全不像上級。王廷試也是絲毫沒有架子。這次旅順的軍功分配,兩人都派員去了旅順,已經商量妥當,這兩日便會上報軍功,大家既有好處又有面子,自然會更加客氣。按理說劉民有這個團練總兵是不能擅離登州的,現在私自去了旅順一趟,還跟陳新一起回來,王廷試和呂直都當做沒看見,連問都沒問劉民有。

他們是上午到的,在巡撫衙門裡面接風吃了午飯,直到下午才出來,席間耿仲明與陳新拉開距離,倒是劉澤清刻意奉承,讓劉民有感覺十分怪異。不過他知道青州總兵的事情,耿仲明現在是這副樣子,下來之後肯定會去面見陳新,兩人的利益關係比劉澤清深得多。至於王廷試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劉民有就猜不出來了。

兩人從巡撫衙門回來,一路說著棉紡的事情,準備安排時間去靈山衛的廠區視察,剛到水城東校場的總兵府,便看到周世發等在那裡,他迎上陳新便一路嘀嘀咕咕,陳新開始邊走邊聽,後來停了下來。

劉民有多走了幾步,看兩人沒跟上來,又停下來等待。周世發一邊說著,又多次轉頭看劉民有,陳新也看了劉民有兩次,劉民有心中奇怪,這個特務頭子有什麼事情會與自己相關。

過了片刻後,陳新走過來咳嗽一聲道:「劉兄,你恐怕最近要多帶幾個人了。」

「什麼人?」

「保鏢,登州鎮可能有一個級別較高的建奴姦細,據說能經常見到你,以後你身邊至少要加三個衛兵。」

劉民有嘴張得大大的,他在腦中回想了一番,一個個臉孔閃過,都是做事踏實能幹的人,他實在想不出會有誰是姦細。

周世發也湊過來,「劉大人,現在只是有一條消息來,尚無法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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